雖然已經給東方詩明傳過信,但留給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如果不能儘快煉製成功,他也就無顏再回古道酒盟。
他的背後,必須是絕路。柏無缺強行提起精神,眨了眨眼,心無二用。
他不會永遠活在師弟鶴南山的影子裏。他一定,要讓師父鹿山苓,真正地認可自己!
而在不受戰火波及的昇平天之下,一座普通的山野城鎮之中,月輪漸漸浮現梢頭。
兩人一前一後,先後走進一家簡樸的房屋。
道路上都是漆黑一片,看不清腳下的形貌。風聲飄蕩,推着稀薄的夜雲緩緩飄過夜空。
草蟲在遠近低吟,此起彼伏的蟬鳴還在迴蕩。低垂的草杆匍匐在道旁,沾着點綴的青露。
律向熙走在前面,後面跟着宵萬斛。他兩人白天解決了江中的一隊漂流的九徹梟影水軍,飄蕩到現在,總算是踏上了陸地。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宵萬斛對眼前這人的底細越來越疑惑。清早乘船離開,下午就能碰到一隊九徹梟影,這種事情實屬太過湊巧。而且一路到現在,就這個律向熙的反應來看,也絲毫不像是個鄉村的教書先生。
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律向熙的身上,不覺已經到了房前。
律向熙上前,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把門前的那口大銅鎖打開。
「進吧。我們今晚在這裏住。」開門之後,他轉頭對宵萬斛淡淡地說。
映着半空朦朧的月光,宵萬斛稍一歪頭,就看到了門後的那方小院。
院子不算狹窄,裏面竟然還有一片水池,生長着芬芳盛開的芰荷。月色灑下,池水的倒影泛動着星河般的微光。
宵萬斛精神頓時收回,看着眼前的這個住所,深深感到詫異:「你在這裏也有房產?」
而且看這裏面的佈置,完全算是淡雅清致,佈局得當。儒風墨色掩映其間,品味不俗。
門前延伸向內,是一道卵石的小徑,牆邊種着幾棵蒼翠的竹子,隨風弄影,在地上盤錯成溪水一樣的景色。
一切排布渾然天成,雅而不昏,清而不俗。看似處處無心,卻是各自獨有風韻。
律向熙毫不在意地笑笑:「是啊,早年買的。不必拘束,快請進吧。」
宵萬斛皺皺眉,動起鞋跟,隨律向熙朝小院走入。
院內三面各有屋宇,各自懸掛着三幅楹聯。台階有輕微的積灰,石上的凹凼深淺不一。
宵萬斛注意着這些細節,知道這房屋有些年頭了。
走到正對的堂屋前,宵萬斛抬頭看到上面竟然還像模像樣地掛着上書「偃草堂」的牌匾。
牌匾很小一塊,在楹聯之上小巧玲瓏。
「成學清門善適道,立身濁世不知權。」宵萬斛看着楹聯兩邊的題字,緩緩讀道。
律向熙聽他在看自己的門聯,悠然說:「知其命而為,素其位而行。君子之道無常法,順乎中和求己身。」
「你還真是個高超的教書先生。」宵萬斛側目看了看他,不知道是在嘲諷還是讚嘆。
律向熙莞爾一笑,推開門請他先進。
進門一片漆黑。律向熙找來火燭,點燃後放在四角,屋裏頓時明亮起來。
正堂中央同樣垂掛書畫,桌上擺放着幾部泛黃的儒典。艾草的香氣清馨地散在空中,沁人心脾,怡然清爽。
宵萬斛找個椅子坐下,隨手抽出一本書來看。不過看到上面的字他就頓時興致索然,懶懶地掀開幾頁,隨意地掃視。
律向熙轉了轉一旁的臥室,確認沒有生霉或者蚊蟲。再轉回來時看到宵萬斛捧着自己的書,他的心稍微收緊了。
「你的那本是什麼?」他走過宵萬斛的身前,去櫥里拿茶筒泡茶。
宵萬斛吱聲道:「啊《中庸品類經》來着,還是《中庸雜品經》,沒看清。」
「這是兩部書。」律向熙心裏還懸着,不時用眼瞥向宵萬斛的那邊。
但宵萬斛不再吭聲了,他折了折書脊,又長長打了個哈欠,就當是睡前讀物了。
見狀,律向熙也無可奈何,轉身去煮水了。不多時,房外就發出了沙沙的燒水聲響。
宵萬斛頭也不抬,隨意翻弄着手裏的書。
等茶水泡好,宵萬斛的眼皮已經快睜不開了。他乾脆合上書,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去睡覺。
律向熙這時才看到書名。見到書脊已經有些折損,他心裏好不心疼。
「這就要去睡了嗎?」他轉頭看從身邊走過去的宵萬斛。
宵萬斛哼了一聲:「是啊,累了。這麼無聊的書,真是符合你們腐儒的性格。」
律向熙於是小心地把書放回架子,轉頭有些不解:「這部書,怎麼會無聊呢?」
聽他竟然還疑問,宵萬斛連話都不想說了,鼻子嗤了一聲,就準備往側屋而去。
燈火昏黃,把兩人的影子投射在乾淨的牆壁上。只見宵萬斛的影子忽然停頓了一下,又聽他說:「不過你,倒也不能單純以腐儒論之。」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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