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楊富貴和馬運來被抓,加上青照餐飲業的龍頭海龍大廈與肥羊火鍋查封,在青照乃至泉南地區都引起過巨大轟動,青照民眾議論紛紛,由於官方始終三緘其口,導致各種謠言四處流傳,有些還傳的非常離譜。
比如說楊馬二人得罪某位上面視察的人,上面空降特種部隊抓人。
比如某位大佬去楊馬剛開業的海龍大廈玩樂,因為不小心摔破一個煙灰缸,被訛詐500塊錢,大佬衝冠一怒。
比如楊馬乘坐的車輛,非要跟某位二代飆車等等。
這年頭,任你謠言流傳,官方尤自巍然不動。
互聯網尚未興盛,自媒體還沒誕生,謠言傳一段時間,漸漸就平息了。
至於楊馬二人最後的結果,官方連一絲都沒有向外公佈。
就像呂冬曾經一樣,青照縣的普羅大眾都曉得楊富貴和馬運來進去,卻無從知曉最後的判決。
對呂冬這樣的實際參與者,卻不是秘密。
剛進七月下旬,呂冬從大哥呂春和張隊那裏得到消息,楊富貴判處有期徒刑三十五年,馬運來判處有期徒刑三十年。
以這倆人的年齡來說,就算是出來,也是風燭殘年。
別說想做啥了,連適應生活,保證基本生活都是大問題。
判決結果一出,楊富貴再次見到了律師。
「明子……」千言萬語,堵在楊富貴喉嚨里。
探視間裏,叫做明子的律師,眼鏡下面的雙眼微微發紅。
看到兩鬢斑白的楊富貴,突然覺得心酸,短短几個月時間,當年幫他圓了大學夢的恩人,仿佛老了二十歲。
他們是同村,楊富貴對他有恩。
明子低聲說道:「楊哥,這件事有人強力推動,我無能為力。」
楊富貴在裏面待了幾個月,有些事也想明白了:「我自作自受,那麼些上岸的機會擺在面前,光嘴上說說,卻沒想想過真的上岸,當時拿到肥羊火鍋,我就扔掉那些破事不做,何至於今天。」
明子不好接話,乾脆沉默不語。
「爛錢快錢賺多了,就不想再正兒八經賺錢了。」楊富貴帶着自嘲說道:「跟寶島街上賣的那些有啥區別。」
明子忍不住說道:「楊哥……」
楊富貴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事,國強咋樣了?沒傻乎乎去找人麻煩?那人不好惹,我也是進來才想明白,運來這個傢伙,招惹了一個心思陰險,又格外能隱忍的人,國強不是他對手。」
「沒有,國強也沒做啥。」明子不忍讓楊富貴擔心,說道:「國強順利出國,早就到紐約了。」
楊富貴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他是穩重的,我就怕他一時衝動,把自個搭上。」
聽到兒子出了國,楊富貴心無所戀,靠在椅背上面:「明子,以後別再來看我,別因為我,把你前途搭上,我和運來沒救了,你好好混,還有大把前途。」
明子攥緊拳頭:「楊哥!」
楊富貴站起來,往回走:「走吧,別再來了。」他臨出門前,又說道:「告訴國強,別再回來,別再去招惹呂冬!」
明子起身,目送楊富貴出門離開:要想要辦法幫楊哥減刑!
開車回到事務所,明子看了下時間,簡單算過時差,撥通一個越洋電話。
等了片刻,有人來接。
「明叔叔。」楊國強的聲音。
「你爸的判決結果下來了。」明子簡單說一遍。
楊國強那邊沉默,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知道了。」
明子說道:「你爸讓你在那邊好好生活。」
「我會的。」楊國強又沉默片刻,問道:「呂冬那邊怎麼樣了?」
明子專門打聽過,說道:「效果不好,呂冬與王棟一度鬧得不太愉快,但兩人比較克制,具體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兩人達成合作,一起投資成立個公司,專門開網吧。」
電話里傳來一聲嘆息,楊國強多少帶着點失望說道:「這些混出頭的人,果然都不傻,沒有特別大的利益衝突,不會你死我活的爭鬥。」
明子想到楊富貴的叮囑,說道:「國強,你安心在那邊進修,別再想這些了。你爸也說了,這些事都過去了。」
楊國強笑:「我知道。行了,明叔叔,咱們保持聯繫,我得去餐館打工了。」
掛斷電話,明子越發心酸,青照縣頂級的富二代,如今交過學費以後,卻要在大洋對岸靠給人刷盤子討生活。
一步走錯,萬劫不復。
明子感恩楊富貴,會幫他減刑,但想得明白,呂冬以及跟他直接有關的人和事,堅決不去碰。
…………
學府文苑小區,二號樓的小院裏面,不大的圓桌放在正中,上面放着些涼滷菜和熱炒菜,呂冬、呂春、張隊、陸所和貝向榮幾個人圍坐在圓桌旁邊。
小廚房裏面,傳來方燕的聲音:「呂春,來端菜。」
呂冬趕緊過去,從廚房裏端了一盤辣炒豆腐出來,貝向榮拿起啤酒,挨個杯子滿上。
「今天大傢伙的好日子。」呂春作為主人,主動帶酒:「咱們一起干一杯。」
眾人舉杯共飲,貝向榮又啟開一瓶啤酒倒酒。
張隊說道:「一人來一瓶,這裏沒外人,誰喝誰自個倒。」
他拿過一瓶,直接用筷子撬開,貝向榮開瓶,每人遞過去一瓶。
張隊笑着說道:「咱們幾個能動一動,都沾了呂冬的光。」
呂冬說道:「張哥,話不能這麼說,我就個通風報信的,實際工作都是你們做的。」
陸所也笑:「沒你這個通風報信的,我們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
「你們少誇他。」呂春說道:「再夸就翹尾巴了。」
張隊跟呂冬碰杯:「話就不多說了,一切都在酒裏面。」
呂冬一杯乾掉,張隊也仰頭喝光。
陸所和貝向榮,也各自跟呂冬喝了一杯。
呂冬又回敬一杯,說道:「自從我來大學城干買賣,沒少受各位老哥照顧,我能有今天,哥哥們的關照我記在心裏!」
張隊搖頭:「其實我們啥都沒做,只是不叫壞人違法。」
「沒錯。」陸所附和。
貝向榮仔細想想,呂冬來到大學城,受過違反原則的特殊照顧?答案很明確,從來沒有過。
不管是呂春,還是張隊和陸所,所起的最大作用,都是保證呂冬不會叫人隨便欺負。
換句話來說,制止壞人在呂冬這邊違法犯罪。
反過來,呂冬不僅沒有跨過紅線半步,還積極主動幫助他們,拿下了很多大功勞。
這樣的朋友,試問誰不想多結識一些?
比親兄弟都可靠!
親兄弟有個當警察的哥哥,經常坑的人不要不要的,懂得適可而止的人太少了。
呂春真幸運,有這麼個好弟弟。
兄弟幫忙抓通緝犯和巨惡,叔能去人販子中臥底,呂家這幫人,真不簡單!
想到總是耷拉着肩膀,說話不正經的七叔,貝向榮突然打了個寒戰。
貌似這是最不簡單的一個,七叔可是教出來一個五毒教教主!
方燕端着西紅柿雞蛋湯過來,張隊說道:「方記者,別做了,菜不少了。」
「沒了,最後一個了。」方燕手中湯碗放在桌子上。
張隊又說道:「坐!坐!一起吃。」
呂春也說道:「都自家人,你也一起。」
呂冬去搬個馬扎過來,方燕挨着呂春坐下,啟開一瓶啤酒,倒上,說道:「我敬張哥、陸哥和小貝一杯,祝賀你們高升。」
幾個人碰杯共飲。
貝向榮開玩笑說道:「嫂子,你也得敬春哥一杯,春哥也高升了。」
在座的人都笑起來。
作為楊富貴和馬運來案的受益者,在座的眾人都各有收穫。
呂冬不用說,以遠低於市場價的價格,拿下縣城肥羊火鍋仨店面,不但漢堡皇和麻辣燙火鍋打入縣城市場,還進入了新興的網吧行業。
隨着楊富貴和馬運來案最後判決,縣局方面也進行了正式的人士調整。
張隊往上邁出關鍵一步,兼任主管刑偵的副局。
陸所調往青照最大的寧秀鎮所擔任所長,他空出的大學城所所長位置,正式由呂春接任。
貝向榮晉升了一級警銜。
事情確定下來,難免要慶賀一番,眾人明白該低調的時候必須低調,選了呂春的新家開家宴。
呂春把未婚妻介紹給同事朋友,誰也說不出啥閒話來。
況且,這年代公家單位的酒局本就多的不可思議。
眾人吃喝間說說笑笑,話題基本都圍繞着呂春和方燕倆人。
接近晚上九點,酒局散掉,張隊和陸所等人先後告辭。
送走人,呂冬留下幫忙收拾東西。
方燕突然問道:「呂冬,今晚怎麼不帶宋娜過來?」
呂冬笑了笑:「她去上課了。」
呂春好奇:「沒放暑假?」
呂冬簡單解釋道:「她報了個健身操和瑜伽班,暑假也跟着老師學習。」
方燕說道:「哪天有空,帶她過來一起吃飯,這裏又沒外人。」
呂春認識宋娜不是一天了,說道:「小宋是個好女孩,自強自立,你跟人談,就要認真對待。」
呂冬笑着說道:「大哥,我是亂來的那種人嗎?」
方燕又說道:「哪天宋娜有空,咱們一起聚聚。」
呂冬應下來:「行。」
簡單收拾過院子,呂冬告辭離開,出門沿着柏油路往南,回頭朝被看,小區樓房點點燈火,亮燈率遠遠超過一半。
這是大學城幾個小區最好的寫照,在省大師大名校面前,大批人陸續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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