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煉 第九百二十四章 遠謀

    「周森，我有一事相求！」武遠大將軍一臉肅然的看着周森。

    「將軍請說！」

    周森坐正身體，一臉凝重之色，他很清楚，以武遠大將軍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如果有事相求，必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保護小皇帝！」武遠大將軍渾濁的目光變得無比的深邃。

    「保護小皇帝。」

    周森半張着嘴，表情凝固，他沒有想到，武遠大將軍所求之事，居然是保護小皇帝，這讓他所料未及。

    周森想到了無數個可能，但是，他都沒有想到武遠大將軍會把小皇帝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他，因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向武遠大將軍說過，無意廟堂。

    看着周森驚訝的表情，武遠大將軍並不覺得意外，只是靜靜的看着周森，沒有說話。

    一陣漫長的沉默。

    整個房間安靜到了極點，幾乎能夠聽到兩人的心跳聲。

    「我……」周森終於開口。

    「我已經無人可以託付。」武遠大將軍一臉英雄遲暮。

    「將軍，我會傾盡全力打敗十字軍，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保護小皇帝。」周森把手中的杯子放下，非常明確的拒絕，他很清楚，一旦接手這個燙手的山芋，他這輩子就完了。

    「不，大漢帝國倒不倒我並不關心，我只關心小皇帝，當初，先皇把小皇帝託付給我……」武遠大將軍臉上，露出一絲少見的憂傷落寞。

    「……」

    周森張了張口，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就在這一瞬間，周森想起了自己被投入莫干監獄的時候，當初的自己，也是如同現今的小皇帝一樣無助。

    周森正在修煉《無敵秘籍》的王道之境，自然是明白武遠大將軍所擔心之事並非無的放矢。

    如果武遠大將軍真的命不久矣，那麼可以預見，哪怕是大漢帝國開始反敗為勝，但是，因為武遠大將軍的死亡，肯定會出現大規模的動盪，在收復大漢江山的過程之中，群雄並起，一些英雄驍勇，在征戰之中壯大，肯定會有人蠢蠢欲動，覬覦大漢帝國的江山。

    當大漢帝國江山動搖的時候，一些人的目光，就會落到小皇帝的身上，因為，只有殺了小皇帝，才能夠名正言順的坐上皇位……

    ……

    如果周森能夠一直效忠小皇帝，小皇帝自然是性命無憂，畢竟，周森的影響力，已經不輸武遠大將軍，但問題是，周森壓根就沒有想過領兵打仗，局勢穩定之後，周森就會功成身退。

    很多事情，其實可以預見，武遠大將軍一死，周森隱退，那麼，大漢帝國的軍人裏面，有一點分量的只剩下四大天神，而四大天神只剩下金瓜天神，以金瓜天神一人之力，還不足以鎮壓天下群雄。

    加上魯斧頭，或許有可能。

    想到魯斧頭，周森心中一動，就在宴會結束之後，魯斧頭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烏巢城，趕往坦堡兵營，與周森約好在坦堡兵營想見。

    突然之間，周森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魯斧頭為何要連夜趕往坦堡兵營？

    如果是平素，魯斧頭趕往坦堡兵營是情有可原，畢竟，魯斧頭是一個非常具有責任感的軍人，但是，周森現在在烏巢城，魯斧頭的離開就顯得有點詭異了。

    擁兵自重！

    周森已經度過了慧心之境，心思電轉之間，幾乎是一瞬間，周森就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最終確定。

    莫名的，周森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如果忠厚的魯斧頭都心生異心，那麼，這天下之間，想要趁勢揭竿而起改朝換代的人恐怕是如過江之鯽了。

    與此同時，周森明白了武遠大將軍為何只要他保護小皇帝的性命，而非大漢帝國的偌大江山，很顯然，武遠大將軍也意識到，大背景大趨勢大潮流，已經非人力能夠挽回，甚至於，他認為，就連周森，也無法力挽狂瀾。

    一個朝代的興衰，有着其必然的發展，大漢帝國早就腐朽到了根子裏面，一直能夠屹立不倒，是因為有武遠大將軍支撐，但武遠大將軍到底只是一個軍人，大廈將傾，獨木難支，當有十字軍的外力介入之後，偌大的大漢帝國土崩瓦解。

    一個國家覆滅很容易，但是，要建立就難了，就如同把瓷器打碎容易，修補困難一樣的道理。

    紅牛之戰後，大漢帝國的局勢出現了一絲轉機，在慘烈的戰爭之中，會有無數經歷了戰火鮮血洗禮的強者誕生，當大漢帝國局勢穩定之後，那些強者，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交出手中的權勢，一旦到了那時候，大漢帝國將陷入綿延不絕的內戰，烽煙四起，而挾天子以令諸侯，則會成為所有人的目標……

    ……

    一陣恍然。

    周森看着武遠大將軍，目光越來越凝重。

    「周森，我真已經無人可求了。」武遠大將軍一陣劇烈的咳嗽，原本蒼白的臉都咳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如果此時有有外人看到，勢必震驚無比，沒有人能夠想到權勢滔天的武遠大將軍居然會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

    「我需要考慮。」周森長身站起。

    武遠大將軍沒有說話，起身送客。

    周森離開了武遠大將軍的府邸，看了一眼站在外面警戒的蔡平蕭逸等人，心中一絲感動，要知道，現在他們可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了，卻是甘願在這寒冷的晚上等候他，對其之重視，不言而喻。

    「將軍，魯將軍在坦堡兵營等着您。」蔡平看了一眼武遠將軍的府邸，壓低聲音道。

    「他叫我現在就去？」周森一愣。

    「是，將軍。」

    「嗯。」

    周森沒有多問，翻身上馬出城。

    就在周森出城的時候，武遠大將軍和金瓜天神站在城頭之上，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一直到周森那長發飛揚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金瓜天神才說話。

    「將軍，周森會不會和魯斧頭一樣有異心？」金瓜天神面無表情的問道。

    「不會。」武遠大將軍那渾濁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睿智。

    「難道我們就任憑魯將軍……」

    「魯斧頭是周森的人，如果他有什麼想法，肯定會和周森說，記住，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千萬不要動魯將軍，如果魯將軍有什麼三長兩短，要想說服周森，就難於登天了。」

    「如果周森有異心呢？」金瓜天神一字一頓道。

    「他不會有異心。」武遠大將軍肯定的搖了搖頭。

    「但是……」

    「記住，周森現在的身份非同小可，他不僅僅是大漢帝國的英雄，在他身後，還有整個匈奴一族的人支持，如果他死了，匈奴的十幾萬大軍，立刻會倒戈相向。」

    「卑職明白。」金瓜天神微微躬身。

    「走吧，天涼了……」

    武遠大將軍仰天看了一下浩瀚的星辰，長嘆一聲，緩緩走下城牆。

    坦堡兵營。

    當周森一路縱馬風馳電掣趕到坦堡兵營城下的時候，坦堡兵營的城門打開，燈火通明，身着戎裝的魯斧頭站在城門之前，那雄壯的身軀如同山嶽一般，威風凜凜。

    坦堡兵營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數天，但是，雄偉的城牆上到處都是戰火留下的痕跡，巨大的牆磚殘缺不全，在城外的荒原上，漫山遍野都是一些毀壞的工事和殘破的盔甲，在一處地方，燃燒着熊熊的大火，應該是在焚燒屍體，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臭噁心的味道。

    周森只是掃了一眼，就能夠推測出當初坦堡兵營的戰況是多麼的慘烈。

    五百重甲兵。

    四十超級強者。

    五萬帝國步兵。

    這樣的兵力，在沒有任何重型器械的協助下，要攻克一座固若金湯的雄偉城牆，可以想像，其付出的代價是多麼的慘重。

    只是一年多的時間，魯斧頭那原本憨厚淳樸的臉膛上，多了一絲穩健和成熟，那身着甲冑的強壯身軀，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信賴。

    很顯然，魯斧頭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面，日子並不好過。

    在坦堡兵營成千上萬的崇敬的目光注視之下，周森被迎進了城門。

    坦堡兵營的士兵都知道，周森與魯斧頭，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有親兄弟一般的情義，正所謂是愛屋及烏，坦堡兵營都把周森視為自己人，何況，周森在大漢帝國的聲勢，本就如日中天，是所有士兵的偶像。

    沒有客套，魯斧頭把周森帶到了密室，其中，還包括蔡平蕭逸吳麻子等人。

    看着魯斧頭和蔡平他們的默契，周森不禁暗自點頭，他都沒有想到，魯斧頭居然與他們走得如此之近。

    其實，周森並不知道，在大漢帝國的軍方，除了武遠大將軍外，已經分為了很多派系，而他，就代表着沒有背景的新生力量。

    以周森為派系的代表人物，主要是當初在與匈奴人戰鬥時候提拔的一群將領，這些人，都把周森奉為精神領袖，有意無意之間，平時都互相照應，走得很近。

    只從大漢帝國敗退到烏巢城後，周森的派系已經在軍方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其中，除了魯斧頭之外，蔡平蕭逸還有吳麻子和瘋道士等人，都成了獨當一面的將領，就連金瓜天神，也要給足面子。

    魯斧頭能夠在沒有任何授權之下就率領五萬騎兵奔襲坦堡兵營，其影響力就可見一斑……

    ……

    密室裏面，燈火通明。

    眾人依次坐下。

    「周森，我在坦堡兵營的兵馬已經補充到了五萬有餘，各位兄弟在烏巢城能夠動員的兵馬約在三萬左右，再加上十五萬匈奴騎兵，只要揭竿而起，立刻從者雲集……」魯斧頭那雙豹子眼中，射出狂熱的目光。

    「你想當皇帝？」周森淡淡的看着魯斧頭。

    「啊……不不……不是我……」魯斧頭臉上猛然變成了血紅色，連連搖頭道：「我是說你……」

    「你如何知道我想當皇帝？」周森波瀾不驚。

    「……」

    魯斧頭大張着嘴，一臉愕然的看着周森，周森的話和冷靜的表情，仿佛一盆冷水迎頭潑下。

    「將軍，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正乃千載難逢的機會……」蔡平試圖說服周森。

    「是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周森點了點頭。

    「對對，千載難逢的機會！」

    眾人見周森點頭，一個個頓時大喜過望。

    「問題是，當皇帝有什麼好？」周森嘆息一聲道。

    「啊……」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當了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你的……」魯斧頭絞盡腦汁的想了半晌，期期艾艾道。

    「整個天下都是你的沒錯，但是治國也不是那麼好玩的事情。你得死死抓住權力，時刻學會陰謀厚黑，小心玩輸了就得死。宮廷政治中可沒有幾個人是正常的，太監，太后，皇后，太子時刻圍繞着你轉，但是你要是那種縱橫捭闔的人比較好混點，周邊的一些遊牧民族時時刻刻想着攻打過來，你得擔得起領袖的責任。」

    周森喝了一口茶，停頓了一下。

    「如果說做皇帝可以隨心所欲的話，吃喝玩樂搞女人，揮金如土，想殺誰就殺誰，生前的確是快活，但是死後罵名滾滾啊，除非你不在乎，這樣其實跟做個富翁也沒多大區別，做富翁還不用擔心什麼政變危及生命安全，享樂起來更安全，幸福感也許更高。」

    「如果要做個明君的，那就不能隨心所欲，得約束自己，有時候還得很憋屈，才能成就豐功偉業，可是豐功偉業又如何？死了還不是一把黃土？豐功偉業不也得煙消雲散？唯一可以期待的是你的功業千秋傳頌，可是千秋傳頌之途不止皇帝一條路，品德高尚，著書立說，修神永生，都是可以千秋傳頌，豈非殊途同歸？那做皇帝又有什麼特別的呢？」

    「……」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陣沉默。

    「如果大家看得起我周森，想跟我周森過上錦衣玉食風流快活的生活，我周森隨時都可以實現各位的夢想，現在兵荒馬亂，稍微投資一下，就能夠一輩子無憂，還可以置下無數產業。如果大家想跟我周森名垂青史，那更好，現在兵荒馬亂，大家只要奮勇殺敵，捨生取義，史書上，自會記下各位的豐功偉績，福蔭子孫祖祖代代都不是問題。」

    「如果大家覺得當富豪和名垂青史還不夠，行，跟我周森修神，我帶大家見識一下修神世界的浩瀚寬廣，只要辛苦一點修煉，哪怕是不能成仙，活個幾百年也不成問題……」

    「可是……」

    「呵呵，我知道，各位是軍人，軍人嘛，就是要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更沒問題，那什麼狗屁天國十字軍既然欺負到了我們大漢帝國的領土上，那麼，我就打回去，把他們給兼併了，讓他們俯首稱臣……」

    ……

    眾人皆是一陣沉默。

    當然，周森並沒有說服他們，而是他們不知道如何反駁。

    「周森，我就是不甘！」

    魯斧頭一臉憋屈。

    周森並不知道這一年來魯斧頭所受的委屈，因為，自始至終，魯斧頭都是主戰派，在帝都的時候，魯斧頭受到了文武百官的排擠打壓，甚至於一度被剝奪了兵權，後來，帝都城破，一路敗逃，缺少將領，魯斧頭才官復原職。

    在這一年多裏面，魯斧頭忍辱負重，受盡了白眼，讓他徹底的看穿了大漢帝國的腐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忠誠老實，寡言少語的魯斧頭都升起了背叛之心。

    當然，魯斧頭並不是最先升起背叛之心的人，想要造反的是蔡平一群人，因為，當初蔡平一群人都被調到了帝都，一開始，還受到了重用，後來，逐漸就被一些世家子弟排擠，一個個陸陸續續安排閒置，讓一群熱血男兒想死的心都有。

    帝都的經歷，讓眾人明白，無論他們建下了多麼不朽的功勳，在那些皇親貴胄裏面，他們都是不入流的角色，有時候，還會讓他們當着成百上千的公子少爺表演騎射之術，身份地位與小丑無異。

    在大漢帝國，真正掌管朝政的都是一些宦官，特別是在先皇未駕崩之時，朝政之混亂，就連權勢滔天的武遠大將軍都經常受到一些奸邪之人的彈劾，一些忠臣良將所受到打壓可見一斑。

    這次十字軍入侵，徹底的暴露了大漢帝國的貪腐，這也讓很多有良知的軍方將領徹底失望，特別是一批捨身取義的新生代將領，開始有了謀反之心……

    ……

    「不甘……」周森一愣，道：「斧頭，我雖然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委屈，但是，朝堂之上，就是這樣，這也是我一直不想當官的原因。」

    「周森，你可以改變的。」

    「嗯，我相信我能夠改變，但是，我的後代呢？難道，你希望我的後裔被人推翻？一個王朝，是不可能永遠存在的，在神魔大陸，大漢帝國並不是第一個國家，也不最後一個國家……除非……」

    周森猛然停住，赫然站起來。

    「除非怎麼樣？」

    看着周森一臉的興奮，魯斧頭和眾將露出了一絲不解之色。

    「我有個辦法！」周森哈哈大笑道。

    「什麼辦法？」魯斧頭好奇的問道。

    「我們可以把皇帝養起來！」周森雙拳緊握，頭上長發無風自動，一雙眼睛深邃無比，仿佛那浩瀚的星空。

    此時的周森，恨不得仰天長嘯，發泄內心的暢快，因為，他剛才想起了古地球上英國的政治體制，如果把英國的體制克隆到大漢帝國，那麼，既不用擔心小皇帝的安全，所有社會矛盾也會迎刃而解。

    「把皇帝養起來？我們現在不是養着皇帝嗎？」

    「不，不一樣，我說的養，就是把皇帝當成的一種象徵性的存在，他可以代表一個國家的尊嚴，但是，他無需管理這個國家，被稱之為君主立憲制……」

    「皇帝不管國家，誰管？」

    眾人自然是不懂古地球上的那一套政治理念，一個個滿頭霧水。

    「呵呵，這個一時之間很難說清楚，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以後會慢慢弄清楚的。」

    「哦……」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不過，眾人已經意識到，周森已經有了決斷，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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