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我?」
一把平靜的聲音忽然響起。
平平淡淡,毫無波折,似乎不帶半點感情。
鬼先生一個機靈,猛然回過神去,就看見他的師父,上一任的焚香穀穀主,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而在先前,他分明是用白骨巨臂將對方撕的粉碎。
鬼先生明知這是幻境,先前也將對方殺死了好幾次。
可不知為何,見師父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就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
「你在找我?」
又是一把平淡的聲音響起,現任焚香谷,也就是鬼先生的師兄雲易嵐,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他旁邊,冷漠的看着他。
「你在找我?」
「你在找我?」
「你在找我?」
焚香谷的弟子,如潮水般涌了過來,他們一個個用同樣呆滯的表情看着鬼先生,用同樣平淡的語氣述說這同一段話,將人類複讀機的本質發揮到了極限。
但「左右為男」的鬼先生,卻是渾身顫抖,頭皮發麻,縱然他還有一身天下絕頂的修為,此刻卻感受不到半點安全感,仿佛墜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你在找我!」
「你在找我!」
一隻鳥從空中飛下,停在房檐上,將目光看向鬼先生。
幾隻貓爬到了樹上,豎瞳中閃爍着冰冷的目光,臉龐朝向鬼先生。
十來只狗從人群中鑽出,吐着舌頭,冷漠的看向鬼先生。
不但是人,鳥獸貓狗此時竟也同樣停頓在他面前,口吐人言,直勾勾的看着他。
這一幕實在太過驚悚駭人,原本被戾氣殺機蘊滿胸膛的鬼先生,已然生出大恐怖來,身子不停的顫抖着,幾欲瘋狂。
「你……在找我!」
又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
只是這道聲音宏大至極,且充滿壓迫感。
因為,這一道聲音來自蒼穹高天。
鬼先生他抬頭一看,只見天空不知何時變得晦暗無光,一張巨大的面孔正高懸天穹之上,俯瞰這大地,眼神淡漠。
「你……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鬼先生聲音在發顫,面容蒼白無比,驚慌失色,好似見到了人世間最恐怖的存在。
若是讓鬼王、青龍、朱雀等熟識他的人見到這一幕,定然不敢相信,那個素來以足智多謀,平淡冷靜的鬼先生,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我是你爹!」
巨大的面孔吐息便成風雪,整個面孔,猛地向下壓了過來,黑沉沉一片,仿佛天塌了一般。四周的人群貓狗,同時向鬼先生走了過來。
「不……」在這一刻,鬼先生絕望的哀嚎着。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這一段劇情,該畫上圓滿的句號了。
……
狐岐山的一條偏僻山道中。
一條黑色的人影正躺在地面上,雙眸閉合,面容扭曲,身子一抽一抽的,不時發出一道慘叫聲,仿佛是在做一場難以甦醒的噩夢。
而在黑影不遠處,則盤膝坐着一個白雪白髮的老者。
老者一幅仙風道骨的模樣,但面容卻蒼老無比,堆滿了皺紋,整個人散發出腐朽的氣息,瞧起來像是隨時都可能羽化飛升一般。
更可怖的是,在老者的身上有一條條黑色的裂痕,幾乎蔓延到他周身上下。使他看起來如同一個本就被打碎,但卻強行黏起來的瓷器一般。
就在這時,一道流光從黑色人影的眉心中飛出,投入老者的軀體之中。
而在流光飛出的那一剎那,黑色人影猛地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隨後腦袋也一歪,便沒了氣息。
枯朽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睛,略帶欣喜之意。
「不錯,總算是將焚香谷的焚香玉冊弄到手了,而且還有不少鬼道法術。只是代價稍微大了一些,這一具身體完全承受不住神識之力,即將崩潰,我也該走了。」
枯朽老者站起身子,接着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不見。
……
翌日,有弟子向鬼先生稟報情況,卻尋不見他。
最初還以為鬼先生有事,不以為意。
可接下來連續三日,都不見鬼先生蹤影,這才發現情況不對。在鬼王的號召下,狐岐山鬼王宗弟子開始追尋一切關於鬼先生的信息情報。
最終,他們找到了鬼先生的屍體。
頓時,所有知情人都不由沸騰起來。
鬼先生雖鮮有出手,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乃當時頂尖人物之一,修為深不可測。
就算是鬼王,也自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勝過對方。更何況,還是在鬼王宗的範圍中,悄無聲息的將對方殺死。
鬼王檢查了對方的屍體,目光一凝。
屍體上幾乎沒有任何的傷痕,疑似遭受到了神識攻擊,用某種秘法,將他的靈魂崩散了。
就算是用屁股思考,也知道這件事誰能夠做出這件事。
鬼王沉默了。
這事不好處理啊。
他下了封口令,讓弟子們不要亂傳。同時暗中佈下了更多禁制,若那老傢伙真是心懷不軌,那也莫怪自己無情了。
當然,鬼王也相信這件事不會那麼簡單。
鬼先生與老傢伙不過見過寥寥幾面,怎會有如此刻骨的仇恨?其中定然有原因。
而以那傢伙的閱歷見識,不可能不懂如何毀屍滅跡。
所以,是故意將屍體擺給他看的嗎?
無論如何,這件事也只能等那老傢伙出關再說。
時間一點點過去,距離鬼先生之死,已經有半個月過去了。
而夏無忌也閉關了半個月。
半個月的時間,對於有着悠久生命的修士來說,不過眨眼的功夫罷了。
……
「小環,你爺爺對你怎麼樣呀?」
鬼王宗的總堂,一條過道上,有兩個俏麗少女正並肩而行,手臂挽在一起,模樣瞧着甚是親熱。
這兩個女子便是碧瑤與小環了。
十年前,兩女曾有數面之緣,也算半個熟人。
原本碧瑤比小環大幾歲,但沉睡了十年,沒有意識,發育也停止。
如此算下來,碧瑤反而比小環小上兩歲。
兩人沒有代溝,在碧瑤有心結交這下,很快便成為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我爺爺膽小、貪財、還好吹牛,有許多的小毛病,不過對我是極好的。我本是個孤兒,若非爺爺可憐我,只怕當初就要餓死了。」
小環笑嘻嘻的說道。
在她手中還提着一個籃子,籃子裏酒菜和一些天材地寶之類的物品,每天都要送到道夏無忌閉關的密室中去。
兩人來到了密室前,小環正要將籃子送進去。
「喂,乖孫女,可不要隨便說爺爺我的壞話啊。」
緊閉的密室忽然打開,又一把清朗的聲音從密室中傳出,語氣中帶着笑意。
一道人影便出現在小環和碧瑤面前。
卻不是白雪白髮的周一仙,而是一個俊美無儔的中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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