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烈魔主讓嬴界必須給出個交待,找出真兇。
至於這個「真兇」到底真不真,或許在鴻烈魔主心裏已經是不大重要了。
——鴻烈魔主似乎認定嬴界就是出手之人。
「既然得了便宜,就算背口黑鍋又怎麼樣呢?又何必這麼辛苦地去找出真兇呢?」
「甚至還要為了找出真兇,冒着被弒吳魔尊小懲的風險,這值得嗎?」
或許有一些人會這麼想。
這是很幼稚且膚淺片面的想法。
因為,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會想明白……
這很值得。
首先,得便宜和找出真兇並不是矛盾選項,不是說只能二選一。
——嬴鈞已死,他成為了弒吳一脈唯一繼承人已是既定事實。
不論他能不能找出真兇,都是如此。
那他為什麼要硬着頭皮替兇手背下這口黑鍋呢?
被父親錯怪,替人頂鍋的感覺很好受嗎?
背負弒弟的聲名,是會有什麼好處嗎?
其次,就以他目前的判斷來說,青戈,是最有可能的兇手。
而青戈,又與他們鴻烈魔主府有着明顯的利益衝突:
那道珍貴的血神砂礦脈,他們可一點都不樂意將之送給青戈。
在嬴界眼裏,血神砂礦脈甚至可以說就是他的東西,憑什麼要送給一個外人?
鴻烈魔主不甘心,他也不甘心。
另外,青戈潛力與實力都極其出眾,有着成為森羅王界界主的希望。
但是青戈的未來妻子嬴明月又與他們素來不和,並且青戈已經拒絕了他們提出的「合作」協議在先。
毫不誇張地說,他們甚至可以依此將青戈視作假想敵。
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能坐實了青戈是殺害嬴鈞的兇手,一能還自己清白,二能除去一個假想敵,獲得巨大利益。
一舉兩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最後就是,他心裏不爽。
青戈將矛頭指向他,他又怎可能無動於衷?
「雖然青戈說我是兇手,可我不是,但我能理解他的行為,所以我不怪他?」
他不是菩薩,可沒有那麼高尚和聖母。
別說他不是兇手,他就算是,青戈敢將矛頭指向他,他第一反應也是將青戈記恨上,想辦法陷害他,拉他下水!
這般想着,嬴界的決心又堅定了不少。
「如果我的猜測錯了,那就只能算你活該,誰讓你嘴賤,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在心中喃喃道。
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就算誤會了青戈,也不會存在所謂的愧疚情緒。
這邊,在嬴界沉思的時候,夜影那皆是眼白的雙眸開始有猩紅的血液滲出。
很快,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滲出鮮血。
最後在羽羅驚恐的目光中,夜影的身軀,像一灘肉泥般倒在了地上,偶爾抽搐一兩下,極其驚悚。
對於這一幕,嬴界不以為意。
噬魂蟲的效果本就是這樣。
夜影心魂已經被完全吞噬,註定就是死路一條。
見夜影的慘狀,羽羅渾身顫抖。
「別怕。」嬴界伸出手,輕撫過羽羅的臉龐。
「我會留你一條性命的,讓你跟你家殿下好好說一說,招惹我嬴界的下場。」
靜室里迴蕩着嬴界得意的桀桀笑聲。
............
明月府。
大廳之內光線明亮,陳設奢華大氣。
身穿長裙的嬴明月顧盼生輝,看着登門拜訪的陸青山,聲音有些糯軟,「你怎麼來了?」
「是有什麼事嗎?」
她從主座起,不自覺地就走了下來,走到了陸青山面前。
陸青山蹙了蹙眉頭,沒有多想,為難道:「我從森羅王界帶來的手下,被嬴界給私自帶走了。」
從赤果宴離開之後,他就立即來到了明月府。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嬴明月請弒吳魔尊出面。
只是,這之中的時間,其實已經足夠嬴界做完他想做的事情了。
「啊?」嬴明月輕呼出聲,很快就是掩下臉上因為陸青山來找自己是真的有事的失意神色,轉而心神投入到陸青山所說之事上。
「嬴界將你的手下帶走了?」
「父親不是讓他們不准再找你麻煩了嗎?」嬴明月咬牙,氣道。
陸青山搖搖頭,無奈道:「嬴界以我的手下衝撞了他為由,才帶走的他們。」
陽謀。
大家都知道嬴界打得是什麼操作,但在名義上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
因為嬴界是用勢壓人。
即使是陸青山,對此也是覺得無處借力。
他展現出來的實力與潛力,是能讓許多人刮目相看,十分看好。
但真論地位,要與身為弒吳一脈純血,已經有八品修為的嬴界相比,的確是不夠看。
別看之前弒吳魔尊在面上似乎一直是站在他這邊,幫着他各種警告鴻烈魔主。
可事實卻是,在弒吳魔尊心中,更重要的永遠都是鴻烈魔主與嬴界。
就像是一個收養的孩子,一個親生的孩子。
在明面上,兩個孩子發生矛盾的時候,家長似乎會一直是在斥責親生的孩子,格外疼愛收養的孩子。
可實際上,在家長心中誰的地位更高,那卻是一目了然。
同理也是如此。
畢竟,陸青山再好,那也只是「外人」。
而且,他也沒好到那種地步。
這點,陸青山心知肚明。
「我去找父親,幫你找嬴界算賬,要回你的人。」嬴明月氣鼓鼓道。
陸青山拱手謝道:「那就麻煩明月小姐了。」
這正是他此次來找嬴明月的目的。
遇事不決找未來「妻子」。
他們現在可是親密無間的合作關係,陸青山找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
而且這件事,真能為他出頭的也只有弒吳魔尊了。
雖然弒吳魔尊的出頭,更多的只是象徵意義。
不過,陸青山這邊也有自己的優勢。
那就是嬴界費了一小番周折帶走他的兩個手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損失。
那是青戈的手下,關我陸青山什麼事?
反正他的自身利益又不會遭受什麼損失。
真要論實質損失的話,也就是面子上難看些。
不過,還是那句話。
丟得是青戈的面子,關我陸青山什麼事?
所以,嬴界大概率是白忙活一場,他也只是像例行公事一般地來找嬴明月幫忙的。
畢竟,手下被擒,他要是還無動於衷,顯得也太不合理了。
.......
「大人。」
「大人。」
嬴界來到劍羅王城一個偏僻的府邸。
一進去,就有不少眼神陰鷙的魔修對他恭敬行禮。
嬴界面色冷若冰霜,一路往府邸深處走去。
不多時,一個全身皆是黑色鱗片的人形怪物如鬼魅般出現在嬴界身後。
他的身影如影子般,是一點一點凝結出來的,到了最後才化為實質。
影魔。
「大人,你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任務嗎?」人形怪物恭聲道。
嬴界面上並無太多表情,肅聲道:「找一個七品的死士,這次我要你們在劍羅王城之中出手。」
影魔面龐隱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他看着嬴界,又問道:「要殺的人是什麼實力,需要派出什麼等級的死士?」
嬴界面無波瀾,道:「你們這回要殺的人叫作青戈。」
「青戈?!就那個近來在王城聲名鵲起的初等魔將?」
嬴界點了點頭。
「大人要對青戈動手?」影魔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還是知道不少內幕的。
「嗯,我心裏有底,」嬴界神色冷厲,聲音低沉,「近日你們盯緊青戈的行動,一旦找到機會,就立即出手。」
「不過,動作慢一些,給他一點反應的時間。」他又多叮囑了一句。
自己手下的手段他再清楚不過,若是全力出手,指不定青戈背後的那個神秘「師傅」還沒來得及出手,青戈就已經命喪當場了。
「屬下明白了,大人放心,此事我們定然會安排妥當的。」影魔雖然對嬴界的這個要求有些疑惑,但不該問的他也不會多去問。
很快,影魔就悄然退下。
「就等着大戲開場吧。」影魔離開後,嬴界冷聲喃喃道。
他也沒在這待太久,很快就離開。
........
劍羅王城另一端,陸青山的府邸之中。
「青戈殿下,」支盤管家見陸青山回來,連忙上前匯報道:「赤黎府那邊,送來了一些東西,說是殿下要的東西。」
他抬頭看了眼陸青山,渾濁的老眼中有奇怪的光芒閃過,「其中還有兩個人族女童?」
陸青山點點頭,問道:「是我要的東西,那兩個人族女童在哪?」
支盤管家連忙躬身道:「殿下隨我來。」
很快,陸青山被帶到了一間僕人住的房間裏。
兩個小女孩正一臉惶恐地坐在房間裏的凳子上,有着來到陌生環境後的無比侷促。
她們年紀太小,個子太矮,坐在椅子上,雙腿甚至都夠不到地面,只能懸空晃蕩着。
兩個小女孩眼裏還有水霧,還未從不久前的驚悚中回過神來。
畢竟就算資質再出眾,她們還只是孩子,又能堅強到哪裏去。
見陸青山與支盤管家進來,兩人就像驚弓之鳥一般,立即是起身,怯怯地看着兩人。
陸青山擺了擺手,摒退支盤管家。
房間裏就剩他們三人。
兩個小女孩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陸青山,終於,左邊那個稍大的女孩,鼻子一抽一抽,鼓起勇氣開口道:「大哥哥,謝謝你剛才救我。」
陸青山莞爾一笑。
年紀雖小,心思還是蠻機敏的,一上來就是直接稱呼大哥哥,拉近關係。
很巧妙的小心機。
「你們叫什麼,從哪裏來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陸青山問道。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她們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魔域之中的。
稍大的女孩搖了搖頭,緊緊牽着自己妹妹的手,怯怯地答道:「我叫初一,妹妹她叫十五,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具體是從哪裏來的......」
名叫初一的女孩,認真回想道:「很早之前,我和妹妹是住在一座山上,山上有很多房子,而且有很多人,但是所有人......」
說到這,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陸青山,才接着道:「和你們長得都不一樣。」
「他們是都和你們兩姐妹長得一樣嗎?」陸青山問道。
初一確定地點了點頭。
陸青山心沉了下去。
果然,初一和十五是來自人域。
「繼續,後來發生了什麼?」他接着問道。
「後來有一天,不知為什麼,整個天都黑了下來,然後我和妹妹就昏睡過去了。」說到這,初一的大眼睛裏已經是噙滿淚水,聲音有些委屈。
「當我和妹妹再醒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出現在了一座大房子中,爹,娘,所有的叔叔和姐姐們,都不見了,周圍全是像大哥哥這樣陌生的......人。」
「當時我們要是沒睡着就好了。」十五癟起嘴,大眼通紅,臉上掛滿淚痕,稍稍一眨眼睛,便有一大串淚珠滾落下來。
在她幼小的心裏,是認為就是因為自己睡着了,才會和所有人走丟了,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來的。
「除了天黑,你們沒看到任何人嗎?」陸青山皺起眉頭。
初一篤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陸青山陷入沉思,又問道:「你們記得你們住得那座山叫什麼名字嗎?」
初一認真想了想,這才答道:「爹爹他是把我們那座山喊做青風門的。」
青風門?
他認真回憶了一下,並沒有關於這個門派的記憶,甚至就連這個門派出自哪域都不知道。
不過這也很正常,人族七域地界何其寬廣,其上宗門星羅棋佈,若不是知名的大宗門,他又怎可能每個都有印象呢?
可是,初一與十五,如今都不過四五歲,而且她們是就在這幾年被擄獲到魔域來的。
見微知著。
這絕對不是個例。
也就是說,在人域之中,有一批人,正在瞞天過海,不斷地擄獲人族送往魔域。
是地府嗎?
陸青山不確定。
因為初一和十五什麼都沒看到。
這批人行事太隱秘了。
陸青山的心中已經是升起了一陣莫名的寒意。
若不是他冒險進入深淵,那這件事,要到何時才會被揭露?
又會有多少人族被這樣無聲無息地送到魔域之中?
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
但要想知道真相,也只有是回到人域之後,才能詳細調查。
陸青山看了眼神情怯怯的兩個小女孩,在心裏嘆了口氣。
若是所料不錯,她們二人的爹娘以及諸位同門師叔、師姐,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十分悽慘吧。
「過來。」陸青山朝兩個小女孩擺了擺手。
初一和十五,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靠了過去。
——雖然陸青山此時的長相十分兇惡,但是孩童對善惡的判斷有一種本能的直覺。
她們能感覺到陸青山所釋放的善意。
陸青山沒有說話,而是閉上眼,將手輕輕按在兩個小女孩的頭上。
他先前已經感應過,知道兩個小女孩的體質不簡單,充滿靈氣。
也正是這種體質,才讓她們成為了黑吳眼中的絕佳「血食」。
但兩人具體是何體質,還是需要仔細探查一番,才能清楚。
看一眼是看不出個究竟的。
陸青山的神識放出,從初一與十五的頭頂處正欲向下探去。
但是,下一刻,兩團溫和的光源便是映入陸青山的心神之中。
這兩團光源就生長於兩個小女孩的腦袋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魔力,散發着神光。
光源上,有着一條條道紋在翻轉,繁雜難明。
「這是……?」陸青山腦海中浮現起一個名字。
他再定神,神念穿透那光源,直透本質。
終於,他看清了,光源之中,那是一塊金色的橫骨,不大,只有核桃大小。
但是這兩塊骨頭極其神異,其上靈氣璨璨,不斷流溢而出,滲入兩個女孩的身體血肉中。
也是因此,她們才會身蘊靈氣。
在核桃大小的骨頭上,有天生的紋路,相連在一起,組成截然不同但是相互契合的兩種圖案。
兩幅圖渾然天成,古樸、自然,隱隱有大道之韻透法而出。
這兩幅圖案,可以合成一副完整的大道之圖。
只不過,它們分別出現於初一與十五的腦海中。
片刻之後。
陸青山神念撤出,看向初一和十五的目光中充滿了驚奇。
「暴殄天物......」
「這些魔修竟然將兩個天生靈骨的天才當作血食。」
陸青山輕聲自語道。
初一與十五,姐姐初一是天生天枝靈骨,妹妹十五是地覆靈骨。
靈骨可以幫人證道,啟智,增強悟性。
而在兩人的靈骨之上,還自帶一道無上秘法。
若是修行到足夠高的境界,她們就能如掌握天賦神通一般,掌握這道無比契合己身的妙法。
天枝靈骨與地覆靈骨,雖然還到不了傳奇天賦這個等階,但也絕對算是傳奇天賦之下,最神異的體質之一了。
兩姐妹是天生的修道種子。
初一與十五不知道陸青山在幹什麼,見他把手放在自己頭上,身軀不禁有些微微顫抖。
就像兩隻受驚的小白兔。
陸青山又嘆了口氣,揉了揉兩姐妹的小腦袋。
「你們就現在府上呆着吧。」他輕聲安撫道。
他現在並不能暴露太多東西。
但若是可以的話,他在回人域的時候,會將兩姐妹一併帶上的。
人才,才是一個種族最重要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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