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不干」
「不聽」
「不行」
「除非哀家死了」
仁壽宮的寢殿內,聽完顧嬌建議的莊太后不假思索地拒絕,半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顧嬌古怪地唔了一聲。
認識姑婆這麼久,頭一次遭遇了被拒絕得如此徹底的時候。
其實她也沒幹嘛,就是轉達了姑爺爺的話,讓姑婆暫時放下成見與皇帝一起合作,將幕後之人引出來。
可看樣子,姑婆似乎對姑爺爺的提議不大滿意啊。
「每天多吃三顆蜜餞」顧嬌拋出糖衣炮彈。
「哼」莊太后不為所動。
「四顆」
「嗯五顆」顧嬌量了量自己的五根手指。
莊太后卻死守陣地,似是為了不給顧嬌用糖衣炮彈擊潰自己防線的機會,她頭也不回地去了書房。
「唉。」顧嬌嘆氣。
顧嬌慢吞吞地走出來,來到前殿的院子,一屁股坐在了孤零零的鞦韆架上。
小淨空在時這裏有多熱鬧,他不在時就有多冷清。
七月的夜晚並不見多少涼意,依舊暑氣瀰漫,只是因為接連下雨的緣故,倒是沒前段日子那般悶熱了。
顧嬌坐在鞦韆架上,百無聊賴地盪着鞦韆,一下一下嘆着氣。
秦公公執着拂塵走了過來「顧姑娘。」
顧嬌用腳尖點住地面,停止了正在蕩來蕩去的鞦韆。
「秦公公。」她打了招呼。
秦公公在鞦韆架旁站定,看了看顧嬌,又看向無邊的夜色。
他腦海里是第一次見到顧嬌的情景,他把她當成了一個不懂規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番接觸下來,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這丫頭哪裏是不懂規矩、不知天高地厚她分明是把規矩踩在腳下,把天捅出個窟窿。
她有着不屬於同齡姑娘家的沉穩,也有着同齡姑娘家早已拋卻的孩子般的純真。
她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也沒那麼世俗包袱,她要對一個人好,就是掏心窩子、不計代價、沒有絲毫保留與懷疑地去對一個人好。
不論那人是善是惡。
她有自己的信仰,並且堅定無比,沒人能夠輕易動搖她。
瘦瘦小小的身子也不知怎的竟仿佛蘊藏着無窮的力量,令人心安的力量,也是令人想要靠近的力量。
秦公公偶爾會想,若當初的陛下也能如顧姑娘這般堅定、這般深信不疑,是不是就不會與太后走到如今這一步
「陛下小時候是很粘人的,他很粘太后,比寧安公主都粘太后。」
秦公公說着,像是回憶起了有趣的事,自己都笑了起來,「老奴記得有一回太后牽了個莊家的小公子過來,是那小公子不識路,又被柳貴妃的狗嚇到了,太后不願抱他,才隨手牽了牽他。哪知陛下就為這事兒醋上了,晚上不好好吃飯,夜裏也不肯乖乖睡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使性子可就是不說自己是怎麼了。
靜太妃問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他不吭聲。寧安公主也問他,他就是生悶氣不說話。」
顧嬌的神色一言難盡,小淨空都沒這麼幼稚。
「那後來呢」顧嬌問。
秦公公回憶地笑道「後來靜太妃把人送去了太后的宮裏也就是蕭皇后如今居主的坤寧宮陛下爬到太后床上和太后睡了一晚,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了。」
顧嬌撇嘴兒,幼稚死啦。
顧嬌道「陛下那會兒多大」
秦公公想了想「七八歲的樣子吧,具體老奴也記不大清了,比七皇子如今小一點也沒七皇子這麼胖。別看現在的陛下身材高大小時候跟個小瘦猴兒似的,七歲看上去只有五歲,太后一度以為陛下日後會長不高呢。」
和小淨空差不多看來她不用太擔心小淨空的個子,有些人確實是大了才開始逆風生長的。
「再後來呢」顧嬌覺得這個故事還挺有意思。
秦公公嘆氣「再後來啊,陛下與太后不知怎的慢慢疏遠了具體從哪件事開始老奴也說不清了,總之二人關係越來越僵,寧安公主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之後陛下登基,太后垂簾聽政,並將靜太妃發配去庵堂,二人的關係徹底破滅。」
聽起來挺傷感的。
顧嬌理解不了太複雜的情感,不過她代入了一下小淨空與自己,如果有一天小淨空為了另外一個人厭棄自己,那她也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吧。
感情是世上最奇妙的東西,無關血緣,就是做了一家人,便不能再失去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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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婆與靜太妃也是這樣的嗎」顧嬌問。
秦公公點頭,太后曾經是真心拿靜太妃當朋友的,只是誰年輕時還沒個看走眼的時候呢
敵人的攻擊並不可怕,來自最信任的人的背叛才是真正的切膚之痛。
顧嬌頓了頓,問道「姑婆這麼聰明的人,都沒辦法把陛下從那個人身邊奪回來嗎」
秦公公無奈搖頭「不是沒辦法,是不想去想辦法,一旦寒了心,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是哀莫大於心死嗎」顧嬌看着秦公公問。
秦公公點點頭「沒錯,是這個理。」
顧嬌大概是體會過這種感覺的,箇中滋味她已經不記得了,童年被父母遺棄的記憶早已只剩下幾個聲音與畫面,她可以很冷靜地去看待它們,感受不到絲毫痛苦。
這其實就叫做麻木。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麻木了,所以她才能做組織里的特工、做最冷血的殺手。
莊太后是人到中年才經歷這些,她無法做到徹底麻木,只能努力讓自己心死。
她是莊錦瑟,是昭國最強大的太后,她有自己的驕傲,她做皇后時都不屑與後宮爭寵,如今又怎會去靜太妃爭搶一個男人哪怕那個男人是自己的養子。
顧嬌明白了,她握住鞦韆的繩子看向秦公公「我知道了,多謝秦公公。」
她不會逼姑婆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既然姑爺爺的法子行不通,那她就來想別的法子。
秦公公暗暗欣慰,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啊,別說太后疼她,他這把老骨頭也忍不住想疼她呢。
可惜他是閹人,沒什麼本事,也疼不了她什麼。
顧嬌從鞦韆架上起來,去了莊太后的書房。
莊太后看摺子看得火冒三丈她手底下居然又有人手腳不乾淨被逮住把柄了,她並不是用人唯賢的君主,在後宮與朝堂沉浮這麼多年,她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水至清則無魚。
她素來看重一個人的能耐,用人之長則容人之短,這倒不是說手下那些人可以為所欲為。
凡事都有個限度,不能真去殺人放火,也不能肆無忌憚地魚肉百姓、以盈其欲,凡事都有個度,過了她是不會縱容包庇的。
「一百萬兩賑災銀,貪墨了九十五萬兩,還叫人抓住了把柄,不殺你殺誰」
莊太后冷哼着將摺子扔進左手邊的那一堆摺子裏,這些是可以呈給皇帝的摺子,以皇帝那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一定會嚴辦此事。
「姑婆」
一顆圓溜溜的腦袋伸了進來。
不用看也猜到是誰了。
莊太后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幹什麼」
顧嬌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早點歇息。」
說罷,她輕輕地為姑婆合上房門。
「慢着。」莊太后淡淡地叫住她。
「嗯」顧嬌復又將房門推開,眼珠子轉了轉,邁步跨過門檻,一雙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莊太后。
莊太后拿了一本摺子,漫不經心地說道「方才的話還算不算數」
「哪句話」顧嬌問。
莊太后清了清嗓子「就五顆那句」
顧嬌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根手指頭,又看向莊太后,眸子亮晶晶的「作數的可是,姑婆不是不願意嗎」
莊太后在心裏怒摔奏摺,一個成功的太后是不能和蜜餞過不去的
莊太后高冷地說道「從今天開始算。」
「好」顧嬌沒有猶豫,正巧她的荷包里裝了最近新糖漬的蜜餞,她將蜜餞盒子拿出來,數了五顆留在蜜餞盒子裏,其餘全塞進了自己嘴裏。
莊太后「」
莊太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滾「不是八顆嗎怎麼只有五顆了」
原本一天三顆,說多給五顆,那不就是八顆
她今天正好忍住了,一顆都還沒吃。
顧嬌滿嘴蜜餞,含糊地說道「就是五顆不信您再想想」
莊太后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她的原話。
「每天都吃三顆蜜餞」
她當時沒答應。
之後這丫頭說
「四顆」
「嗯五顆」
後面兩句好像的確沒有加上「多吃」二字。
莊太后一拳捶在奏摺上
草率了
顧嬌對姑婆是很溫和的,以尊重姑婆的意見為主,把事件攤開了說,對姑婆沒有任何隱瞞。
皇帝那邊就沒這個待遇了,老祭酒那是一坑接一坑地挖,讓皇帝栽得不要不要的,直接出不了坑了。
但皇帝對於與莊太后合作一事顯然也是持牴觸強烈情緒的「別的事都可以,唯獨此事不行朕才不要與那個毒婦沆瀣一氣」
老祭酒語重心長道「陛下,眼下不是耍性子的時候,把幕後真兇揪出來要緊吶。是陛下您的面子重要,還是太妃娘娘的命重要還有嬌嬌的命。嬌嬌的命都不說了,反正也不是陛下什麼人。」
聽聽聽聽,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怎么小神醫就不是他什麼人了
合着全天下只有莊錦瑟那個毒婦會疼她,自己就會對她不管不顧了是吧
「臣失言。」老祭酒訕訕道歉,「臣的意思是,嬌嬌好歹可以自保,太妃娘娘早年受柳貴妃迫害留下舊傷,萬一刺客再對太妃娘娘下毒手,真是防不勝防啊。」
這可是靜太妃主僕自己說的,靜太妃有舊傷,虛弱得很
皇帝最終被說服。
於是翌日早朝出現了令文武百官齊齊驚掉下巴的一幕皇帝竟然與莊太一起上了金鑾殿。
這倆人不是連出現在同一個院子裏都會相互嫌棄對方嗎今兒怎麼一個時辰來上朝了往常不是莊太后先到便是皇帝先到,總之二人不打照面。
二人來到金鑾殿的門口,皇帝停下了步子,對莊太后微微一笑,比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母后請。」
莊太后被雷得不輕,差點兒沒抄起鞋底板朝他的大腦勺子呼過去
莊太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她頷了頷首,步履從容地跨過門檻。
文武百官紛紛在兩側捧着笏板跪迎。
莊太后一馬當先地走過去,臨上台階時秦公公清了清嗓子,莊太后嘴角一抽,頓住步子,伸出手來。
這下輪到皇帝想抄起鞋底板把自己呼暈了。
還有這操作的嗎
姓霍的他也沒說呀
皇帝忍住心底抽抽,扶住了莊太后的手腕。
二人母慈子孝地上了台階,坐在各自的位置後,二人都不着痕跡地在身上擦了擦手
皇帝嫌棄
莊太后呵,誰不是
今日的早朝亦無比和諧皇帝處置了一名莊太后陣營的大臣,莊太后不僅沒橫加阻攔,反而稱讚皇帝明察秋毫做得好。
莊太后語氣關切地說皇帝身子似比以往清減了些,應當多保重龍體,切莫因國事宵衣旰食熬壞了身子。
「母后所言極是,兒子記下了。」皇帝對着珠簾的方向語氣恭順地說。
文武百官簡直懷疑自己瞎了、聾了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見皇帝與太后和好,是他倆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此消息太過震驚,乃至於本該斗個你死我活的兩派官員也齊齊成了啞炮。
只讓文武百官看見是不夠的,還得讓後宮也人盡皆知。
因此下朝後,母子倆又一道去逛了御花園,一路上談笑風生,好不愜意。
「陛下,該笑了。」秦公公提醒。
皇帝捏了捏拳,毫無靈魂地仰天長笑「哈哈哈」
「太后,該您了。」魏公公提醒。
莊太后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呵呵呵。」
不到一日功夫,六宮上下全聽說二人冰釋前嫌了。
蕭皇后第一個跑來華清宮打探消息「陛下臣妾聽說您與太后」話說到一半,她看見坐在皇帝身邊的人,欠了欠身,「太妃娘娘。」
靜太妃微微地笑了笑「皇后過來坐吧。」
「是。」
其實以蕭皇后的位份根本無須向一個太妃行禮,可皇帝心中視她為親母,蕭皇后也唯有做個孝順的兒媳。
蕭皇后在靜太妃的另一側坐下。
靜太妃笑着問道「方才皇后想問陛下什麼」
蕭皇后看向二人,猶豫了一下,說道「臣妾聽說了一些陛下與太后的事,不知真假,特此一問。」
皇帝語氣坦蕩「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朕就無需多言了。」
蕭皇后難掩驚訝「所以是真的為什麼」
鬥了十幾二十年的人陡然之間冰釋前嫌確實挺奇怪的,為了不惹人懷疑,老祭酒為二人的和好找到了天衣無縫的說辭。
皇帝記性還算不錯,沒忘詞兒,他道「皇后可還記得十多年前蕭珩在仁壽宮附近被人下毒一事」
蕭皇后眸光一冷「臣妾自是記得」
蕭珩是哥哥的嫡子,是她最疼愛的侄兒,他險些被人毒死,這筆仇她這輩子也不會忘
皇帝就道「兇手找到了,不是太后指使的,背後另有其人。朕這些年都誤會太后了,讓太后蒙受了不白之冤,真有愧。」
最後幾句話他真是難以啟齒,可老祭酒說這幾句是靈魂台詞,不說不足以取信於人。
他嚴重懷疑老祭酒在假公濟私
「什麼另有其人誰」蕭皇后靈魂三連問
靜太妃垂眸,端起茶杯靜靜地喝了一口茶。
皇帝道「給阿珩下毒的人叫張繡,曾在尚宮局做事,也算是朕身邊的人。」
蕭皇后「陛下」
皇帝自責地嘆了口氣「朕也沒料到她會做出這種事,是朕失察了。前段日子她突然懸樑自盡,她的一位故人拿走了她的遺物,直至前幾日那位故人才從她的遺物中發現了多年前的秘密。」
蕭皇后直接站了起來「陛下,臣妾不信」
老祭酒沒告訴皇帝張繡真的是兇手,他是把它當成一個對外宣佈的藉口說給皇帝聽的。
皇帝以為自己說的是假的,蕭皇后也以為皇帝是被人矇騙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得是指使了張繡的人會明白這件事是真的。
只要她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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