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低聲問:「那個高德,真的有罪嗎?」
謝勝是瞠目結舌當場呆立,張定則蜷縮着身體使勁比劃噤聲的手勢。
「難道還沒罪嗎?」
把高德拉到休息區的角落裏,謝勝滿臉恨鐵不成鋼:「之前我們說的,還有長老的教誨,你是壓根沒聽進去?」
張定則問:「你還去見了麗小姐,是什麼讓你竟然還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高德搖搖頭說:「我沒見到麗小姐,只是見到了女皇陛下,陛下她……感覺並沒把高德當做敵人,還說我們在這裏做的事情是在拯救震旦凡人,是很有意義的。」
兩個羽林衛對視了好一陣,雖然沒說話,目光之間卻像是在進行激烈的爭論。
好一會後,張定才說:「女皇那邊,應該是關係重大,所以聖山和姚長老還沒有跟她完全講清楚吧。」
謝勝接着說:「老王啊,你還是得想清楚,我們雖然名義上是大明羽林衛,根腳還是在聖山。我們是聖山戰仆,這點千萬不能忘記。」
高德開始明白姚婆婆為什麼要把這幫羽林衛拉到這裏,還跟遠坂愛那邊有所隔絕了。
這幫人就是聖山餘孽,滿心想着效忠聖山。放任他們在羽林衛活動乃至擴散到地方上,還不知後面要如何收拾。不如借聖山有所行動的機會,集中到這裏一起處置。
當然處置並不是說處死,終究都是凡人,終究身懷聖山之力,只是腦子裏還殘留着太多聖山灌輸的想法,還間接受着聖山鉗制。
而且姚婆婆和小麗也是不得不為之,這地方有聖山掌握的監控和傳訊系統,也就是信使。如果不是聖山覺得可信的戰仆在這裏,她們跟聖山的矛盾就難以調和了。
「所以連女皇也是受了蒙蔽?」
高德跟女皇版小麗相會的時候又沒別人,說了什麼還不是隨便他編。「聖山為什麼要瞞着女皇?女皇不是跟麗……小姐一樣,都是聖山之女嗎?姚長老還是她的姑奶奶,為什麼連我們都知道的事情,她卻被隔開像個外人一樣?」
支支吾吾了許久,謝勝說:「大、大概是女皇決心跟凡人同生共死,本質上也是在阻礙混沌循環,跟聖山的方向背道而馳吧?」
張定說:「是啊,如果女皇願意跟隨聖山一同隱退,那她應該跟我們一樣,會被聖山納入下一次循環的凡人火種。可她應該不願意,而是想走高德那條道路,或者是專注凡人那條路,總之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高德終於找到了切入點:「凡人火種?誰說的我們就是凡人火種?我們真的會被聖山帶出現世嗎?」
謝勝張定面面相覷,儼然是從未思考過這事還有不可能的情況。
「難道不應該嗎?」謝勝急切的道:「這裏的信使是屬於聖山的,姚長老也是忠於聖山的,我們正在為聖山的行動做準備,我們是聖山授予力量的戰仆,而且不是那些甘願與凡人為伍放棄了聖山之力的傢伙,聖山不把我們帶出現世,還會帶誰呢?」
張定卻沉默了,顯然被這個問題觸動了。
高德搖頭說:「千說萬說,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我們是凡人。而據我所知,聖山重啟現世,只需要血脈種子,並不需要凡人。」
他嘿嘿笑着,故意笑得很感慨:「而且就算我們被帶出現世,也等於是坐牢了吧?混沌循環之間需要多久時間?從來都沒有少於百年吧?我們能活到下一次循環重啟?」
「就算是坐牢,終究還活着啊。」謝勝這麼說着,讓高德更為安心。
聖山終究只賦予了力量,並沒賦予信仰,所以他們尊奉聖山,還是衝着對自己有利去的。
「所以其他凡人就沒資格活着嗎?」
高德這話是認真的,帶着怒氣說出來:「就算咱們能被聖山帶出現世,這點人能有多少?大明億萬子民,就活該去死嗎?別忘了我們也是凡人,是聖山從大明人里選出來的。這些人是我們的同胞,是我們的親戚朋友!」
「凡人生死只是小節。」謝勝有些無力的道:「聖山考慮的是大局。」
「是啊,大局,但是誰的大局?」高德冷笑道:「不包括你我大家在內的大局,為什麼還要我們效力呢?那不是我們的大局啊?」
「說到大局,除了聖山的大局,現世里還有另外的大局嘛。魔人那邊不也有他們的大局,只要成為魔人就能被他們考慮在內。高德的魂火也是大局啊,點燃魂火就屬於那個大局了。女皇帶領凡人堅持魔人和魂火之外的道路,那不更是大局?絕大多數凡人得指望那樣的大局,他們屬於那個大局。」
「還有什麼凡人生死啊。」高德越說越利索,他是真為聖山的舉動憤怒。「說到這我就很不理解什麼混沌循環,那似乎是天理。可問題是天理我們就得受着不能抵抗?人都有生老病死,不都想着能活久一點?王朝不也是必然更替,但不還是得努力延續?」
「有時候努力也是有效的嘛,你看大明不就延續千年了,這就是女皇帶領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啊。」
高德看着兩人,謝勝還滿眼茫然,張定卻躲避了他的目光。
「我也不是反對聖山的大局,我終究是受聖山養育教導出來的。只是我不認為高德和女皇他們堅持抵禦混沌的選擇是錯誤,更不認為是罪行。」
「至於高德跟魔人有什麼關係,連女皇、麗小姐和姚長老都沒說什麼,聖山不就是通過她們觀察現世的嗎?她們都沒把高德當做敵人,怎麼還有人比聖山眼睛耳朵更靈光的呢?確認不是誰在暗中編造的東西,然後添油加醋傳播出來的?」
高德沉聲問:「信使說過這些嗎?」
謝勝和張定同時搖頭,信使就召集聚會傳遞消息,哪會說這些。
「我只是懷疑有人散播謠言渾水摸魚。」高德接着把話往回收,「聖山的大局是混沌循環這麼高遠的格局,也不可能會針對凡人做什麼選擇。所以我相信這裏面是有問題的,是不是存在着魔人甚至惡魔的侵蝕,這都說不一定。」
謝勝和張定更加惶恐,連連搖頭說不至於。
「那就等等吧,」高德說:「等聖山到底要我們做什麼的時候,我們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兩人不迭點頭,都說這才是穩妥的辦法。
這一夜,三個人都難以入眠。
謝張兩人自然是胡思亂想心中難安,高德卻是被硬板床和震天呼嚕給吵得睡不着。
置身聖山基地之內,無數「信使」監控着,連小麗和姚婆婆都難以擺脫,他自然不敢貿然進入灰境去絕魂宮找小楚睡覺。
那是真的睡覺沒別的意思,小楚作為灰境智靈,可以給最大限度安撫他的意識讓他獲得最佳睡眠,可惜在這享受不了。
他還想過潛到下層去找小麗偷……不,他跟小麗怎麼能叫偷情呢。
不過同樣是監控的原因,同時怕窺破了小麗的偽裝讓她下不來台,也只好放棄這個打算。
他只能直挺挺熬着,甚至數起了羊。
數着數着,前世的記憶忽然變得生動起來,他似乎回到了學生時代。軍訓那會十多個人一間寢室,睡硬板床,置身呼嚕的海洋。
意識就此發飄,睡意漸漸升起,他竟然一覺睡到天亮,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白天沒什麼變化,依舊是枯燥的勞動。不過從運上來的東西看,遺存已經挖到了很深的地方,很多東西都算得上古董文物了,卻還是要挖出來用。
聽謝勝和張定說,這幾座山峰之上原本就連着聖山。不過聖山在大明之前就飛上天了,留下的部分一部分當做戰仆的訓練基地,一部分是灰器模械的集散地,更下面是聖山的倉庫。從去年開始戰仆訓練和灰器模械集散也漸漸搬走了,就剩倉庫部分,還有可能是與聖山保持聯絡的區域。
至於倉庫為什麼陷在了土裏,高德跟藉機轉到他這裏跟他溝通情況的百戶楊大載談到這事,楊大載說土裏埋着的其實都是廢棄物,是當垃圾丟掉的。
所以聖山不僅跑到了世界貝膜之外,還把海量的打造好的灰器模械也運走了。
很明顯,自然是為了所謂的混沌循環之後,重啟世界用的。
這幫自律意志,果然考慮的僅僅只是維持整個震旦的存在,壓根沒想過凡人的死活。等世界重啟後,又把血脈種子當做麥種般的撒下來,種出一個凡人世界而已。
「這兩天那幫人可能有什麼行動,你們這邊不要輕舉妄動,面上放鬆一下。」
高德交代楊載,後者不迭應道:「總管說咱們在這邊就聽你的。」
這傢伙也挺謹慎,專門找遠坂愛驗證過自己的身份。
高德還真是金口玉言,晚飯吃過,就有信使傳訊,晚上老地方集結。
「今夜連夜開工……」
露面的還是姚婆婆,「現在就往底層集結,不必擔心其他人阻攔,我已做好安排。」
下到底層,並沒進入底層中心挖掘現場,而是在某處石壁匯聚。
不多時四五百人就位,姚婆婆用冷漠甚至近於麻木的聲調說:「挖開這道岩壁。」
高德忍不住用超脫視野看了看,接着陶特竟然也發來了意念。
「哎喲,這裏有跟貼着貝膜的清掃系統連接的力量通道,竟然藏在信息傳送通道外層,藏得好深。」
清掃系統,那是什麼?
陶特說:「就是你在我的視角看到的那些小點,帶着解離之力的,你不是把那種玩意叫……滅絕器嗎?」
高德心說我草,姚婆婆……不,聖山這是要幹啥?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986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