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寒流又雙叒叕來了,每年冬天沒完沒了的折騰,漆黑的大半夜裏,不僅氣溫驟降,呼呼的北風吹的人手都伸不出來。
帶方向盤的機動三輪車上,呂建仁最熟悉路況,乾脆由他開車,老四和大夏擠在副駕駛上,明明獨自縮在後車斗里抖。
機動三輪車有點舊,發動聲音比較響,黑夜裏傳的特別遠。
後面悄悄跟上的幾輛汽車,根本不用靠近,隔着老遠就能聽到發動機聲,不用擔心會跟丟。
「老七,你這技術不賴!」老四是衷心佩服:「大晚上不開燈,開的還這麼溜!」
呂建仁哈哈笑,說道:「老四,這就叫本地優勢,這邊的道,我逮鳥抓兔子撞狗,早跑熟了,哪裏有大點的坑都記得!」
「你還撞過狗?」老七不斷給驚喜,老四覺得發現一座寶藏。
呂建仁說道:「要不等會完事,咱找地方撞一個?北邊有個村子,狗特別多,還不愛栓。」
老四一陣心動,想着跟老七學幾招。
大夏也想去試試,但心裏多少有點數,眼見老四心動,趕緊提醒:「正事要緊!」
老四收收心,說道:「老七,等咱把貨轉手賣出去,錢到手,好好耍!想逮啥逮啥!吃香喝辣!」
呂建仁感嘆老四這方面合他胃口,隨口應道:「行!」
機動三輪車嘣蹦嘣往前走,一路往南去,很快到了一片林子地附近。
老四讓開下燈,呂建仁打開車燈,路兩邊有排水溝,過排水溝是片樹林子,栽種的都是小楊樹。
「就這!」老四確定沒錯。
對面,突然有車燈連着開關,似乎在發信號。
老四說道:「老七,開關兩次,靠過去。」
呂建仁既沒說渾話,也沒做不靠譜的事,完全按照老四說的做。
這些人還是不夠了解座山雕,要是呂家村的人在,看到呂建仁這麼安靜聽話,肯定覺得不正常。
機動三輪車靠過去,呂建仁發現,對面停着一輛麵包車,有倆男的正站在車邊。
停好車,老四說道:「下車!」
呂建仁下車,車燈開着,也沒熄火,老四詫異看過來,呂建仁壓低聲音:「咱得小心,有啥情況,立即就能撤。」
老四翹起拇指:「你想得周到!」
明明從後面挪過來,想開口說句佩服話,嘴巴一張,牙齒上下不停打碰,發出怪聲:「咯噔咯噔咯噔……」
在車斗上叫西伯利亞寒流禍害的,嘴都不管事了。
老四和大夏上前去跟人說話,呂建仁和明明在後面等着。
路北邊不是很遠的地方,幾輛車悄悄過來,呂春在副駕駛上看一眼,前面燈光不動,聲音也沒再變遠,好像停車了。
「停車!」呂春立即下命令:「步行,快點摸上去!」
抓賊要抓髒,這夥人到底幹啥事誰也說不準,但大晚上的玩這一套,估計沒好事。
他千叮嚀萬囑咐過,七叔啥都不用干,安安穩穩當人同夥,真有事等着被抓就行。
呂春不放心七叔,雖然七叔很厲害,但小心為上。
八個人迅速跟上,沿着路兩邊散開,貝向榮帶着一幫人從小樹林裏摸過去,從南邊堵住口子,呂春帶人很快悄悄摸到機動三輪車後邊。
呂建仁掏出根煙點上,又給了明明一根,明明接過來,想說謝謝,一張嘴,又是:「咯噔咯噔咯噔……」
麵包車後車門拉開,有個女人帶着四個六七歲的孩子下來,幾個孩子衣服少,凍得不停抖,卻沒人說一句話,女人叫幹啥就幹啥,看起來特別乖巧。
呂建仁擅長搞歪門邪道,一看這四個孩子,就明白老四做的啥買賣了。
借着給明明點煙的機會,呂建仁回頭看了眼,車前邊燈亮,車後面天黑,啥都看不清楚。
大侄子帶人跟上沒?難道座山雕要改做***?
老四啊老四!呂建仁嘆氣,你他釀的真傻還是假傻?
這斷子絕孫的操蛋事,是人幹的?
大夏遞給人一個黑提兜,沒過多大會,老四領着四個孩子往這邊走。
他們連出聲都不敢,非常乖巧的跟着老四。
呂建仁看着其中一個男孩,突然想到釘子,原本看淡風雲的心裏,突然有點堵得慌。
三輪車後邊,呂春看得真切,低聲說道:「行動!」
他一馬當先,帶着人沖了出去,手電照向老四的臉,大喝道:「警察臨檢,全都不許動!」
按照警方和呂春的要求,呂建仁乖乖等着就行了,但真要那麼做,座山雕就不是座山雕了。
呂建仁側頭,看到後面衝過來的呂春,抬手一拳砸在明明臉上,明明哐當撞在三輪車車頭上,張開嘴巴想說話:「咯噔咯噔咯噔……」
牙齒打碰的聲音更響了。
老四走到兩輛車中間,隔着兩邊多少有點距離,一看架勢不對就想跑,哪成想他衷心佩服的老七早有準備,脫下大頭皮靴就扔了過來,一鞋底直接呼在臉上,老四鼻涕眼淚全出來了,還沒來得及跑,就叫衝過去的呂春摁倒在地上。
有人在路邊逮住大夏!
對面的麵包車和人,貝向榮帶人控制住了。
呂春和一個聯防隊員,給老四戴上銬子,拖了起來,然後叫人去開車過來。
老四鼻子往下淌着血,根本不管警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七,滿臉都是不解,滿臉都是痛苦。
有聯防認得這是呂春他叔,趕緊把皮靴撿回來,呂建仁穿上皮靴,看了眼四個孩子……
「老七!你他釀的咋能這樣!」老四突然張嘴,撕心裂肺的痛:「咱倆是兄弟!是義氣相投的鐵子!就差斬雞頭,燒黃紙,喝血酒了!你是不是人,連兄弟都賣!你知不知道,這趟買賣做完,我打算把位置讓出來,叫你當老大!好帶着咱兄弟逍遙快活!」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那個傷心,比死了親爹都難過。
這話一出,包括呂春在內,所有人看向呂建仁的眼光都有點怪。
貝向榮嘀咕道:「呂家的人,咋就沒個正常的,侄子五毒教教主,當叔的干臥底干成老大?要這趟沒逮人,七叔當上老大咋說?」
旁邊有個聯防聽到了,悄悄接話:「呂指這叔,真他釀的人才!牛逼!」
呂建仁提上鞋,看眼呂春正在安慰的四個孩子,孩子呆呆愣愣,特別乖巧。他轉頭看向老四:「我是個當爹的,也有孩子。」
老四跪在地上,傷心欲絕,也沒考慮老七話里邏輯不對,吼道:「誰不是當爹的!誰還沒個孩子!老七!我掏心窩子對你,帶你發財賺錢,你就這麼對我!老七,你良心呢?都叫狗吃了!」
呂建仁一時間無語,拋下這件事不說,老四是真對他胃口。
有個年紀大點可能也當了爹的聯防,看眼四個不敢說話的孩子,忍不住訓斥道:「你他釀的犯罪還有理了!」
當爹的有幾個不痛恨這種人,他忍不住說道:「糙!再吵吵,把你扔女看守所里!」
呂建仁不想再看老四,轉過身去,走到三輪車邊,拉開車門上去,默默點上一根煙,啥話都不想說。
後面的幾輛車這時陸續開過來,呂春指揮着將人押上車,又安頓好四個孩子,向所里做說明,讓倆當媽的女警緊急趕往所里支援。
忙完這些,呂春來到三輪車邊,輕輕敲下車門,等呂建仁從裏面開門,說道:「七叔,別多想……」
呂建仁扔掉煙頭,說道:「春子,你七叔又不是糊塗蛋,這麼簡單的對錯還分不出來?」
呂春確定七叔沒事,說道:「我這人手有點緊張,七叔,一會你開着三輪車,跟着一起去所里。」
呂建仁說道:「行!開車小菜一碟。」
呂春去了前面,他開着三輪車掉頭,看眼前面發動的幾輛車,加油門跟了上去。
比起來時的悄無聲息,回去時堪稱大張旗鼓,一溜車隊開着大燈,衝進了大學城。
面對這樣一起外地流竄過來的突發案件,大學城派出所上下忙碌起來,向縣局通報,突擊審問嫌疑人,安慰四個孩子,從兄弟單位發來的通報或者尋人啟事裏面查找孩子身份等等。
接下來,有太多事要處理。
天太晚了,做完例行筆錄,呂建仁來到呂春的宿舍,躺下就睡。
他本就屬於心大的人,一路上回來,老四那撕心裂肺的喊聲,已經影響不到他了。
難道要顧及所謂兄弟義氣,坐視這等人間慘劇發生?
第二天一早,呂春徵求過領導意見,給方燕打了電話,通過晚報的媒體關係,儘可能多的徵求孩子的身份線索。
他們也想儘快聯繫到孩子的父母,這時候家庭的溫暖對孩子幫助最大。
呂建仁半上午才醒過來,跟呂春打個招呼,溜達着去中心路口,經過臨時市場時,看到呂冬在支攤子,想到早飯沒吃,就進了市場。
「七叔!」呂冬上下打量:「你這是從哪過來?」
呂建仁沒搭理他,先朝喬衛國說道:「小光頭,給我做個燒餅!」接着,進攤位裏面,拿個馬扎坐下,沖呂冬勾勾手:「冬子,過來。」
呂冬坐他對面:「有事?」
沒人說過要保密,做了事不說也不是呂建仁的風格:「你七叔剛乾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救了好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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