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水河吃了頓河鮮,馮雪一行便繼續上路,別看黑水河顏色那麼黑,主要還是敖鼉想要借這水神之位蛻龍,因此將一河之水練做玄水,看着可怕,但論水質,還要比別處好上許多——至少河鮮的味道,比起之前吃過的,都要細嫩許多。
大約是有那玄水滋養,黑水河下游的環境立刻好了起來,一望無際的平原也沒了之前那種戈壁灘一般的荒涼,反而時不時能夠看到稻田農人,以及他們那雖然算不上富態,但至少健康的膚色。
「看樣子這地界的人過得不錯。」大黑張望着那些農人,那一張黑臉上露出些許安心的笑容。
猴子卻是多疑,或者說它擔心出了差錯要聽那腦殼疼之咒,卻是使了個望氣術,四下打量起來。
別說,這還真就不是什麼妖怪作祟,雖然此地已經到了色目人的地盤,人族血統已然不純,卻也積攢了些許氣運,遠方更是隱隱已經透出祥光,哪怕以猴子挑剔找茬的性子,也只能說這是一個好去處。
又讓敖璃看了看地圖,確認那祥光升起之處便是一座城池,也就沒有叨擾當地的農人,而是打算到了城裏再休息。
不過在距離城池不到十里的時候,有些扎眼的情況出現了——隨着他們越來越接近城池,時常會看到一群群賣苦力的光頭。
「師父,這地界的和尚過的好像不太好啊!」猴子看着那群被監工盯着的禿頭,看他們頭上的戒疤,便知道這是一群和尚,而不是因為犯罪而被剃了頭髮的禿瓢。
「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馮雪翻了個白眼,反倒是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雖然算不得僧衣,但思考一下,還是換了一身俠士服,又取出礦石煉成一隻金冠戴在頭上。
離了烏雞國後,他們一直都在山裏轉悠,自然沒心思剃頭,此時頭髮雖然還不算長,但也看不出是個和尚。
至於徒弟們——
一路上走來的經驗,就足以證明,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只會把他們當做是妖怪而不是和尚。
「師父平日裏行俠仗義,降妖除魔,怎麼偏生對本家視而不見?」猴子對於馮雪的行為有些詫異,雖然他也不待見和尚,但是就目前而言,他們的身份至少都是和尚來着。
「因為我從不覺得勞動是什麼錯事。」馮雪很淡然的回答道,「他們若是被關押牢中,被問罪處斬,被妖怪獵食,甚至是被欺辱,我都可管上一管,但他們只是在做工,說句不中聽的,若是可以,我也恨不能將大唐那些個寺院僧眾拉去做些苦力。」
「誒?」大黑髮出了震驚的聲音,反倒是老朱和敖璃對於馮雪的態度沒有絲毫疑惑。
「大黑你可知道,為何當今大唐皇帝乃是降龍羅漢轉世,國內卻仍舊抑佛,卻反而對那道門少有限制?」馮雪問出了一個對於佛門中人而言很尖刻的問題,不過在場的都不是什麼虔誠的佛門弟子,自然是不太在意,反而是遠遠綴在後面的觀世音咬牙切齒,很想跳出來說一句「還不是你教的」。
幾個弟子思索半晌,沒有得出結果,馮雪這才開口解釋道:
「在大唐,因為歷史原因,和尚是有很高權利的,他們不需要上稅,卻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這導致大部分和尚都屬於地主階級,他們有錢,並且可以僱傭佃戶為他們工作,既減少了可工作人口,又降低了稅收,可謂是挖國家的牆角。
而道門,雖然也經營山門,但是道門的核心是清靜無為,說難聽一點,就是不屑於讓凡人接參與到他們的修行里來,而且道門對修行資源的要求比佛門更高,無論是官府還是富貴人家都不可能無償供養,這反而造成了道門無論是修行,飲食還是賺錢,都靠自己的現狀,我並不是說所有的和尚道士都是如此,但至少大多如此。」
「也就是說,道士會工作,而和尚是靠人養的?」大黑總算是明白了馮雪的意思,但又覺得哪裏不對,只是想要反駁,卻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例子。
馮雪見狀,乾脆擺出一個更加淺顯的例子丟給大黑:
「這麼說吧,你見過白白胖胖的和尚嗎?」
「很多,我老家那邊山底下就有一群。」大黑點了點頭,卻是不知道,那寺院已經姓「猴」了。
「那你見過白白胖胖的道士嗎?」
馮雪又問,不過這一次,大黑立刻開始冥思苦想,不只是大黑,其他徒弟也下意識的思索起來,但無論是誰,好像都想不起來又哪個道士是個胖子——哪怕是妖道,也沒見過胖的。
也許並不是沒有,而是,想不起來。
「這一路上走來,你們也見了,到處都是齋僧、留僧的地界,但是可曾見過齋道士的?反倒是那些旅店、客棧之中,大多是道士居住,為何?道士比和尚有錢?恰恰相反,下山的道士仍會自食其力,而遊方的和尚依舊指望他人供養。」
(原著唐僧去哪裏都白吃白喝,只有在道觀里會老老實實付錢)
馮雪說到這裏,大家也懂了,在師父眼裏,和尚就應該去幹活才對!
「民間願意齋僧,是善舉,你怎可將信眾善舉說成是佛門之過錯?」觀世音終於聽不下去了,直接來了個機械神降,把幾個徒弟全都下了一跳,連猴子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樣,似乎曾經在觀世音手裏吃過虧。
「我並未說那些齋僧留僧之人有錯,我只是覺得,僧眾並不應該如此理所當然的享受他們的供養。」馮雪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表情不卑不亢,觀世音聞言,卻也知道這時候又成了辯論環節,但是這法海的對輪迴的觀點與佛門天生相衝,卻是不能以今生付出來生享福去說服對方,只能道:
「那這些和尚又有何錯?你只道和尚應當工作,但你可知這些和尚只是被當做奴隸?他們睡得是窩棚,吃的是糙米,每日做最苦最累的工作,這都是應該的嘛?」
「如果不該,菩薩為何不去搭救?反在這裏與我逞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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