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力量本質上看,太一魔教的教徒跟海塔會的魔人沒什麼不同,都是通過在灰境修行,凝練魂魄,讓惡魔軀殼更加凝實在,由此在現世釋放更多惡魔之力。
不過在「技術細節」上,這兩方又有各自的特點。
高德在中京和扶桑跟不少海塔會魔人交過手,其中的鐵鏽人還被他拉了過來,對海塔會魔人已有很深了解。這類魔人的最大特點就是……沒有特點,他們都是以族群之類的組織堆疊而上,每個族群有不同的力量特徵,魔光的波動也是千差萬別。
所以高德在這伏牛山一闖,幹掉了若干太一魔教的教徒,還捏了好基本手辦,頓時對比出了差異。魔教的教徒應該是有統一的修行方式,甚至修行的灰境都是同一個,這讓他們的魔光波動頗為一致,看多了高德一眼就能認出來。
還有個差異也很鮮明,太一魔教被聖山壓製得很慘,教徒普遍都很……窮,基本沒什麼灰器裝備。教徒不是用凡人槍炮,就是直接把惡魔肢體當做武器,即便是基層頭目都沒有一套完整的陶鋼甲。在高德的超脫視野里,他們的魔光不僅整齊劃一,還肆無忌憚。
此時自天而降的身影就不同了,不僅難以看清身影輪廓,魔光還飄忽不定,明顯是有隱匿能力或者身着灰器。當然血、紫、綠以及灰藍各色都有,並且在高德準備看得更清楚時,總計四色七團魔光如流星墜地,拉成七道光束,朝着高德頭頂轟下。
九盞魂燈齊亮,點燃了力場盾,在高德頭上展開半球屏障。
衝擊波一圈圈振盪而出,積雪、泥石、草皮、林木四散噴飛,還聽到了聲猛獸的悲鳴,竟是一頭縮在不遠處山洞裏冬眠的熊瞎子,在空中張牙舞爪,拉着弧線急速遠去,叫聲里充滿了不解與無奈。
接着噴飛而起的是七個身影,各自亮着的魔光中閃着縷縷晨曦般的金光。這金光像是噬魂之蛇般附着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沒等砸在地上就猛烈掙扎,想掙脫金光。
若是換作之前那些太一魔教的教徒,戰鬥便就此結束了。不過這七個人絕非尋常,由空中到地上翻滾了片刻發現無法擺脫金光後,身上魔光大作,同時溢出濃烈黑煙。轉瞬七個本是人類的身影就邊做了七頭惡魔,各有可怖形貌。
惡魔顯身,金光便被黑煙抹去了。不過他們並沒急着上前,而是握緊了各類武器,結成包圍之勢,謹慎的縮小包圍圈。離子劍、動力斧、轉管爆雷槍以及包裹着惡魔身軀的陶鋼甲,顯示這是個裝備精良,位階頗高的小隊。
即便小隊裏還沒有調和者那個級別的大人,這七個海塔會的成員也稍稍撿起了一絲自信。對方是很強很古怪,但也只是堪堪擋住他們合力一擊,這會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沒調勻氣,依舊沒什麼動靜。
「御馬監的沒鳥鷹犬,現在可不是你們這種人還能蹦躂的時候!」
隊長倒是謹慎,抖了抖冒着瑩綠劍芒的離子劍,發現剛才被那暗金光焰燒灼的傷勢還沒完全恢復,先開口拖延時間,同時權當試探。
「現在別說是你,就算是瞎子千戶來了,也沒那個資格渾水摸魚!」隊長說着毫無誠意的廢話:「你若是識相的話,趕緊離開,還能保住性命!」
「你們認識瞎子?」
金光屏障消失,露出幾若刑天的高大身影,話語平穩漠然,甚至有些像機械。七頭惡魔已近到他二三十米外,見到這巨人般的體量,尤其是肩上扛的和背上背的兩根粗壯柱子,即便心口已浸滿惡魔之力,仍然難以遏制的加快了跳動。
「當然認識,」隊長頂着顆近似蒼蠅的腦袋,用變調非人的嗓音說,「瞎子千戶在伏牛山外圍跟我們天天打交道,都是老熟人了。我們是很難抓住他,他也沒有本事解決我們。閣下你跟他一樣都有魂火,應該就是這些日子在震旦崛起的提燈人吧……」
這個應該是擁有蠅頭疫魔身軀的魔人竟然還友善的勸誡:「你們提燈人是很強,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遇上我們的調和者都不得不落荒而逃,更不用說匯聚在這裏的諸方大能。你們御馬監消息靈通,不可能不知道伏牛山已是神仙打架的地方,我們也只是在這裏坐觀成敗,你又何必來攪和呢?」
「瞎子做得不錯。」
高德贊了聲,為自己沒有充分體貼到瞎子的付出而羞愧。
「那麼你們是哪座塔……」他接着問,「不,哪位大人的部下?白虎嗎?」
七頭惡魔腳步停下,握着武器的手也不約而同的抖了抖。
「敢問大人……」隊長吞了口唾沫,蠅頭上閃爍着綠光的複眼顯得有些迷亂。「大人你又是何方神聖呢?」
「不是白虎?」高德沒有回應他,自顧自的說:「那麼是玄武、青龍、朱雀里的哪一個?或者是天沖、地斗、人寰的哪一個?嗯……應該不是後面三個的部下,他們連人話都說不來了,又哪能號令部下呢。」
跟海塔會打了這麼久交道,高德也掌握了不少情報。下港乃至扶桑的確是海塔會的根基,但照管這兩處的頭目也就是白虎等四位「大人」。在白虎之上還有三個更強大的角色,據說都活了好幾百歲,差不多是與楚娘子同時代的人物。這三人已不介入海塔會的具體運營,而是一直在「修行」。高德猜測,企圖將血塔會海塔會乃至所有魔塔組織起來的「塔林」,幕後主使就是這三人。
「至於我是誰……」高德扶了扶肩上的錨釘,「抱歉我不能說,說出來你們跑掉的話,我就傷腦筋了。」
「呵呵……」蠅頭隊長氣得笑了,「當真以為虛張聲勢就能嚇退我們?看你這身打扮,想模仿刑天,先好好收拾下戰甲,起碼刻點花再出來招搖啊。」
「啊」的發音剛吐出,身影就譁然而散,變作瑩綠之霧,如暴風疾雨般急掠而來。而在同一時間,另外六人也發動了攻擊。
轉管爆雷槍射出的瓢潑彈雨罩住高德……
紫氣彌散將整處現場遮蔽,視線所及一切事物都在扭曲變形……
力場斧拉起的血色光弧在搖曳空間裏逶迤,似乎要汲取一切生機……
若隱若現的灰光偶爾泄露出絲縷藍光,電光般射到高德身側,眼見就要觸及後頸……
像是舞台打下的燈光,另一抹血色浸染整處空間,讓所有攻擊變得更銳利且更捉摸不定……
這七個魔人果然是一個配合默契,久經戰陣的小隊,別說瞎子,就算是在高德之下第一人的呂九眉,也未必能在他們的攜手攻擊下安然無恙。
當然呂九眉是不可能被這個小隊擊敗的,在凡人層面她擅長丟炸彈,在提燈人層面她多項全能,而在吸血鬼層面,高德都從未見過她的極限。
至於高德自己,他倒是想挑戰下自己的極限。
維持着九盞魂燈,再度撐起金光屏障。綠霧、血光、爆雷彈雨、灰藍電光先是滯了滯,再在猛然變得熾亮的紫光與血光加持下,紛紛穿透和割裂屏障,在高德那身造型古樸毫無裝飾的戰甲上擊出片片絢麗碎芒。
高德只是腳下晃了晃,只是僅此而已,連戰甲之內的嚶嚶戰甲都沒什麼表示。
積雪已被掃空,連帶草皮泥土都被掀飛的空地上,魔光與金焰交織,讓那七個魔人難以看清現場。轉管爆雷槍還在嘶吼,一發發足以穿透上百毫米厚陶鋼裝甲的爆雷彈只是擊出點點火星,這讓他們頓時有了判斷。巨大的震撼與駭異迫使他們下意識用上全力,毫無保留的發動了又一次攻擊。
不過他們慢了一線,依稀見到那個高大身影將肩上的柱子挪到了手上,兩手合抱,當做大錘般掄動。暗金光焰如瀑布般自那傢伙體內湧出,呼呼匯聚到柱頭,凝聚如有如實質的金光之刃。隨着柱子的轉動,光刃暴漲十丈,輕飄飄的轉了一圈。
那一刻除了晨曦般的金光外,世界似乎再沒了其他東西。
等金光消退,籠罩全場的血光,混淆視線的紫光都蒸發成冉冉灰煙,轉管爆雷槍沒了聲音,那道血色光弧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一縷殘影,而牽起光弧的力場斧像砍柴斧頭般扎在地上,唯一還有動靜的就是灰藍光影,像雷光的殘餘正噼噼啪啪細密的響着,卻被混在其中的金光束縛,只是徒勞的閃爍不定。
以高德為中心,相距二三十米圍着的七個魔人,此時都保持着原有的姿態僵立着。在他們的腰間都有一條金線,不僅將他們的惡魔身軀切做上下兩截,金光還同時在身軀與魂魄中猛烈燒灼,溢出股股灰煙。
高德將錨釘重新扛上肩,掃視這七個魔人,滿意的點頭,伸手準備捏手辦。
原本是把錨釘當做火箭筒用,效果不錯,不過只能對單。剛才他將錨釘提煉的魂火光束當做劍刃,錨釘就成了巨大劍柄,只是掃了一圈,就將這七個高階魔人了賬。
雖然更費力氣,掃這一劍的剎那間他將魂火提升到了十二盞魂燈的強度,但效率更高,是字面意義上的割草。
「你……」隊長的蠅頭疫魔身軀急速瓦解,邊做濃烈灰煙,在上半截人身與下半截分離前,他努力撐起最後一縷意識,吐出了斷續的話語。「我……」
他終究沒把話說完整,牽連着殘餘惡魔身軀的上半身摔落在地,被金焰繼續吞噬着,分解為片片飛灰。
「我到底是誰,你已經不需要知道了。」高德用無形的意念之絲縛住飛升而起的小小虛影,「至於你是誰,我可不需要你開口說。」
一個、兩個、三個……
高德好整以暇的一個個捏手辦,捏到第六個的時候,忽然感覺眼前似乎花了下……不,更像是意識晃動了一下,於是第六個第七個魂魄就此順利升天。
超脫視野沒有異常,說明剛才不是錯覺,就是有超出自己感知的力量在干擾心靈。
高德的後頸頓時炸起一片汗毛,這不是區區調和者能做到的,必然是與白虎同級的強者。
沒道理啊……
他暗暗叫苦,這一路來雖然殺人拔點,大肆破壞,但出手極快,並沒暴露自己的身份。看這七個魔人現身,就知道對方還不清楚自己底細,只是派來了尋常的高階魔人處置。
怎麼可能一下子把海塔會的王炸招惹出來了?
「哼……」
如黃鶯般的嚶嚀落下,卻如巨大銅鐘,將高德罩在其中,猛烈撞擊着高德的身心。
自地面升騰而起,驅散了風雪的灰煙驟然凝固,變作粉泥般的碎屑紛紛揚揚落地。而同時落下的,還有個矮小到只到高德膝蓋高德的身影。
這是還扎着雙丫髻的小女孩,也就六七歲的樣子,穿着尋常的孩童衣裙,抱着胳膊仰望高德。粉嘟嘟的臉頰鼓着,黑白分明且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滿是嗔怪,像在責備高德弄壞了她的玩具。
高德自然清楚這絕不是尋常的小女孩,在他的超脫視野里,根本見不到女孩,如烈焰般的橘黃光輝正照耀着視野,讓他幾乎難以直視對方。
他也沒辦法開口,對方的輕哼還在衝擊身心,壓迫得他的感知都不斷回縮。
「我是朱雀……」
小女孩說話了,每一個字都如一發重炮,轟擊得高德更加難受。「你是高德吧,我聽白虎提到過你。可你不是在扶桑玩嗎?怎麼跑來這裏了?」
「哈!」她一拍粉嫩手掌,「你是來偷襲我們的?真是狡猾,可惜讓我逮住了!」
「那麼現在……」她伸直細細胳膊,手掌上呼哧燃起一團橘黃光焰,「要把你烤成幾分熟呢?我倒是喜歡三分熟的,可我沒吃過男人,不知道三分熟好不好吃。」
看着她手掌上的光焰,高德快崩潰了,這可是魂火,是他引以為傲的魂火!
「你很好奇這個?」朱雀像跟小鳥戲耍般的玩着手裏那團魂火,「你會我也會啊,而且比你的還亮,你的魂火髒髒的,一瞧就知道是壞玩意。」
難怪白虎從不問他有關魂火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對你有點興趣,」朱雀又說:「以前也感應到過,那些叫……提燈人的魂火就是你傳給他們的吧?太弱,我試了幾個,弱得不行,太不純粹了。」
「兩個時辰前感應到了你的魂火,那個時候還沒怎麼上心,不夠有那麼幾個剎那,魂火變得很強,我就知道只會是你了。隔着好幾百里,也騙不住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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