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陽公墳面積是很大的,或者說,根本就是將一整座山當做墳場的感覺,着屬於這個時代的常態,因為這年頭流行入土為安,人族由泥土而來,自然也要化作泥土而去,所以不可能像現代社會那樣密密麻麻的擠着一連串的墓碑,而是更古老的那種,一個個如同柰子一般的墳包。
這個比喻可能有些詭異,但沒辦法,馮雪當年還是地球上一個普通學生的時候,美術老師做過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繪畫表演,他畫了個半圓,添了幾筆就變成一個很傳神的柰子,又添了幾筆變成一個墳包,這在當時尚且年幼的馮雪心中留下了相當深刻的烙印,以至於哪怕轉世好幾次,看到墳包的第一反應不是墳墓,而是柰子……
收起失禮的想法,馮雪越過柵欄,看向那一排排向着遠處延伸的柰……咳咳,墳包,一眼就就能看出死者的地位差別。
最差的那一批甚至連墓碑都已經消失,不是沒有墓碑,而是因為窮,請不起石匠,只能以木板為碑,經過幾十上百年的風吹雨淋,早就腐朽的不像樣了,像這種家庭,要是還有後人,偶爾還能添塊新「碑」,但要是後人死絕,又或者遷往他鄉,慢慢的也就連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了。
守墓人頂多幫你除除草,逢年過節順手燒個香撒點紙錢,至於墓碑,卻是不會去管的。
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一般到了這種時候,墓主人的魂魄,基本也已經轉世了,至於那些先祖已經轉世卻還在燒香、燒紙的人當然也不會白燒,這些香火中承載的願力會匯入一個共同的,名為「人祖」的泛概念,當然,這並不是無償的,你供奉了多少願力,都會記錄在生死簿上,將來死後無論是走神道還是重新投胎,都會受到這個記錄的影響,而這個紀錄,就是所謂的「陰德」。
如果還用金融來比喻,那麼整個神道體系就好像是一個公司,創始人伏羲拿出的第一份功德就是註冊資金,功德池就是公司的總資產,神靈是公司員工,普通人族則是公司服務對象,願力是公司主要的經營項目,香火則是公司統計願力後發給員工的工資(內部積分)。而這個人祖泛概念,就是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人祖,便可以視作是專屬於人族的天道,而所謂人族聖賢,便是掛靠在這尊「天道」之下的聖人,除了所屬天道較弱之外,比起真正的聖人並不差什麼。
不過想到這裏,馮雪忽然打了個機靈。
因為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伏羲大佬,可是女媧大神的兄長,他為什麼放棄先天之靈的身份,轉生為人,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硬生生山寨了一個低配天道,然後去做低配聖人,到底是因為什麼?
聖位不足?
不應該是這麼簡單,因為伏羲大佬轉世的時候,連女媧大神都才摸到功德成聖的邊,真正可以算作聖人的,就只有道祖一人。
那麼,就是像陰謀論系洪荒小說中說的那樣,這個聖位,其實有什麼問題?
再想想,這鴻鈞老祖本來能成為天地間獨一無二的聖人,卻為何要傳下修行之法,引其它先天之靈入道?雖然他現在仍舊是最強聖人,但是唯我獨尊和多了幾個可以威脅到自己的存在,終究還是不同的吧?
難道說,有什麼不得不增加同伴的危機,或者需要其他人一同抵禦的風險?可是這片星海所有強大的星靈都被滅殺,相當於半個洪荒星靈的天道執掌者又還要擔心什麼?
馮雪想到這裏,不由得背後一涼,他隱約覺得,自己可能把握到了什麼重點——
如果人族的「天道」是人祖泛概念,那麼洪荒的天道,又是什麼?
連三千魔神都有復活的後手,盤古大神會沒有嗎?
馮雪強行停下了思維,不敢繼續想下去,生怕腦子裏的骰子來個悟性判定。
他現在還是一個普通凡人,對於風險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力,知道的太多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悟性高果然很危險!」
「公子,公子……」
徐福連續叫了幾聲,強行將思路打斷的馮雪喚回了現實,微微迷茫了一下之後,他才回過神來。
「公子,可是發現了什麼問題?」徐福見馮雪會神,立刻緊張的問道,馮雪整理了一下心神,卻是搖搖頭道:
「沒有,只是走了一會兒神。」
「……」徐福對於馮雪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道:
「公子前面就是公墳範圍了,按規矩不能坐車進去。」
「我知道了。」馮雪點點頭,在僕役的攙扶下走下牛車,帶着護衛們走向墓園,他今天少見的沒帶蠻奴,因為哪怕只是平民公墳,蠻奴也沒資格靠近。
……
走入公墳範圍,很快馮雪就看到了一個人影慢慢的朝着這邊走來,伴隨着距離拉近,馮雪看到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鬚髮潔白,衣着樸素,表情有些嚴肅,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不過,他的身上帶着一種不同於平民的氣質,應該不是什麼普通人。
一旁的徐福見馮雪面露疑惑,立刻小聲介紹道:
「這是守墓人徐航,據說是現在巫祝的表親,因為沒有成為巫祝,所以負責看守墓園,他有個小莊子,就在公墳附近,收養了不少孤兒,其中有很多都在書院讀書……」
馮雪微微頷首,表示自己明白,隨後迎着徐航走了上去。
「不知閣下何人?」徐航看到馮雪過來,沒有廢話,直接問道。
「我是城外徐家莊莊主徐峰。」馮雪開口介紹,就見那徐航原本生人勿進的表情立刻變得和善了許多,簡直就像是從冰山到花痴的轉變一樣——
「原來是徐公子,久仰久仰,孩子們都很想見你,不知一會兒是否可以賞光?」
「……」馮雪微微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孩子們應該就是徐福說的他收養的孤兒,於是點了點頭道,「沒問題,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問一點事情。」
「好的,公子隨意,小老兒知無不言。」徐航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隨後才道,「站在此處不太方便,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來寒舍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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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柰子畫成墳包,這個是親身體驗,那美術老師的畫技是真的厲害,他啥也不說,就黑板上,用粉筆添了幾筆,從半圓到柰子、到墳包,後來好像還改成了別的東西,印象深到十幾年後我還記憶猶新,明明就是個半圓添了幾筆,也沒畫身體,也沒畫葡萄,更沒有標註,但你就是知道那是個柰子,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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