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在白溝慘敗的消息傳來,王霄這裏已經是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足夠供應大軍食用兩年的糧秣早早的就運去了獨龍崗,從汴梁城武庫內買來的甲冑兵器也已經配備妥當。
上百人的精銳探馬幾個月之前就已經潛入燕雲一帶,各方面的資料早已經是刺探的非常詳細。
長時間接受嚴格訓練的士卒們,已經是士氣爆棚,憋着滿心的火氣想要去打仗。
萬事俱備,只欠汴梁城的調令。
汴梁城裏,現在已經是亂作一團。
耗費了無數的心血,甚至弄的天下沸騰的徵收伐燕捐。好不容易推動了百年未曾有過的伐燕大業。可結果卻是十萬大軍被打的幾乎崩潰。
遼軍主力實際上早已經被金人打垮,駐守燕雲的不過是一群殘兵敗將。
可就是這群殘兵敗將,卻是把號稱天下精銳的西軍打的頭破血流。
這一戰,算是打醒了趙宋君臣,讓他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大宋的軍備究竟是虛弱到了何種程度。
渡過了最初的混亂,大宋君臣開始頭疼接下來該怎麼辦。
童貫梁師成等人提議,調動駐紮江南的捧日軍右廂北上,再度伐燕。
而高俅王黼等人卻是表示,行款邀請金人幫忙攻打燕雲最好。
反正大宋花錢消災的事情早就做習慣了,絕對是駕輕就熟。
至於重登相位的蔡京,卻是一言不發,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想的。
的確是童貫提議調動王霄北上,而高俅卻是堅決反對。
童貫的打算很簡單,十萬西軍都戰敗了,那王霄麾下的幾千人馬又能有什麼用。過來再打個敗仗,丟臉不能只讓他一個人丟。還能順手削弱高俅他們的實力。
高俅他們則是不願意把麾下唯一能打的兵馬送進火坑,竭盡全力的反對。
兩邊吵吵鬧鬧了兩個月,都沒能分出勝負。
也就是耶律大石他們不願意在金兵壓境的時候腹背受敵,打垮西軍之後就沒再繼續追擊。否則的話,遼軍現在都有可能已經打到汴梁城下了。
心煩意亂的趙佶,最終還是將目光看向了蔡京。
「官家。大宋現在輸不起。」
蔡京沒有直接說支持哪一邊,而是直接說「收了那麼多的伐燕捐,若是以戰敗收場,恐怕全天下都要動盪不安。」
全天下的瘋狂榨取數千萬貫伐燕捐,為的就是大軍收復燕雲。
若是花了這麼多的錢,最終卻是慘敗而歸。那些就早已經滿腔怒火的大宋百姓們,還不得各地義軍蜂起啊。
「寡人知道!」
趙佶煩躁的揮手「你就說該如何辦。」
「官家。」鬚髮皆白的蔡京看着氣色不太好,畢竟是上了年紀了「無論是增兵再打,還是行款金人,目的都是為了燕雲。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做就是。」
「如何一起做?」
「調動能戰之軍北上增援再打。若是還打不贏,那就請金人出兵幫忙。無論用什麼手段,燕雲是一定要拿下的。」
朱勔的事情,蔡京是非常憤怒的。
這很明顯是梁師成與王黼他們聯手坑自己。現在推動二次伐燕,不過是為了報復而已。
蔡京為相二十年,對大宋軍隊戰鬥力的了解絕對是無人可及。
他很清楚十萬西軍都戰敗了,那就算是加上武二郎的幾千人馬也沒用。
既然最後還是得行款金人,那就先讓王黼與梁師成他們的兵馬好生糟蹋一會再說。
原本就不甘心失敗丟臉的趙佶,在蔡京送上台階之後下令調集兵馬二次伐燕。
這次不但王霄的捧日軍右廂要北上,汴梁禁軍也要抽調兵馬一同北上。
消息傳出,汴梁禁軍當即有無數人生病請假,各種跑門路走關係的滿大街的亂串,誰也不願意去送死。
最後強行出征,卻是險些釀成兵亂。
汴梁城禁軍入軍伍是為了那份錢糧,可不是真的要去上戰場拼命。
這麼多年的繁衍下來,禁軍系統內里關係錯綜複雜,到處都是沾親帶故,甚至還有關係連通宮裏的。
最終調動汴梁城禁軍的事情,只能是不了了之。
真正北上的,只有王霄統帥的捧日軍右廂。
為了加強聲勢,除了多給營頭編制之外,還允許王霄在北地招募敢戰士以充人數。
在眾人看來,王霄肯定是要推脫的。
畢竟換做是誰都喜歡在繁華的江南之地待着享受,北上送死這種事情誰也不願意去做。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王霄接到樞密院的調兵令,毫不猶豫的就接了下來。三天之後,大軍就開拔出發。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以往王霄出兵作戰都是騎馬,不過這次卻是少有的坐了馬車。
至於原因,那是因為他把趙福金與扈三娘都給帶上了。
馬車不大,坐着三個人有些擠。
王霄端着茶杯喝着茶水,興致勃勃的看着趙福金與扈三娘在玩大富翁。
「怎麼這次願意把我們帶上了?」連贏兩局的扈三娘美滋滋的數着手裏的銅錢,漂亮的鳳眼橫着王霄「以往不都是把我們扔下的嘛。」
當然是因為這次要割據燕雲,把你們扔下那就成人質了。
王霄接下話頭「以前是沒辦法,現在我要永遠把你們帶着身邊,永不分開。」
趙福金溫柔感性,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王霄的身上。
扈三娘性子活潑,卻是不大相信王霄的話「真的?」
她今個穿着一件湖綠色的長裙,一支銀簪歸攏着如雲秀髮,襯托着俏麗的臉頰。
看着滿滿青春氣息的扈三娘,王霄好笑的放下手中茶杯「比真金還真。你怎麼整日裏跟防賊似的防着我,我對你不好嗎?」
搖搖晃晃的馬車裏,響起了趙福金的笑聲。
笑聲傳出,很快就消散在了外面蜿蜒不絕的行軍隊列當中。
通往大名府的官道上,已然是被一眼望不到頭的兵馬所遮蔽。
王霄從一旁的木箱子裏取出自製的撲克牌「來玩鬥地主吧,誰輸了就親一口贏了的,怎麼樣。」
「那豈不是你佔了大便宜?」
「這話說的,我想親你還用這個?」
「咱們玩銅錢的。」
「行啊,今天非得把你贏到當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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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霄見識過,親身經歷過的戰場不知凡幾。
他非常清楚,一場戰爭對於民生的破壞力有多麼可怕,那是真正的毀滅性的災難。
戰端一開,最倒霉的就是平民。
雙方大軍拉開架勢,方圓百里之內的男女老幼都要被抓捕起來作為民夫炮灰使用。
戰兵是要打仗的,他們的氣力不可能用在各種閒雜瑣事上面。
安營紮寨,燒水砍柴,轉運輜重,挖壕溝下拒馬什麼的都是得民夫來做。
人要被抓走,糧食也要被收刮一口,甚至就連房子都要被拆了去做原材料。
田地荒蕪,家宅化為白地。前邊還沒有開打,後面就已然是屍橫遍野。
古時百姓拼命想要擺脫徭役,尤其是做民夫跟隨大軍上前線,那就是因為去了的人十有八九得埋骨異鄉。
王霄來到白溝的時候,入目所見,滿目瘡痍。
田野間,到處都是瘋長的野草。村莊裏,家家都是殘破不堪。溝壑道路旁,一具具的白骨埋身其中。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魏武這句詩道盡了戰爭的真相。
遠處一隊騎兵呼嘯而來,為首一員小將胳膊下夾着個遼人裝束的俘虜。
來到王霄馬前,小將把俘虜仍在了王霄面前,翻身下馬行禮。
「末將楊再興,奉命劫殺遼人遠攔子,在此復命。」
這次出兵,西軍諸部都在百里之外的後方等着看戲。
說是為捧日軍後援,可王霄卻是很清楚,童貫這是讓自己去送死,絕對不會有一兵一卒來增援。
「這樣更好。」
對於王霄來說,沒有人來打擾牽制更是一件好事情。
他需要對付的只有遼國人,不需要擔憂腹背受敵。
看着眼前鬍鬚都還沒長出來,面帶稚色的楊再興。王霄浮起笑容「遼人有何動靜?」
「末將遠行六十里,未曾遇遼人大隊。只遇一運糧隊往武清方向行去。歸途中遇上一隊遼人的遠攔子,斬首十三級,生擒一人。」
王霄讚嘆一聲「做的好。帶他下去嚴加審問。」
楊再興領命,拎起那遼人就向着後方行去。
宋軍的探馬一般都是十騎為一隊。遇上同樣精銳的十餘騎遼人遠攔子哨探能戰而勝之,只能說楊再興名不虛傳。
之前王霄的大軍一路沿着大運河北上,在濟州轉向去了開德府,相州一帶招募敢戰士。
把朝廷給的錢花光後,這才北上過大名府,沿着河北東路一路北上來到了雄州。
從童貫以降,西軍諸將無人接待王霄,出面的都是一些軍都虞侯的小角色。
想想也能理解,西軍敗的如此慘烈。自然無臉面對增援而來的王霄。
再加上童貫一心想要坑王霄一把,西軍自然是躲在各處堅城之中舔傷口不出來。都是眼巴巴的看着王霄孤軍深入。
對於這些被打破膽的西軍,王霄沒時間去安撫他們。
他的眼裏,只有燕雲。
「這裏就是白溝。」
王霄舉起馬鞭,示意身後眾多將士。
「一百五十年了!雍熙北伐之後,我漢家兒郎們已經有一百五十年未曾踏足這片故土!今天,我們要越過白溝。」
「你們踏出的只是一小步,可在史書上,卻是二百年的期盼!向前,收復這片故土!不破燕雲終不還!」
漢家將士們熱血沸騰,高舉手中兵刃怒吼。
「不破燕雲終不還!!」
王霄馬鞭落下,指向北方。
「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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