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氏在「虎牢」的那個「師」暫時歸總督「原」的茅坪在管。
等待宋彬帶着呂歡南下,茅坪會將軍隊的指揮權交出來,到時候軍隊的管理者名義上是呂歡,真正的管理者會是宋彬。
至於為什麼是呂歡不是呂陽?一開始統兵主將是韓厥,呂歡算是韓厥的外孫,後來統兵主將變成中行偃,呂武沒再改變南下的子嗣而已。
由某個子嗣帶領軍隊是當下各個家族的一種套路,家主的兒子當張牌,真正幹活的人是家臣。
呂武將國君接到霍太山靠西的山腰莊園。
國君帶來的軍隊則是大部分在山腳進行駐紮。
他們一路上沒有聊更多。
國君不再談是要讓呂武進行權衡。
呂武則是真的要好好地權衡一下。
晉國現在當然不是沒有戰將,八「卿」之中的魏琦就是一名在帶兵和致師(單挑)能力都很強的戰將,其餘「卿」之中的任何一人也都能帶兵。
畢竟,春秋中葉的貴族,哪一家的家主沒學過帶兵?有區別的地方只不過是帶兵能力的高或低而已。
呂武在對戰楚國的時候,有過很輝煌的戰績。
再來是,他統兵去攻打齊國和秦國,一樣表現出了超強的能力。
這樣就導致出現一種現象,晉國內部沒人承認呂武是第一戰將,輪到事情顯得很危急的時刻,人人又希望呂武能夠出現在那個戰場。
那麼,到底是依賴、信任,還是當做工具人?
呂武召集家臣進行會議,將國君的意思表達出來。
「我家不復從前,安能使之得逞?」宋彬表達的意思是,陰氏不需要再在任何事情上退讓。
關於這點,呂武持認可的態度。
陰氏在崛起的過程中為了減少阻力以及被針對,呂武很理智地帶着各家一塊玩。
他都已經那麼懂得做人,輪到該被針對的時候還是被針對。
實力不如人需要進行借力,不太好說到底是吃虧還是佔便宜,只是一種各取所需罷了。
而各取所需再去追究到底誰吃虧,不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在耍流氓。
現在陰氏已經不怵任何一家,憑什麼犧牲陰氏去成全別人?
宋彬又說:「若主為『將』自是並無不可,如中軍佐、上軍將、上軍佐為『將』,君上亦不能使我家犧牲。」
一眾家臣進行附議。
如果呂武是南征的主將,想要打到什麼份上屬於陰氏的可控範圍,獲得的利益也就有保證。
國君先答應了呂武的請假為前提,再讓呂武純粹去當打手?免了吧!
翌日。
國君再次主動邀請呂武。
位於霍太山西邊半山腰的莊園能夠俯視大半個「陰」地,包括將整座「陰」城看得通透。
「『邑』距『城』近也。」國君知道陰氏在打擦邊球,要不誰家的『城』跟『邑』是連着建的?他又說:「十載有餘,『陰』更勝從前。」
呂武只是笑笑,心想:「有事說事,又是點撥,又是誇獎,太繞。」
曾經的「陰」地經受過戰火,導致沒有任何一個大家族願意接手,才輪到呂武在「陰」地發家。
在十多年的時間裏面,陰氏先後投入二十萬級別的人手來建設「陰」地,恢復以前的農耕區,又挖掘了縱橫的水渠,才使得「陰」地不比任何一個老牌家族寶貝到不行的產糧區差,甚至是進行了超越。
某種程度上來講,呂武兼任司徒正是國君看到了「陰」地和「呂」地的發展,國君希望呂武能夠拉各家一把。
國君見呂武不接茬,往下繼續說道:「『虎牢』若失,晉楚之爭,我被動矣。」
呂武還是笑而不語。
但凡國君沒有主動開口請求,別奢望呂武能夠主動承擔。
這個絕對不是呂武狹隘,立下規矩不去遵守,還要立規矩做什麼?
現在的情況是國君事先沒有足夠長遠的目光,進行了錯誤的判斷,偏偏又不想承擔後果,想要呂武屁顛屁顛地為那些錯誤買單。
如果晉國真的只剩下呂武一個人能幹活,為了國家自然需要站出去。
關鍵問題在於,陰氏的卿位排名在智氏、韓氏、范氏、中行氏後面,前面的那些家族享受來自卿位家族的好處與榮光,不想或沒能力去擔負相應的責任和義務?沒有這種道理的。
呂武說道:「秦國兩次刺殺於我。天子未予說法,我不
復仇,天下人何以對我,必看輕於晉。」
國君直接失語。
秦國給周天子的賄賂絕對很足夠!
周天子某種程度上很有信譽,直接無視秦國兩次刺殺晉國的「卿」。
他在裝聾作啞的同時,又因為秦國下足了重金,只追究呂武和魏琦帶着各個家族重創秦國的那件事情。
如果硬要讓呂武對周天子的做法有什麼看法?他會說自己很喜歡這個周天子,開始為某些可行性進行準備。
比如,陰氏取代趙氏贏姓成為秦國之主,又或是陰氏取代/與某家族分割晉國。
不就是賄賂嗎?跟誰不會似得。
目前「東方世界」的頂級軍械貿易被陰氏所壟斷,每年賺取的財帛以及各種物資多到驚人。
呂武不得不拿出一部分的錢財和資源來向國內各家採購物資,大多是糧食,次級貿易為礦石或鐵錠,再次之則是布匹。
不是布匹不重要,純粹是布匹本身也是重要的「貨幣」之一,能夠買到的數量非常少。
糧食也是「貨幣」之一,只是糧食的數量遠超布匹,市場上糧食的流動量也就比布匹多得多。
別忘記陰氏還負責跟齊國的邦交。
呂武訝異地發現齊國越變越好說話,並且齊國交「保護費」也夠準時,量上面進行了增加,還能任由陰氏選擇種類。
齊國這麼乖巧,搞得呂武算計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只是依然會繼續算計。
這叫:知錯,但是絕對不改!
只是作為「個體」當然是一種錯的行為,作為「集體/國家」會變得不一樣。
那麼定義的原因建立在集體/國家不看對錯,需要在乎的是有沒有必要。
國君到陰氏這邊,來也匆忙,去也匆忙。
「君上可會惡了我家?」宋彬支持呂武的決定,只是不免會有所擔憂。
呂武笑着搖了搖頭,心裏想道:「只要不觸碰底線,國君其實是一個很容易妥協的人。」
他有這個發現是經過長久的觀察,並且相信自己對國君的性格判斷無比正確。
當然了,其餘各家沒有滿足國君的胃口,陰氏當個陪襯並不顯得起眼,當出頭鳥這種事情別去干就行。
宋彬知道了該知道的情勢,帶上呂歡以及相應的護衛力量,啟程前往「虎牢」了。
國君這一次過來並不止需要呂武南下,還提到了另外的事情。
首先是智罃和韓厥都有退意,也就是智罃哪怕病好了都要辭去元戎的職位,韓厥也明確表示不接任元戎,兩個人都要扶一把自己的後輩。
估計連國君都沒有意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陷入了迷茫。
一旦智罃和韓厥都要退,智氏肯定是智朔獲得一個卿位,韓氏就不知道是韓無忌還是韓起頂上了。
這麼一搞,晉國的八「卿」就會更加趨於年輕化,勢必要整得國君心情變得無比忐忑,進而再憂慮晉國的未來。
欒氏和郤氏完蛋,事實上不止是沒了兩個卿位家族那麼簡單,是讓晉國失去了矛和盾。
沒有陰氏取代郤氏成為晉國鋒利的矛,晉國不但要在與楚國的爭鋒中會頹喪好幾年,對幾個小弟的背叛也只有選擇綏靖政策,只能等晉國真正的緩過氣來才能從防守轉為進攻了。
陰氏先後解決了齊國和衛國,又把秦國打得半身不遂,等於說讓晉國不用擔心東面和西面,還能抽出更多的力量來繼續與楚國爭雄。
正是建立在晉國失去了東邊和西邊的顧慮,才會有中行偃帶四個沒有滿編的軍團南下。
沒有被改變的歷史上,晉國不但今年不會用兵,連續五年內都是採取守勢,甚至很羞愧地一再裝聾作啞,直至有點緩過氣來才再次謀求霸業。
也就是說,沒有呂武的歷史,晉國長達五年不說逆來順受,卻是壓根無力對國際形勢進行干預,別提出兵去跟哪個國家硬剛了。
而在五年之內是屬於晉悼公姬周的高光時刻。
他不但用高超的手腕來治理晉國國內,又在國際上做了足夠多的伏筆,展現出屬於一位明君的素質。
優秀的人無論是面對什麼樣的局面總能想出辦法,這一點會在姬周身上得到體現。
他回到「新田」之後召集了魏琦和士魴,不知道怎麼說服魏氏和范氏同時向「虎牢」增援各一個「師」,同時再次找各個中等貴族談話,湊齊了兩個「師」,帶着這些部隊親自南下前往「虎牢」了。
必
須要強調的是,東面最強的齊國還有兩個「軍」被呂武捏在手裏,西面的秦國則要再次遭到呂武的打擊,國君敢那麼做的前提是晉國不用為了東面或西面的安全感到擔憂。
因為魏氏需要再南下一個「師」,本來用於西征的三個「師」變成兩個。
再來是,中等家族的兵力遭到抽調,哪怕想再次參與西征也變得有心無力。
同時,范氏的情況差不多。
沒有被再一次抽調兵力的智氏自家麻煩一大堆,沒有閒工夫參與西征。
一系列的消息傳到呂武這邊,他對呂陽說道:「君上這是在小小警告陰氏。警告完了之後,明年你爹估計要成為上軍將了。」
呂陽聽不太懂,只聽懂自己這個老子卿位又要往前挪一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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