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時間,呂武能將家族發展成這種規模,一方面是他的確經營有術,更多是一種適逢其會。
時值趙氏主宗被滅又復立,晉國內部各家族沒有安全感,一個個想着找誰來抱一抱團。
一些大家族則是知道自身的發展已經遭遇瓶頸,想着找幾個能栽培的小老弟幫一把,等這些小老弟成長起來作為自己的助力。
心狠一些的家族,他們則是將目光瞄向了別出的親戚,想要吃掉這一幫親戚來壯大自己。
郤氏內亂就是屬於內部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用撕咬、吞併別出旁支壯大己身的做法。
他們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家族,只是因為被欒氏攪局,鬧出了比較大的動靜。
很多家族吞併旁支總是能夠做到細潤無聲,等大家反應過來,事情已經辦完了。
這一次郤氏絕對要恨死欒氏。
因為欒黶的多嘴,不但讓伯宗成功逃亡,郤氏的私軍也遭到了很大的抵抗。
「郤氏伯宗斷尾求生,進行了資產和人口轉移?」呂武剛收到消息,對畢陽說道:「沿途家族幫助了他們。」
畢陽說道:「伯宗為謙謙君子。」
這是反話吧?
現在的年代講信諾沒有錯,要說對方是君子,純粹是在侮辱人。
一個人說誰是君子,差不多就是明白着告訴對方:你丫別反抗了,乖乖讓我欺負吧。
其實就是郤氏主宗太過於囂張和跋扈,各家同情伯宗的遭遇,願意給予方便。
他們能做到的只是選擇性地無視伯宗的逃亡隊伍,其餘的幫助就沒了。
要是郤氏大宗的追兵到了,他們就會丟掉同情心,配合郤氏大宗追兵抓捕伯宗逃亡隊伍。
自己的生存才是優先該考慮的事情。
在這一方面,誰也別苛刻誰。
呂武等人已經進入「呂地」。
這一邊因為「呂」城已經放棄,不存在還能使用的城池。
魏琦幾次來「呂」地,一般都是前往某個「邦」邊上駐紮,少量的士兵進入「邦」裏面,更多是紮營於曠野。
置換封地的話,各個家族都會將能帶走的帶走。
因為村落的建立就是提供勞動後的歇息所在,老呂家的人進駐「呂」地,肯定會將那些房舍重新利用起來。
畢陽需要進行多方的了解,包括「呂」地里魏氏的屬民和奴隸集結情況,要帶走的物資是不是也準備就緒。
他再一次見到呂武時,臉色有些不好看地說:「郤氏私軍已入境。」
這個情報呂武比畢陽還早知道。
老呂家對接收「呂」地非常重視。
呂武早早就派出人手進入「呂」地,特別注意與之比鄰的郤氏伯宗動向。
郤氏大宗沒動手之前,伯宗就已經出現了逃亡,有一部分逃竄進入「呂」地,更多的則是逃散到四方。
進入「呂」地的這一部分伯宗逃亡者,他們並沒有到各個村落,選擇躲避進了山區。
他們要是沒有投靠「呂」地的主人,就會變成所謂的野人,成為「呂」地的麻煩製造者。
即便不被郤氏追兵解決,呂武后面肯定也要進行處理。
現在隨着郤氏私軍進入「呂」地,那一批伯宗逃人會不會成為野人不好說,已經實際上給魏氏和老呂家帶來麻煩。
呂武故作不知地問道:「帶兵者何人,可有交涉?」
因為一直在關注的原因,他哪能不知道郤氏私軍的統兵指揮官是誰,數量都摸得很清楚。
畢陽說道:「來者名周,與你有同袍之情。」
呂武又問:「現『呂』已為武所有?」
一旦畢陽說「是」,麻煩就屬於老呂家,跟魏氏沒有關係。
「我已遣家臣與之交涉。」畢陽沒有正面回答,又說:「若可將逃人抓捕最佳。」
魏氏只是要從「呂」地搬走,人和物資可能已經走了一部分,卻還有更多的人滯留在當地。
畢陽多說了一句話,是期望呂武能去將郤氏伯宗的逃亡者解決掉?
進行了一番權衡的呂武,行禮道:「便由武派兵前往。」
且不管魏氏到底想幹什麼,僅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沒有跡象顯露出坑到老呂家。
他們真要坑老呂家,「呂」地的搬遷速度不會這麼慢,同樣不會在郤氏主宗私軍進入「呂」地後進行攔截。
當然了,因為魏氏在「呂」地的武士前往攔截郤氏主宗私軍,就需要老呂家的部隊去解決郤氏伯宗逃亡者了。
畢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道:「善。」
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壓根就不用說得那麼淺白。
呂武不相信畢陽看不出自己近一段時間的表現意味着什麼,看透不說破罷了。
既然是誤會,又或者說不管是不是誤會,魏氏終究沒有將老呂家給坑了,呂武總是需要有所表示。
因為事先掌握郤氏伯宗逃亡者在哪的關係,省略了花時間尋找的步驟,老呂家的部隊迅速抵達位置,將那一批郤氏伯宗逃亡者圍了起來。
老呂家帶兵的是宋彬。
他正站在山腳下,微微抬頭看向山間。
山上植物的遮掩下,一批人若隱若現。
他們看上去模樣狼狽,表情悲切的站在原地。
「人數多寡?」宋彬得到答案,回身看了一眼帶來的軍隊,下令道:「先行勸降。」
他當然不是帶來所有部隊,以輕步兵為主,少量的戰車,重步兵一個沒帶。
部隊開始喊話。
山上的人臉上的悲切更濃。
個別幾名逃亡者拔出劍來,留念地看一眼天空,自刎後倒下,脖子冒出來的殷紅色血液滋潤了大地。
剩下的逃亡者一邊哭泣,一邊往山下走。
而呂武這一邊,他已經來到對峙現場,同行的部隊則是停在外圍。
不讓部隊進場,主要是情勢看着有些緊張,一旦老呂家的部隊進入,說不準會讓郤氏大宗的部隊出現過度反應。
進入「呂」地的郤氏大宗私軍數量,目測上去約有兩千左右。
他們這是不告而入,屬於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
跟他們對峙的魏氏軍隊,目測應該是一千左右?
要是魏氏足夠強硬,又或者呂武足夠莽,僅僅因為郤氏大宗私軍沒有經過請求就進入,足以作為開戰的理由了。
「陰武子?」郤周遠遠地看到一輛戰車呂武的身影,稍微愣了愣神,對旁邊另一輛戰車的主將說道:「由你『假』之,我前往與陰武子談話。」
那人無聲地行了一禮,表示明白。
郤周搭乘的戰車動了起來。
畢陽看到後,換到呂武所在的戰車上,說道:「或有轉機?」
他們的這一輛戰車也在往前行進。
魏氏肯定不想與郤氏爆發交戰,甚至不會希望矛盾擴大化。
這個是取決於郤氏足夠強大。
換作什麼阿貓阿狗敢不事先告訴就軍隊進入,信不信魏氏會是另外一種態度,甚至直接滅了?
「陰武子!」郤周在戰車沒停時就先行禮致意,等待戰車完全停下來,說道:「至今方知『呂』已歸你所有。」
畢陽情不自禁看向呂武。
他這是在錯愕郤周竟然會對呂武認慫。
呂武則是在想:「這傢伙是給我面子,還是在挑撥離間啊?」
畢竟,郤周的所作所為一點面子都沒有給魏氏留,他未必知道畢陽是誰,卻是當着魏氏那麼多人在場,說那樣的話。
呂武回禮,說道:「請允許我的軍隊入場。」
郤周:「……」
畢陽:「……」
搞嘛呢!
不是要好好說話,能用嘴巴解決,不搞暴力的嗎?
呂武回身對着後面擺了擺手。
早在等待信號的衛睿放聲大吼:「進!」
百多輛戰車率先動起來,緊隨其後的是早就列隊等待的步兵方陣。
他們的行進速度並不快,步兵在開始前進時,每邁一步就會「嚯」的喊一聲。
漸漸地,口號聲中的軍隊,他們的踏步形成一致。
會有口號,其實是因為沒有戰鼓聲的節奏來協調。
晉軍早就窺探到戰鼓聲的節奏,能夠讓士兵能更加整齊劃一地邁步。
離得遠了看不太真切,等互相之間的距離拉近,魏氏士兵和郤氏士兵臉上出現了愕然。
隨後,魏氏的士兵發出了歡呼聲。
郤氏的士兵則是在面面相覷。
引發不同反應的原因很簡單,老呂家的部隊在行軍中依然保持着整齊的隊形,並且甲士的數量看上去太多了!
雖說是鐵甲,但鐵甲就不是甲了嗎?
只是鐵甲保養困難,生鏽後產生的麻煩太多,不代表鐵甲的防禦力比青銅甲差勁。
有遠見的貴族,他們大體上的氛圍依然是看不起穿鐵甲,只是看到老呂家大肆使用鐵器,已經在猜測金屬變革時代是不是已經到來。
更外圍,一些早早就過來瞧熱鬧的周邊貴族,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老呂家的部隊在進軍,心中有各種各樣的心思。
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封地里也有郤氏伯宗的逃亡者,面對郤氏大宗的追兵入境,屁都不敢放一個。
但凡是軍隊入境,還是追擊狀態,別奢望不會造成損失。
郤氏也是囂張跋扈慣了,面對同等卿位的家族還有所收斂,對上實力弱小的家族免不了偷雞摸狗。
有一個貴族傻愣愣地呢喃:「要打起來了?」
他身邊的貴族選擇挪動幾步,不知道是深怕被傳染到蠢病,還是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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