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蘇爾卓尖尖的嗓音:「起立!」起什麼起,盤腳坐了那麼久,腳動不了啦,靠手幫忙,把兩腳搬向前方,再屈回來,手撐着地,慢慢站起來。
豈止趙芬那麼狼狽,周圍的人都好不了多少,不少女生還要互相攙扶,才站得起來。一大群人亂七八糟的,鬧哄哄。蘇爾卓氣壞了,拿着教鞭走過來,大聲呵斥:「吵什麼吵?站起來就是你們說話的機會麼?不准說話!」
教鞭作狀要打,果然威力無窮,很快說站齊了,又是報數,然後立正、稍息,來回折騰了幾次,終於排列整齊了。瑪雅琳宣佈:「現在列隊,單行走,一個跟一個,間隔距離,以伸直手才能觸到前面同學為標準,超過這個距離,就得跑步跟上,少於這個距離就得慢走留空。藏珍澗刻有歷代名著,今天先參觀大概,以後全部要背誦。」
從神學殿出來,北面是圍牆圍起來的教工宿舍區,有門衛,學生不得隨便入內。順南牆往西,翻過山脊,有一條小路通到山澗中,亂石無數,每塊石上都刻滿字,那就是藏珍澗,動用了一千名石匠,二千名民工,花了半年的時間,在石上刻字,在石邊開出小徑。
石上刻有詩經三百零五篇詩、尚書三十三篇、山海經十八卷,易經,還有屈願的離騷、宋玉的風賦、九章、九歌、孔子的論語、左氏春秋、呂氏春秋、國語、戰國策、孟子、莊子、韓非子等。當時一句話:沒有紙,當然就沒有私人用書。
不過,學宮作為一個高等學府,豈能沒有公共用書?把書刻在石上,就是西北陸家的傳統。陸家學生,每天都要上山,對着石頭背誦,積小成多,書就這樣全部刻在腦海中。一個人的記憶,總有遺漏的,四個人互補,就記全了。
上面說到的藏珍文字來源,竟然全部是四小背誦出來的。記憶是學習之母,長期的訓練,人都變得聰明,過目不忘。
為什麼現代人背書那麼困難?就是一句話,有了紙,就有書,有了私人藏書,誰還去傷腦筋背書呢?卻不知道,越不背誦,越沒有背誦的能力。現在的書頁,張張外觀都是一樣的,確實難背。
當年塊塊石頭都不一樣的,先把石頭整塊記在腦海中,再記其他小節,背起來就容易了。所以古人在某方面,比現代人聰明得多,比方你叫陸仁傑背離騷,他的腦袋中,立即浮出了「離騷石」,就象一張照片一樣,他對着這張「離騷照片」一個字一個字讀出來,你以為他在背書,他其實在念書,只是這塊「離騷石」,他看得見,你看不見!
古代人才沒有現代人那麼笨!現代人刻字,先要把石鑿方正、磨光滑,然後在上面刻字,整齊美觀,就是難以背誦。古代人根本沒有興趣給石頭整容,你要我刻字,給錢,我就刻字,不就鑿幾條槽麼?當然槽的形狀有講究。
你要我先給石頭整容,也可以,給錢,給20倍的錢,功夫起碼20倍以上嘛。誰那麼笨,請人刻字留自己的墨寶,多給20倍的錢,圖個好看?這樣沒有整容的石頭上,刻的東西,看起來困難一點,正因為困難,旁邊雜七雜八的凹凸多,反而有助於記憶,有助於調出來背誦!
當然,宋朝以後,刻字必須先給石頭整容,成了規矩,為什麼呀?還是那句話:有了紙!有了紙之後,你就可以在石刻上拓本:先把石頭弄濕了,把紙攤上去,再噴水,然後用乾淨的毛掃在上面打打打,有槽的地方,紙就陷進去,等七成干時,用墨掃掃一遍,陷進去的地方就着不上墨,等九成干時,把紙揭下來,就成了黑底白字的拓本。賣拓本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多給20倍錢給石頭整容,這錢花得值。
也有人給古石刻,拓本賣錢的,可是古代沒有紙,沒有拓本這個概念,那裏平整就多刻一些字,那裏岩驂就少刻一些字,因石制宜嘛。這樣拓出來的本,不但上下左右都缺字,就是字裏行間都有許多干擾紋,前文提及在貴州見過的,陸仁傑大作的拓本,就是這個樣子的,不識貨的人,會嫌不好看,識貨的話,嘩,這才是正宗的古本珍本呢,說是價值連城,不為過。可惜當時連五十大元都沒有,真是終生遺憾的事。
瑪雅琳說過,學宮的學生,都必須熟背藏珍澗的經文,趙芬一看,頭都大了,這麼多東西,怎麼背誦啊?鬼叫一樣。
蘇爾卓走過來,幌動着教鞭,斥曰:「叫什麼,不准叫!」趙芬說:「瑪總教習說,這些東西全部要背誦,怎麼背喲,你背給我聽聽!」蘇爾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板着臉孔說:「當然可以,這些經文,本來就是我們背出來,人家刻在這裏的!」
趙芬說:「好,你背一下《離騷》」。蘇爾卓當堂背誦,一字不錯,一句不停,象高山流水,一直到底。然後又說:「趙芬同學,還有什麼意見?你看着,我倒背給你聽,等你開開眼界。」
說完果然倒背如流,直聽得趙芬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蘇爾卓終於笑了:「怎麼樣?聰明沒有用的,要下死功夫!肯下死功夫的話,你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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