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輪換的軍隊抵達,呂武讓他們休息了三天,下令開拔南下。
這一次晉軍不會明晃晃地打着討伐楚國的名義南下,藉口其實是現成的,也就是去年沈國背刺晉國。
中原的列國無法沒有得到「聽成」的指示,南方的陳國和蔡國這是有晉國的使節團先後過去。
之前,呂武建議頓國集體搬家,搬家後的頓國原有城邑則是賣給了陳國。
城邑買賣在當今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交易,主要是諸侯對疆域沒有明晰的概念,再來是城邑歸屬變更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你情我願的買賣或是贈送時常發生。
晉軍離開「新鄭」進入「許田」撞到了楚國的使節團。
楚國的正使是薳啟強,求見之後沒有多餘的廢話,邀請呂武率軍前往「湛阪」會獵。
「我正欲往『聃』以報沈背叛之仇。如楚侯有會獵雅興,可往也。」呂武才不慣着楚國。
其實就是「湛阪」距離「新鄭」有點近,開戰不免會讓鄭國入局,不附合呂武的全局佈置。
那個「聃」並不是沈國的都城,一國之君經常會挪地方換着居住,導致沈國沒有固定的都城。
數十年前的沈國怎麼樣已經是過去式,現如今的沈國不過是一個人口不會超過八萬的國家,沒有呂武兩年前的入侵,沈國打從實際上已經成為楚國的一個傀儡國。
而頓國是跟沈國相同的情況,不一樣的地方是頓國的人口更少。
沈國對晉國的恨意太強烈,以至於明明在晉國的操作下得到解放,用背刺的方式來進行回報。
有其歷史糾葛就是這般,有仇恨會無視掉恩情,執拗一些寧願遭到滅國的下場,不願意接受來自仇人的善意。
當然了,晉國清除控制沈國的楚國貴族未必是善意,可能是挖一個巨坑讓沈國爬不起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哪怕呂武上一次沒有挖坑,沈國早就已經跌進深坑,自個兒好像也沒有想要爬起來的意思,反而嫌棄晉國多事呢。
薳啟強這一次的辦事方式非常利索,代表楚君熊招接受呂武前往「聃」的會獵邀請,一點不拖泥帶水的走人了。
晉軍渡過洧水先進入陳國的地界,包括呂武在內的一眾晉國「卿」去了「陳(都城)」接受陳君媯弱的款待,一直等待楚君熊招率軍八萬北上的消息,才離開「陳」繼續南下。
離開「陳」不久,解朔找到呂武,說道:「陳將生亂。」
呂武也看出來了。
陳君媯弱有兩個兒子,明顯是比較喜歡小兒子留,不喜歡從鄭國娶的那個女人的兒子偃。
姬周(國家)是長子繼承制,貴族還能不那麼講究,一國之君可不能任性,不然對國家來說就是取亂之道。
「陳侯非為君者。」呂武給下了一個定性。
說起來,晉國冒了很大的風險來接納陳國,用意當然是利用陳國來不斷吸引楚國出兵北上。
這一個決定來自晉悼公,實行之後卻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那一段時間吳國大動作不斷,吸引了楚國的所有注意力,算是讓陳國逃過一劫。
等待楚國收拾完了吳國,隔年晉軍卻是南下了。
如果晉軍只是南下武裝遊行,作為棋子的陳國當然還有大用處,結果是晉軍取得了「郜之戰」的大勝,跑去楚國都城「郢」玩閱兵,還進行了飲馬大江的壯舉。
以當前的形式來看,陳國對晉國當然還有用,只是用處已經不那麼大,屬於雞肋性質了。
他們抵達「頓1」進行駐紮。
士匄、中行吳先後對呂武表達了跟解朔相同的猜測,前者好像挺有想法,後者則是一種覺得「世態炎涼」的感概。
中行吳有那個感覺就對了!
在原版的歷史上,晉悼公在位和薨逝後的數十年之內,諸夏這邊的列國一再生亂,很多國家爆發內亂的原因相當荒唐,基本是跟顏色扯得上關係,少部分則是君位繼承方面出了差錯。
因為呂武的諸多操作,搞得列國的崩壞速度遠比想像中來得更快,根由卻遠比原版歷史要正經得多。
「楚軍已過汝水,蔡使來求,言及楚軍肆虐蔡境。」士匄怎麼看都沒當回事。
作為南方霸主的楚國遠比晉國更會玩,手段方面甚至可以說花樣百出。
蔡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是被迫當楚國的小弟。最為搞笑,或者說對蔡國十足不幸的是,他們明明已經認了楚國當老大,還要時不時遭到楚國貴族越境玩「打草谷」的遊戲,可謂是打又打不過,認慫依然遭欺負,忍不了又不得不繼續忍下去。
呂武當做沒聽到,講起了其它的事情,說道:「上軍入沈,規勸沈人北遷,成效過慢矣。」
晉國的上軍早早去了沈國,事情根本不像呂武說的那樣,也就不是好言相勸沈人搬家,採取動用武力能擄掠多少就算多少的方式。
只是吧,呂武怎麼都是晉國的元戎,講話的對象是晉國的中軍佐,多少還是得要點臉。
他們南下之前就已經將沈國安排得妥妥噹噹,卿位家族佔大頭,今次南下的中等貴族分得一些湯湯水水,以後楚國吞併沈國也只能得到一個跟空架子差不多的國家。
晉軍對沈國幹的事情要是曝露出去,他們都已經事先想好了理由:俺們要跟楚人大干特干,避免傷及無辜,也是要給沈人好日子過,幫他們搬家而已。
士匄其實挺喜歡跟在呂武后面辦事,主要是呂武能將一件很不要臉的事情用堂而皇之的方式進行修飾,明明就是很黑暗的事情,辦事手段以及事後給人的交代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今次楚軍並無『左右廣』,諸強出兵亦寡。」呂武已經不那麼在乎士匄怎麼看自己,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需竭盡全力殲滅楚軍,逼迫其再舉弭兵之盟。」
士匄認同地點頭。
像晉國和楚國這種國家,想要從外部進行滅國的難度很大。
最為現實的是,晉國和楚國並不疆域比鄰,誰成功滅亡了誰,面積超大的飛地誰都管不了,以其嘗試之後廢了龐大的精力和物力,不如扶持代言人上台。而這個代言人勢必會在後面擺脫控制,繼續接着剛下去。
那麼讓固有領導班子認慫服輸,哪怕和平保持不了太久,敵國的固有領導班子存在下去,看不出對勝利方更有利嗎?
畢竟,勝利方能戰勝一次,就能打贏第二次,輸方換了一個新的領導班子才是屬於未知風險。
說白了就是,反派一直輸而不死,純粹是主角刻意的一種養豬行為。
士匄不知道在想什麼,怔怔出神了有一小會,突兀開口說道:「君上尚有十餘載方可加冠。十餘載之多,匆匆歲月,事亦多變也。」
唔?
啥意思呀???
呂武安靜等着士匄自己揭開謎底。
「你我兩家封邑之多,於國而言遠超趙宣子(趙盾)之時。趙氏其殤固有起因,實則過盛是也。」士匄低嘆了一聲,又是給沉默了一小會,用着莫測的表情說道:「何人再行景公之舉?」
誰不知道趙氏的趙同和趙括雖然囂張跋扈又無腦,遭了晉景公的算計,才有了趙氏的覆滅呢?
呂武不太確定士匄是有了足夠的憂患意識要聯合自己先搞君主和公族,還是已經有了瓜分晉國的想法,問道:「你欲如何?」
士匄定定地看着呂武,表情有那麼點莫測,說道:「當是你欲如何。」
小老弟,你才是元戎,還有一大幫的馬仔,輪得到俺來拿主意?
看年紀和身體健康狀況吧?俺琢磨着是別巴望那張元戎寶座,一直作為二把手又着實是不甘心,知道有多難受嗎!?
呂武自己喜歡當謎語人,卻是極為討厭有人不將話講清楚。
「范氏欲謀鄭,我可使之。范氏以何報我?」呂武問道。
來啊,互相傷害呀!
士匄臉色先是一僵,隨後很快又變得自然,笑呵呵說道:「拾你牙慧。」
陰氏能那麼搞秦國,范氏不能搞鄭國?
不獨范氏要效仿陰氏,沒看到荀氏、魏氏和趙氏都在盤算着有樣學樣啊!
呂武也開始笑,笑了一會,說道:「羊舌氏不可除。」
士匄一時間有點迷糊,不妨礙假裝一切都看透,帶着蜜汁微笑不置可否。
「解氏辭去卿位,朔往秦國任執政。解氏此後不再食晉國俸祿。」呂武就看士匄還能不能繼續笑。
一下子,士匄真的笑不出來了。
開玩笑的吧?秦國已經是陰氏的傀儡國,解氏是腦子壞了,還是被陰氏全面控制,怎麼好好晉國的「卿」不當,跑去陰氏的傀儡國當執政,並且還要舉家融入秦國?
那可是帶着城邑和人口從此換個國籍,真真不是什么小事!
呂武說道:「陰氏、范氏攜手,勿論諸事,齊肩並進,如何?」
士匄的臉色已經完全僵住了。
這是結盟,還是結鐵盟、結死盟!
什麼樣的大事能讓呂武搞這麼大?
另外,陰氏和范氏一旦聯合起來,還有其餘家族的什麼事?更不用說哪怕解氏不再作為晉國的家族,不是還有一個荀氏(中行氏)嗎?
那麼也就等於晉國最為強大的三個家族站到了一起,想搞什麼搞不成???
士匄原以為自己想要學陰氏弄一個傀儡國的事情已經足夠大,猜測呂武要搞的事情比控制一個傀儡國還牛逼,一時間猜不透,源於想不明白,不免陷入心亂如麻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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