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要是智罃乾的,或是他的建議,呂武不會感到絲毫的奇怪。
關鍵問題,還真是韓厥自己的幹的事情,沒有其他人給予意見。
在晉國,韓厥有着老好人的名聲,尤其是重信諾這一點被廣泛認可。
他寧願一再讓韓氏吃虧,也要扶持趙氏,已經成為晉國貴族間的美談。
事實上,哪一名貴族又能保證自己不會倒霉,肯定希望能遇上有恩必報的人。
如果說韓氏是有恩必報的正面教材;郤氏就是一個恩重如山還不起,就幹掉恩人全家的壞例子了。
所以,晉國貴族,包括列國那邊,他們很喜歡跟韓氏接觸,沒必要絕對不會去找郤氏。
他們也怕啊!
要是自己不小心給了郤氏一點一絲的恩惠,某天會不會被殺全家?
「不見『中軍』。」程滑又將呂武喊了過來,說道:「元帥可是深入過遠?」
呂武記得「中軍」是得到國君的命令,向北之後又去了西北。
他大體回憶了一下,沒記錯那邊是現代陝西的北部,就是不知道那邊有什麼。
目前那邊是狄人的地盤,很廣闊的區域都是。
再更北方或是西北方,則是屬於戎人的地盤。
往西南,也就是呂武等人之前活動區域的西面,卻是屬於義渠人的牧場。
要是「中軍」走得足夠遠,的確不會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欒書自然也不會回師救援。
實際上,如果不是呂武多了那麼一嘴,他們這一支「下軍」應該還在大河西岸肆虐,需要等待收貨滿載才會歸師返回。
所以了,韓厥帶着「下軍」回到「交剛」其實就是一個意外。
他倆正聊着,韓起來了。
這位帥小伙看到呂武也在,打了個招呼,看着程滑說道:「軍將有令!」
帳篷內的眾人立刻停下手頭的事情。
他們在程滑的帶領下走到正中間的過道上站立,再行禮靜候韓起複述韓厥的軍令。
韓起手裏拿着軍符,高聲說道:「彼處西疆,寡人處東原,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彼之涉吾地也,何故?」
呂武聽得很認真,內心裏卻是感到了迷惑。
他們已經消滅並俘獲了白翟的後勤部隊,時間拖得越久對晉軍越有利。
何必這麼急切地發起攻擊?
這樣一來的話,針對白翟後勤部隊的行動,怎麼能夠凸顯出作用?
事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攻擊了敵軍的後勤部隊,不就是要讓敵軍缺糧自亂麼?
敵軍還沒有因為發生缺糧而自亂陣腳,就要開打啦!?
呂武需要找一名小姐姐來騎着進行思考,可惜軍中沒小姐姐,只能得了個百思不得其解。
其餘人則是覺得韓起那些話好熟悉的樣子。
其實,能不熟悉嗎?
那是齊恆公討伐楚國的檄文,在《左傳》裏面有記載,也被廣為流傳。
一直向齊國學習的晉國,對管仲可是非常的崇拜,多少是有些熟悉的。
韓起說了很多,其實也是在複述國君的話,核心思想只有一個。
俺們打你是給你們面子。
你們特麼的!
竟然敢揮師進入俺們的地盤?
打,打不死你們,爹跟兒子一個姓!
話說,哪個爹不是跟親兒子一個姓?
帳篷內立刻進入到群情激奮狀態。
道理絕對沒錯,歷來只有晉國主動去打胡人,什麼時候輪到胡人主動發起戰爭了?
一種被冒犯的恥辱感,滋生了他們內心的憤怒。
當然,以前去打胡人,那是俺們晉國人給他們面子,不能當做同一回事。
呂武跟着血脈噴張起來。
他喜歡晉國這種「只能我打你,你不能冒犯我」的霸道。
複述完不知道誰的話的韓起,他對着眾人行禮,告辭前往下個地點趕場子。
眾人各歸本位。
程滑命人去將各個「旅帥」請來。
人到齊之後,他開始了自己的戰前鼓動。
話基本上還是那些話,核心關鍵詞就是,歷來只有他們主動去打誰,白翟大軍既然進了晉國的疆域就別出去了。
慷概激昂的話被程滑用木木的表情說出來,畫面挺詭異的。
程滑點名道:「陰武!」
呂武立刻站起來,行軍禮,喝道:「在!」
程滑的聲音聽着很高亢,臉上卻還是木木的表情,說道:「你為徹一!」
被安排了個全『師』先鋒的呂武,大聲喊道:「諾!」
程滑又連續點了幾個旅帥的名字,一一做好了該做的安排。
開戰那肯定不是馬上開戰,只是統兵的將領先給下屬打雞血罷了。
而下屬肯定要去找下屬將「雞血」傳遞下去。
呂武就喚來了自己麾下的「卒長」,依靠自己的記憶力,複述程滑講過的那些話。
「如此,可知了?」呂武看到的是一張張怒氣勃發的臉龐,納悶士氣有那麼好鼓動的嗎?他又說:「開戰起始,我為一『師』前『矩』。你等甲士,務必盡出!」
眾人高聲應:「諾!」
他們要被放在最關鍵的位置,自己組成一個軍陣。
到時候就是由他們來打頭陣的。
聽了自家旅長的話,幾個「卒長」變得極為興奮。
不是誰都有那個資格被安排去打頭陣,任何時代成為先鋒,等於自身的戰鬥力得到認可,是一件挺有榮譽感的事情。
他們卻也知道一點,自己所在的這個「旅」之所以戰鬥力被認可,主要原因是因為呂武這麼一位猛將兄在,並且老呂家甲士的數量也多。
如此這般地做了兩天的準備,他們可算是得到了出營列陣的命令。
軍營里響徹着戰鼓聲,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
排列成隊的士兵,他們跟在戰車的後方,由各個不同方位的轅門出了軍營。
各級軍官在早期會約束麾下士兵,軍紀得到申明後,晉軍又走出了數千如一人的整齊踏步聲。
白翟這一邊。
數十個部落首領聚在一塊,有一個長得高大魁梧的人,應該是總首領?
他們待在己方大軍的最前方,身後是至少七八萬的戰士。
只是,這些狄人戰士不但穿着混亂,手裏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
或許應該講得更加清楚一點,七八萬狄人戰士中,不知道有沒有超過五千人握着有金屬的武器。
這些狄人戰士,絕大部分的武器不是石器就是骨器,又以鈍器的數量最多。
同時,他們之中的弓箭手數量非常多,目測過去至少佔了十之二三。
走在前方的呂武,他的視力一直挺不錯,看到狄人中男女皆有,早就很難起了驚詫的心理波動。
胡人從來都是沒那麼講究,只要能打才不管什麼男女,也就是沒女人不能上戰場拼命的規定或習俗。
實際上,腰圓臂膀粗的女人殺起人來,一點都不輸給男人。
晉軍的「下軍」已經在列陣,另外一邊的「上軍」也在進行自己的動作。
早已經出城立寨的那一部分「下軍」,他們也開始出營列陣。
之前待在「交剛」城內的「下軍」出來了一部分,能看到還有一輛豎起華蓋的戰車在隊伍當中,它的前方有人扛着一杆大纛。
這是國君的戰車無疑了。
畢竟,國君可是親征來着,也只有他的戰車有資格弄「華蓋」這種東西。
呂武沒太在意國君有什麼動靜,他在觀察白翟的本陣。
那邊還是沒什麼陣型可言,純粹就是人擠着人,站成了一個松垮的方陣。
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左右兩翼能看到一些騎在馬背上的狄人戰士,合起來的數量應該有個三千多騎?
呂武想道:「狄人還是有能在馬背上作戰的騎兵,還是被當成了機動力量的騎馬步兵?」
他一邊思考着,一邊扭頭向後方看。
自己的這一個「旅」當然走在了最前方,後一個梯次卻是來自韓氏的一千弓箭手。
程滑的這一個「師」,每一「旅」後面都是相同的配置,只是韓氏弓箭手數量或多或少罷了。
隨着晉軍列好陣型,震天響的戰鼓聲停了下來。
這戰鼓聲停了,對面卻是吹響了蒼涼的號角聲。
一陣「嗚嗚嗚——」的號角聲中,狄人高聲地吶喊起來,看着倒是有那麼點氣勢的。
這一片區域,大體上是一種地形平緩的地形,只是並非所有軍隊都是在平地。
地方有些擺不開,有些軍隊背靠樹林,還有一些其實是位處山坡上或半山腰。
呂武掃視着敵軍,猜測跟白翟打會不會發生陣前聊天的程序,又或是走個致師的流程。
旁邊幾個「旅」的友軍,包括列陣在後方的韓氏弓箭手,他們卻是在觀察呂武的這個「旅」,大多是帶着驚訝的表情。
呂武已經將攜帶的金屬甲和皮甲下發,老呂家的士兵不是身穿金屬甲就是皮甲,也就是全部着甲狀態。
全部有一套看上去防禦力不錯的甲冑,手裏的傢伙看起來泛着寒光,尤其是一些老呂家士兵的背上有戰斧或標槍背囊,友軍看着陣陣稱奇,敵軍一看就該發怵。
而站在前排的老呂家士兵,每一位士兵都是扛着一面大盾,後兩排的士兵手裏的傢伙是長矛。
這並不是什麼新兵種,只不過使用戰戈才是當前主流罷了。
呂武在進行思考時,耳朵里聽到了戰鼓聲敲響,臉上表情不免愣了愣,看向了那杆在不斷發出指示的大纛。
在晉軍本陣的核心,國君在眾多「上軍」士兵的保護下,人身穿青銅魚鱗款的甲冑,拿着戰劍的手臂不斷地亂揮着,好幾次差點揮中御手和戎右,激動地叫喊着一些什麼。
所以……
沒有陣前聊天。
也沒有兩軍的致師。
不知道是韓厥還是國君,反正都一個樣,進攻的命令被下達了。
呂武收起胡思亂想,放聲大吼:「驅!!!」
給予回應的是震天的喊殺之聲。
隨後,軍陣的各支先導,戰車先沖了出去,士兵小跑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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