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大劍猛然膨脹,還彈出了無數枝節,瞬間變作一株參天大樹。道道血光如蛇般纏繞伸展,驅動枝節化作劍、矛、斧、鈎等各類武器,甚至還有箭矢,遠近兼顧,編織出方圓上百米的惡魔之網。山頂的大坑都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似乎來自混沌的惡魔之樹。
王崑崙和鐵中玉靠得最近,最先被如狂潮般的惡魔之力轟飛。他們激活的力場盾連半秒都沒堅持到,腰間魂燈的白焰也從暖白轉向暗綠,那是超出極限的惡魔之力衝擊魂魄,裹住魂魄的魂火似乎都被撲滅了。
「該死……」
王崑崙四肢大張砸在地上,完全金屬化的身體在地上砸出個大坑。塵土碎石飛揚中,能清楚看到無數銅鐵碎片濺射。不僅有陶鋼護甲的碎片,還有身體的碎片,雖然不是永久性的損傷,但也不是躺幾天就能恢復如初的傷勢。
「太強了……」
鐵中玉轟隆砸在旁邊,他崩裂的可不只一點碎片,而是整條左臂。
「這傢伙是調和者,提督大人說過的調和者。」
鐵中玉苦笑着說:「在下港里除開那幾位大人,就數他們這種調和者最厲害了,完全就是魔王級別的存在。」
「難怪老大說……」王崑崙努力激發着魂火,他的魂燈光亮幾乎完全變成了瑩綠。在常人眼裏這種魔光是看不到的,只會看到他的魂燈熄了。
「遇到調和者不要死戰,能跑就跑。」王崑崙噴出一口綠血,艱辛的道:「聽的時候還沒當回事,現在只能說老大的話沒一點誇張。」
「為什麼要當回事?」丟了胳膊鐵中玉也沒當回事,儘管那是比王崑崙更嚴重的傷勢。「我們是提督大人的什麼人?是他的部下,是提燈人,不是躲在他翅膀後面的小雞!該拼命的時候就是得拼!提督大人說的這條路,不是咱們躺下來乾等就能開闢出來的吧?」
「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積極了?」王崑崙苦笑:「你那個堂兄鐵中石不是把提督衙門當做混飯吃的地方,跟下港修造廠沒什麼區別嗎?」
「別看他嘴上倔強,心底里其實比我還積極呢。」鐵中玉笑道:「我是不知道經歷大人怎麼想,我跟鐵中石,還有投奔過來的鐵鏽人就清楚一件事,點燃魂火,成為提燈人,是我們所有鐵鏽人的出路。看吧,大家都在用行動證明這一點。」
他們這兩團白焰熄滅了,更多白焰又沖了上去,雖然不斷被打退甚至魂火熄滅,卻沒有人退卻。
一團白焰先是熄滅,再升起血紅魔光,轟隆炸成無數碎片。那是調和者的惡魔之力太強,不僅撲滅了魂火,還直接侵徹進魂魄。原本提燈人……哪怕是候補提燈人,都是以魂火驅動超出承受極限至少一倍的惡魔之力,再被外來力量侵入,從魂魄到身體都無法支撐,就這麼直接炸碎了。
即便王崑崙見多識廣心志堅韌,也被這悽慘景象嚇了一跳。可接着的景象讓他更為訝異,即便是如此慘烈的下場,其他人卻沒誰退縮,團團白焰繼續衝擊,前仆後繼。
集中到山頂的候補提燈人全是鐵中玉率領的鐵鏽人,他們如此英勇剛烈,讓一直坐提督島,跟鐵鏽人接觸不多的王崑崙難以理解。
「對鐵鏽人來說,死都不是解脫。」鐵中玉掙扎着坐起來,腰間的魂燈閃爍不定,偶爾亮起白光,又被綠光吞噬,還偶爾閃過血紅魔光,那是調和者侵蝕到他體內的惡魔之力。
「鐵鏽人死了還要被做成鐵鏽傀儡,以前經歷大人應該見過。」鐵中玉淡定的說:「還有的鐵鏽人,哪怕是死了,也要被當做玩物凌辱。能像現在這樣堂堂正正的戰死,死得魂飛魄散,乾乾淨淨,那可是極致的幸福啊。」
「魔人不都一樣嗎?」王崑崙站了起來,嘆道:「被魔心奪靈,由人變魔,這是所有魔人都無比恐懼,卻又無法逃脫的命運。」
「所以為提督大人走出的這條燃魂之路而死,難道不是無上的光榮嗎?」隨着鐵中玉的述說,白光亮起的頻率越來越高,他竟然有重新點燃魂火的跡象,雖然偶爾亮起的血光如無形利刃,每亮一次他的鋼鐵身軀就崩裂出一條深深裂痕。
「提督大人也是懷着同樣的決心在戰鬥,」鐵中玉漸漸激動,魂火不僅在灼燒魂魄,還點燃了他的情緒。「我聽鐵中石說過,當初他在這裏不僅擋住了無數鐵鏽傀儡,面對三個調和者甚至後來的恐怖魔器時也不曾退縮過!」
「那個……」王崑崙張張嘴,想說提督大人其實並沒你想的那麼高尚,跟他一樣就是奔着領大明的退休金去的,可感應到魂火難以重燃,又閉上了嘴。
或許自己並不了解小白臉老大,跟他也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吧。看看這魂火,終究是他傳過來的,被強大敵人的惡魔之力壓着,就沒辦法重新燃起了。
盤踞在山頂的大樹已經有上百米高,伸展出的惡魔枝條宛如密集樹冠,覆蓋面積擴大了兩三倍。又一波衝擊將所有白焰擊退,接近一半的白焰熄滅,十來團白焰更是轟然炸碎。緊接着枝條收縮,開始編織出手臂、大劍,股股血光自樹幹到大劍連綿波動,像是在積蓄力量,準備放出毀天滅地的大招。
「繼續吧,經歷大人!」鐵中玉站了起來,鬥志昂揚的呼喊。雖然在王崑崙眼裏,這傢伙身上密佈裂紋,下一刻隨時都會炸成無數碎塊。
「調和者這個級別的大人物,在下港估計最多就三五十個吧。」看着又顯現出隱約人形,卻是株人形大樹的調和者,鐵中玉唏噓的說,似乎已把自己當做死人。「每一個不是那幾位大人的親信護衛,就是頂尖戰塔的塔主。戰塔全是為他們個人服務,他們壓根不屑於驅使魔人作戰,一般魔人對他們來說就是螻蟻……」
「今天,我們這些被他看做螻蟻的人,能讓他全力以赴的對付,這還不夠光榮嗎?」他的語氣越來越平靜,「如果還能咬上他兩口,那就更好了。」
他伸手拉住王崑崙:「經歷大人,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
「我、我大概……」王崑崙正要轉身,卻被他拉住,頓時有些無措:「大概是咬不動的吧,而且提督交代過,真有調和者出現了,會有支援的,我們的任務就是跑得越遠越好,放開我!」
門板般的巨劍掃過,巨劍比下營巡海緝私用的武裝快艇還大。只是從他們頭上掠過,牽引的惡魔之力也如狂潮般衝擊着魂魄,嚇得王崑崙高喊,同時瘋狂催動魂火。此刻他身上也開始喀喇喇崩裂,除了燃起魂火將惡魔之力當做燃料焚燒外,再沒有任何辦法。
可惜,就像在狂風裏點蠟燭,魂火沒有多大動靜。
終究不是自己的火啊……
王崑崙苦澀的想,開始有些後悔了。靠別人的火點燃魂魄,一旦熄滅,不僅難以重燃,還因為放開了對惡魔之力的抵禦,讓衝擊魂魄的惡魔之力強大了好幾倍,下場就是現在這樣。
下一步就是炸成碎片吧,真可惜,以現在的品級,每月退休金有上千金龍呢。
王崑崙絕望的閉眼,就在這時,一點火星在魂魄上掠過。那是外來的火星,雖然沒有引燃他的魂魄,卻讓他看到了希望。
「經歷大人!」
鐵中玉的聲音響起,帶來了又一點火星。「咱們得並肩作戰,燃起來吧!」
再一點火星掠過,王崑崙只覺魂魄上跟着冒起點點火星。等到火星匯聚出一縷火苗,魂魄開始感覺到暖意時,他不僅震撼還很訝異。
自己竟被鐵中玉這個並不熟悉,只在提督衙門偶爾碰面,血怒原野里偶爾對練的下港叛徒點燃了魂火!?
腰間的魂燈重新燃起白焰,霧蒙蒙的不夠熾亮,不過衝擊得身心皆裂的惡魔之力已經消散大半。身體彌散出先綠後白的光霧,那是開始修補身體的動靜。
「這是怎麼回事?」王崑崙從地上撿起光劍,推動力量,暖白劍芒嗡聲噴出。
「我也不知道!」鐵中玉的魂燈也穩定為白光,不僅斷臂處條條白光灰霧,正在編織新的手臂,身上的裂紋也被白光填充。
「但我感應得非常清晰,」鐵中玉說:「經歷大人給我送來了火星,幫我穩定了魂火!就像最初我跟另外兩個兄弟一起點燃魂火那樣,我們的魂火是可以傳遞的!」
「我們的……魂火?」王崑崙舉起光劍,看着嗡嗡振動的暖白劍芒,偶爾掠過絲絲細微綠光,比之前要渾濁一些。
「沒錯,是我自己的魂火。」絡腮鬍低低笑了,「原來是這樣。」
他的聲音也昂揚起來,「上吧!至少咬這傢伙一口!」
兩團白焰衝出,將一根根綠芒枝條砍斷。斷口升起冉冉灰煙,對這株巨型人樹而言,這不過是連一根毛都算不上的損傷,自樹幹到巨劍的紅光涌動卻稍稍遲緩了些。
更多白焰跟着衝上去,這是在山脊下方阻擋魔人攻擊的候補提燈人。最初的大批魔人被槍炮與白焰趕下了山,等調和者降臨之後,他們又重振士氣,與調和者一同上下夾擊,企圖將所有白焰一網打盡。
埋伏在山脊和山頂的候補提燈人總數不到兩百,此刻大半都在圍攻調和者,只剩幾十個阻擋着十倍數目的魔人,防線頓時千瘡百孔,眼見這些白焰就要被亮着各色魔光的魔人分割包圍。即便魂火點燃的白光會燒灼魔人心靈,壓制惡魔之力,但他們終究還只是修行了最多兩個月,剛從普通魔人蛻變而成,還很難做到以一打十。
「抱團啊!蠢貨!」
喇叭將呂九眉的脆聲呼喝傳遍戰場,那是碼頭方向傳來的聲音。遙遙看去,似乎有一大片白焰自海上而來,如潮水般將碼頭上的魔人淹沒。
「想想你們是怎麼點燃魂火的!」
另一個人叫喊,親兵營出身的候補提燈人聽得清楚,是下營隊長梁大甲,他同時也是血怒原野的修行導師。
「我們提燈人從不單打獨鬥!」梁大甲喊道:「別忘了我們的口號!」
「一生十,十生百,百生千萬。」所有候補提燈人一個激靈,下意識默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片潮水般的白焰,正是數十上百盞魂燈匯聚起來的燎原大火。
呂九眉引領着這片燎原白焰席捲而上,不斷匯入零散白焰,魔人們在白焰之中掙扎呼號,完全集結不起抵抗的力量。形勢頓時逆轉,白焰的數目只有一兩百,場面上卻將四五倍數目的魔人包圍,如原野之火般片片吞噬。
有了山下的示例,山上的白焰也不再一點點零星行動。從三人到六人再到九人,一隊隊集結起來。彼此的魂燈相互輝映,光亮並不是增長了三倍六倍九倍,而是從幾點彌散成一大片。讓調和者變成的大樹不再是被若干螢火蟲干擾,而是幾頭熾白巨鳥在撲擊。
巨劍定住,劍鋒指向山下。自樹幹涌動到巨劍的紅光噴出,挾帶着要將整座島都一分為二的恐懼力量。
那一刻,山頂上的烈焰之鳥都如定住了,王崑崙和鐵中玉呆呆看着粗壯紅光轟到白焰之潮中。
「完蛋……」
正沉浸在力量感中的心神驟然僵冷,王崑崙低聲嘀咕:「呂姑娘要沒了,該怎麼跟老大交差。」
彩光炫目,大地震顫,即便閉上眼睛,如無數遊走雷光相互啃噬的殘影依舊深深印在眼中。
等再睜眼時,王崑崙嘴巴大張。
山下的白焰之潮似乎被紅光盡數撲滅,只剩一點點紅綠藍紫的魔光,間或殘餘着一點白光。但就是那點點白光,讓周圍的魔光迅速變色,重新燃起暖白光焰。
魂燈一盞盞重新亮起,雖然數目上少了一些,但匯聚成的白焰之潮依舊穩穩立着,繼續吞噬着異彩魔光。
「嘶嘶……」
惡魔之樹發出怪異的叫聲,顯然是難以理解眼前所見。
百里之外的海面,又一次暖白與血紅的光束交錯,炸起數百米長几十米高的水柱。海水在兩股性質不同但作用相同的力量燒灼下,蒸發出濃稠霧氣。
「提督大人在急什麼呢?」
女聲調侃道:「難得有這麼好的老師教導實戰技藝,大人竟然還在分心,等到魂飛魄散的時候,會後悔這輩子一無所獲哦。」
「放心,」女調和者如靈雀般在天空挪移閃動,「藏龍島那邊已經結束了,你的部下,會埋在你挖下的坑裏。」
「說得也是,」高德踩着海面仰望對手,腳下的海水就像果凍一樣微微凹陷。
「我確實該專心收拾你。」他抖了抖雙手大錘,腳下水柱轟然升起,托着他沖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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