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恆的面色驀然蒼白下來。
他愣愣的看着秦惜,「你方才說什麼」
「和離吧,和離吧」秦惜抱着頭,「我不想看到你,一刻都不想容恆,你把我當傻子一樣欺騙,難道你以為我還能保持初心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嬉笑玩鬧嗎,我做不到,我現在一看到你滿腦子都是你欺騙我的場景,我沒辦法面對你」
「媳婦」
「別叫我媳婦,很快就不是了」
容恆苦笑,他一直以來最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原本以為可以瞞的久一些的。
但是
「我是不會同意和離的。」容恆抿着唇,眼神驚痛,「媳婦,騙了你是我不對,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你總是有理由的。」秦惜冷靜下來,她抱着膝蓋整個頭都埋在膝蓋了,她現在不敢看容恆,不敢看他那張熟悉臉上陌生的表情。「容恆,別說了,算我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生路
容恆渾身一顫,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踉蹌後退兩步,目光悲傷的看着秦惜,一字一句艱難的問道,「在你看來跟我在一起,就是死路嗎」
秦惜緊緊的環抱住自己,她現在如同一隻受傷的刺蝟,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誰靠近她都會被她刺傷。她知道自己的話有多傷人,可她控制不住,她就是想刺傷容恆,讓他跟她一起痛。
她從膝蓋中抬起頭,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瞧見榮恆驚痛的模樣,她心中卻沒有一絲報復的快感,喉間仿佛堵了棉花一般又痛又塞,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不要心軟。
「容恆咱們結束了。」
「不可能」容恆骨子裏是個十分強勢的人,他認定的人和事物從來不會放手,他抿緊嘴唇,走到床榻邊,狠狠的抱住秦惜,嘶吼道,「我們的日子剛剛開始,不到我死,永遠不可能結束秦惜,你不能這樣判了我的死刑,我有苦衷,我有理由我可以跟你解釋」
「不需要」
秦惜強硬的推開他,結果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再多的解釋也無法改變
「媳婦,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秦惜苦笑,「我現在不敢相信你跟我說過的話究竟那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也沒有判斷的勇氣和智慧了。」
「媳婦」容恆還想解釋。
「容恆,我問你,當初我們在淨慈寺的相遇,是你提前設計好的,還是巧合」秦惜仰着頭,目光希翼的看着他。
如果是欺騙,她想知道,這個欺騙是從最開始的時候開始的,還是從後面才決定的。
容恆在秦惜清亮的眸子下無所遁形,他喉嚨動了動,終究是閉上了眼睛,「媳婦,對不起」
秦惜嘴角無力的勾起,果然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是一切欺騙的開始了。
他挖了一個坑,而她,也就真的傻傻的跳下去了。
「你走吧。」
她的頭再次埋進膝蓋中,聲音很低,像是受傷小獸輕輕的嗚咽聲,她努力抑制住哽咽,「你走吧,走吧,讓我安靜一會兒,求你」
容恆瞧着緊緊縮成一團的秦惜,她安靜的像是一隻雕像,可是容恆知道,她在哭。兩側的拳頭緊緊的握起。
這些年他承受了這麼多,可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頭一次覺得無力。
他知道現在秦惜的心情複雜,留給她思考的時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秦惜沒有說話,直到腳步聲遠去,直到聽到房間的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她才無法克制的悲鳴起來。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那悲傷的,壓抑的哭聲還是透過門縫,傳到院子裏容恆的耳中。
容恆並沒有離開院子,他靜靜的站在屋檐下,仰頭看着夜幕中飄落的雪花。一片片的冰涼落在臉上,像極了眼淚。
屋子裏飄來的低泣讓他心中窒悶揪痛,他很想把她抱在懷裏,給她解釋他的所作所為,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和離
兩個字如同利劍一般把他的心幾乎要劈成兩半,他知道她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愛恨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可他還是騙了她。
就算他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他所有的行為在任何人看來都是欺騙。
一整夜。
容恆靜靜的在院子裏站了一整夜,他的身上頭上落滿了雪,立在門前宛若一隻雪人。
而房間裏壓抑的哭聲也一直持續了一夜。
韓子玉最先起身,來到院子裏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愕然,連忙上去把他頭上身上的雪都掃乾淨,瞧着他凍的蒼白的臉色,連睫毛幾乎都成了霜色,不由得震驚道,「你在這裏站了一晚上你傻啊,不知道在房間裏歇着秦惜不讓你進去太過分了,我去問問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子玉,她都知道了。」
韓子玉腳步一頓,「知道什麼了」
說完,他腳步猛然一頓,整個人差點被腳下的雪滑倒摔個狗啃泥,他瞪大眼睛,震驚的看着容恆,「你是說她知道你裝傻的事情了」
容恆閉上眼,艱難的點點頭。
韓子玉腳步沒有再往前挪一步,抿着嘴唇拍拍容恆的肩膀,正色勸慰道,「容恆,你不能怪她,換成是誰剛剛經歷過趙淳,又突然知道你騙了她都會受不了的。說實在的,她只是趕你出來,沒有做其他的事兒,就已經夠仁慈的了。」
「子玉」容恆靠在廊柱上,蒼白的臉色比雪色更加的白,他眼眶通紅的看着韓子玉,「這一次,我真的做錯了。」
韓子玉嘆口氣,「知道錯了就好好跟她解釋,秦惜是個善良的姑娘,應該會理解你的。」
「她要跟我和離。」
「什麼」
「我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決絕。」容恆用力捶着胸口,「子玉,我心裏難受」
韓子玉臉色慢慢的嚴肅下來。
不是他替容恆辯解,他裝傻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而且是從五年前開始的,嚴格的來說,他並不算欺騙秦惜,而是欺騙了所有人。容恆九死一生才想到這樣一個自保的法子,這些年來他過的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苦。
當然,這是他的立場。
站在秦惜的角度來看,容恆的確是不可原諒的,他不只是裝傻,還假借裝傻作為便利,把她的便宜都佔了一遍,更重要的是他親眼看到過秦惜對痴傻的容恆有多麼的照顧,在她看來,容恆恐怕是在惡意欺騙。
兩個人都沒錯,錯的是時機啊
韓子玉嘆口氣,「你別難受了,我去和她好好說說。」
「別去。」容恆拉住韓子玉,輕聲道,「如果是解釋我希望她能從我口中聽到。」
韓子玉微微一思索,也就點了頭,「你說的對。」
這是他們夫妻兩個的事情,絕對不是他這個外人能插的了手的。
韓子玉瞧着容恆灰敗的臉色,心中不忍,勸他道,「其實從另外一個層面來說,這事兒未必就是壞事。」
容恆苦笑,這樣還不算壞嗎
「秦惜越早知道對她來說欺騙就越少,而且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秦惜對你竟然這麼決絕。」瞧見榮恆面色再次一黯,韓子玉搖頭道,「容恆啊容恆,你真是不了解女人。秦惜她反應這麼大,因為什麼你想過沒有」
「不是因為我騙了她嗎」
「當然是因為你騙了她。」韓子玉鄭重的點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自己不在乎的人,就算是再大的欺騙,那也都是不會放在心上的。秦惜她反應這麼大,恰恰說明她在意你,非常的在意啊。」
容恆眸子一動,面色恢復了些生機,「你說真的」
「當然了,本小侯可是風月場合里的常客,女子的心思一點都逃不過本小侯的法眼。越是用的感情深,就越是容不得欺騙和背叛。秦惜待你多好,不用我說,你是當事人你自己也能感受到,若是沒有動感情,她對待一個傻子至於這樣用心當初我不知道你是裝傻,後來知道不是也把你揍了一頓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想的」瞧見容恆搖頭,韓子玉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嘆口氣道,「我在想,我們兩個是過命的交情,你連我都信不過嗎你告訴我,不管如何,如果我能幫忙,就是丟了命也無所謂,就算幫不上忙,最起碼我可以和你說說話,和你共同承擔這些壓力,而不是讓你一個人自己扛着。反正當時真是百感交集,想的最多的就是和你斷絕兄弟情算了,反正你這麼不信任我」
容恆雙唇緊抿,默然無聲。
韓子玉又嘆口氣,「當時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就只有自己衝動,後來冷靜下來,聯想到你那一場刺殺,就猜想這中間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內情,所以才拉下臉去問你原因,因為不管怎麼樣,這麼多年的兄弟情,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才能讓我死心吧。後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後,知道你是迫於無奈,慢慢的也就原諒了。」
「秦惜也會這樣嗎」
「這我說不準。」韓子玉搖搖頭,「但是以過來人的心情告訴你,所有的事兒該說就跟她說清楚,千萬別藏着掖着,你自認為是對她好,可她如果願意跟你承擔呢。」
容恆面色一緊,「她知道了會有危險。」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但是不知道就沒有危險了嫁給你本身就是一種危險了,你還不如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這樣讓她心裏也有個底,知道哪些人能靠近,哪些人要離的遠遠的。」
容恆陷入了沉默。
如果秦惜只是秦惜,他會毫無保留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可是她還是蘇瑾,身上背負着丞相府全府人的性命,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崩潰。
「先別說這些了,進去看看秦惜的情況吧。」
容恆點點頭。
他瞧着緊閉的房門,竟然有些望而卻步,深吸一口氣,他緩緩推開了房門。
打開帘子,入了內室。
秦惜躺在床榻上,蓋着被子,背對着他,無聲無息的模樣仿佛已經熟睡,可容恆能察覺到她呼吸的變化,知道她沒有睡着。
他坐到床沿,床身震動的瞬間,看到她瞬間僵硬的背脊。
容恆苦笑連連,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伸手按在她的肩頭,輕輕喚了一聲,「媳婦。」
秦惜睜着眼睛看着牆壁,默不作聲。
容恆從腰間撤掉他一直隨身帶着的錦囊,放在秦惜的眼前,「媳婦這是咱們大婚那一天你編的結髮,我當時真的好開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不是你一個人期望的。」
秦惜緩緩的閉上眼睛,艱難的道,「當時你恐怕在心裏笑話我傻吧。」
容恆搖搖頭,才想起秦惜是背對着他,看不到他的動作,他微微一嘆,「媳婦,我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你,遇到你之後我才覺得我的人生不是灰色的。自從我假裝痴傻之後,所有人的眼神都是異樣的,我看到你的那一刻,看到你平靜的目光,把我當成一個正常人異樣的對待,從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秦惜默默無聲。
容恆靠在床架上,自顧自的說道,「你應該聽說過我五年前被大景派來的人刺殺吧其實刺殺我的人不是大景朝的人,而是我爹」
秦惜渾身一震,愕然的轉過頭來。
容恆看到她腫的凸出來的眼袋,心中一揪,面上卻露出一抹淡淡的平靜笑容,「很難相信對吧,其實我從小記事開始,容厲雲就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當年我小小年紀就去了邊關,其實有些原因是因為他。他對我還沒有對個庶出的孩子好,當時我想興許是我太過沒用了,所以他才不喜歡我。我不顧我娘的反對,去了邊關,那時候我清楚的記得我娘日日以淚洗面,但是我想證明自己,想着興許哪一日我功成名就了,就能讓爹爹喜歡我了。」
他繼續說道,「我十一歲入軍營,整整七年的時間,終於慢慢的從一個小小的士兵變成了大將軍,中間多少辛苦多少生死攸關的時候,我都拼命的闖過去,那時候凱旋歸來皇上封我做了定安候,還賞賜了很多東西,那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就在回來的路上,我卻遇到了刺殺。」
秦惜的心狠狠的揪起,她知道容厲雲不喜歡容恆,但是她也只以為是容恆痴傻了,所以覺得容恆丟了簡親王府的顏面,卻不知道以前容恆健健康康的時候他就如此不喜。
秦惜沒辦法理解,任何一個父親,就算再不喜歡自己的兒子,也不至於要殺了他啊
就像秦漠北,雖然不是人,雖然自私。可是在她沒有觸碰到他利益的時候,他也不在乎府中多養一個閒人,怎麼也不至於殺了她的。
容恆看了一眼秦惜,繼續說下去,「刺客的身上刻着大景朝死士身份象徵的圖騰,以至於所有人都以為刺客是大景朝的人派來的。可惜當時我受了重傷,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我才聽到他們說可以向簡親王交代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爹爹,竟然這麼恨我,恨到恨不得我死了他才高興。」
「後來韓子玉及時趕到,是他救了我,當時我命懸一線,傷口潰爛,身體發熱,許多大夫都說已經沒有醫治的可能了,但是,後來慢慢的養着,竟然也好了。好了之後我不相信是父親派人殺我,所以就偷偷的溜出房間,每日裏伏在他的房頂聽動靜,最後」容恆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最後讓我看到他正在向刺殺我的人其中一個交代事情,那時候我才真的死了心。」
「他為什麼要殺你」秦惜乾澀的道。
容恆眸子一閃,笑着擁住秦惜,「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件事若是捅出來,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我,恐怕所有人都要以為我想做王爺想瘋了,所以才會陷害自己的父親。還有就是我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所以沒有人會相信我。最後被逼無奈之下,我只能裝傻充愣,企圖矇混過關。這一招竟然也十分好用,你在府里幾天應該能感覺到,容厲雲對我娘非常好,我娘視我為心頭寶,在我重傷的那幾天,她瘦了十多斤,差點就要跟我一起去了。興許是容厲雲看到我痴傻了,也心疼我娘,所以這些年來就罷了手。剛開始的時候他不信我是真的痴傻,百般試探,後來看到我沒有露出什麼破綻,才終於相信了。」
秦惜覺得不對,很多地方都不對。
如果容厲雲非殺容恆不可,怎麼可能因為心疼王妃就罷手了如果他真的心疼王妃,就不應該對容恆下手才對。還有容厲雲心再狠,也不可能要殺自己的孩子吧
難道容恆不是容厲雲的孩子不可能,兩個人的眼睛長的那麼像。
她緊緊的看着容恆,「這一次,你沒騙我」
容恆苦笑,這就是說謊的代價吧,每句話都被質疑,他點點頭,「句句屬實。」
「五年時間,沒有任何線索嗎」秦惜不信。
「有些端倪,還有待繼續探查。」
「韓子玉早就知道你的情況」
「嗯。」榮恆有問必答,「剛開始裝瘋的時候是瞞着他的,後來他才知道。」
「為什麼要接近我」
「剛開始不是因為你,你父親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得知丞相府被滅門的時候跟韓子玉一起去了,但是那時候已經什麼都來不及。後來就看到你和趙淳的對峙,我看出你情緒不對,所以就讓韓子玉把你給調查了一遍,發現你和蘇瑾並沒有交集。剛開始,我只是有些懷疑」瞧見秦惜震驚的眼神,容恆嘆口氣,「剛開始查到秦惜病入膏肓,卻突然好了。最開始只是懷疑你是蘇瑾,後來覺得這事兒太不不敢置信。媳婦,我承認,最開始我接觸你的時候的確只是想弄清楚你和蘇家的關係,可是後來就是在淨慈寺我在樹上的那一次,那一次我聽你說了很多,知道你是蘇瑾,也聽你說了很多事情,那時候我就是有些喜歡你,後來知道你們府里的老太太想給你議親,我這才忍不住,策劃了瞿氏的事情」
秦惜目光乾澀的看着他,放緩了呼吸,一字一句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從相遇到成親全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是。」
容恆不想再瞞着她了,每日裏欺騙她,其實他心中也不忍,如今總算能說出來了,他心裏也鬆快了許多。
秦惜的呼吸陡然又急促了起來,容恆知道她心裏肯定更不舒服了,可是既然坦白了,他就喜歡坦白的徹底一些,除了一些不能告訴她的事情,他剩下的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
「你告訴我這些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容恆緊緊的抱住她,「媳婦我承認我剛開始目的不純,但是我現在,真的愛你。」
愛
秦惜愣愣的靠在他的肩頭。
她想了一整夜,從最開始的崩潰,她後面也慢慢的冷靜下來,知道容恆裝傻並不是從遇到她才開始的,她知道他有苦衷,可是她依舊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如今聽到他說愛,她的心狠狠一抽,真的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你讓我想一想。」
這句話對容恆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他點點頭,「我等着你原諒我,無論多久。」
說完,容恆就再次走了出去。
韓子玉等在外面,看到他立馬低聲詢問,「怎麼樣了」
容恆搖搖頭,「她說要想一想。」
「嗯嗯,你給她多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韓子玉十分贊同這點,想當初他也是想了好久才勉強原諒容恆的。
早膳之後,孫氏和葉氏等人都來看望秦惜,看到秦惜紅腫的眼睛都以為她是在為昨天趙淳的輕薄傷心。有孫遠揚在,孫氏也不敢問她究竟有沒有發生什麼,但是看到容恆一臉懵懂的守在秦惜身邊,她還是覺得十分欣慰。
秦惜才扯了扯嘴角,沒有解釋什麼。
說着話,簡親王府的章嬤嬤來了,孫氏無奈,只能先出了院子。
孫遠揚看出秦惜心神不寧,卻不像是為了趙淳的模樣,如果是因為趙淳,她應該會傷心會憤恨,卻不該如此的消沉,連笑都是苦着的。
孫遠揚拍拍葉氏和孫芷,「娘,芷兒,你們先出去,我和表妹說說話。」
「好,你多勸勸惜兒。」
葉氏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心想興許年輕人說話比她管用些,也就離開了。孫芷看了看孫遠揚,又看了看秦惜,總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股子她插不進去的感覺,她深深的看了秦惜一眼,終究是和葉氏一起離開了。
秦惜疲憊的看了一眼容恆,「你也先出去吧。」
孫遠揚看着容恆一言不發的走出去,萬分詫異,因為他已經看明白了,容恆就是個非常非常小氣,非常非常愛吃醋的男人,每時每刻都恨不得黏在惜兒的身上,若是以往,惜兒讓他出去,而她和一個男子單獨在一個房間,他肯定要耍無賴不肯離開的。
今天竟然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
孫遠揚指着容恆的背影,「他沒事吧」
秦惜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微微點頭,「不用管他。」
「你今天怎麼了」
秦惜搖搖頭,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惜兒,我能看出來你不是因為趙淳所以才這麼低落,能不能和表哥說說,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開心」
秦惜一直都覺得孫遠揚是個特別通透的人,看事情遠比旁人清晰,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她苦笑,她想了想措辭,抿着唇開口,靜靜的看着孫遠揚,被子下的手卻僅僅的拽住了被褥,「表哥如果你一個特別信任的人騙了你,你說是原諒還是不原諒」
最信任的人
孫遠揚腦海中飛快的掠過秦惜足夠信任的人,孫氏,他和芷兒,還有爹娘都沒有騙她,他最終把目標定格在容恆上,「你是說容恆」
秦惜苦笑不已。
「看來真的是他。」孫遠揚摸摸她的腦袋,深深的看着她,笑道,「如果是惡意欺騙當然不能原諒,但是呢,如果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當然是可以原諒的,惜兒,每個人的心裏最深處都有一個秘密,你有,我有,容恆也有,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秘密不能對人說,因為一旦說了,有可能事情就會先入無法轉圜的地步,你懂我的意思嗎」
秦惜指尖一顫,看到孫遠揚寬容的眸子,忽然有種心虛的感覺。
在孫遠揚清亮的眸子裏,她總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是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比如她,表哥和芷兒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包括孫氏,可是,她不是同樣有秘密瞞着他們嗎。
她是蘇瑾的事情,這是她心裏最難以告人的秘密,雖然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可容恆跟她不是一樣的嗎。
她捫心自問,如果今天是她站在容恆的角度上,他會坦白嗎
不會
秦惜清楚的知道這個答案,可是知道歸知道,理解歸理解,她一時之間還是做不到心平氣和的接受這個事實。
難道她就這樣輕易的原諒容恆了
孫遠揚拍拍她的肩膀,眯着眼睛,笑的有些奸詐和狡猾,「如果真的一時之間原諒不了就給他幾天臉色看看,讓他也知道咱們惜兒不是那麼好欺騙的,騙人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對不對」
屋裏的秦惜卻重重的點點頭,這句話正和她的心意,她現如今她暫時還做不到原諒。
孫遠揚眯着眼睛十分開懷的笑了。
容恆多次針對他,唔現在也算是被他給報復回來了。
而此時,門外的容恆陡然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背後陰風陣陣。
含笑轉開了話題,孫遠揚笑着和秦惜道,「你今兒個沒有出門,恐怕還不知道現如今京城中已經十分熱鬧了吧。」
「快過年了,當然熱鬧了。」
孫遠揚搖搖頭,「現在京城中最引人關注的消息有兩個,貴族圈子裏的是大景朝太子殿下出使大遠,明兒個皇宮晚宴選妃的事情。因為聽說大景朝太子丰神俊朗,而且還沒有正妃。京城中所有未出閣的名媛們都卯足了勁兒,想在宮宴上出出風頭,好讓大景太子入眼。」
秦惜愕然,「這麼誇張大遠和大景不是剛剛才不打仗嗎,這些閨閣女子都不想一想,萬一以後兩個國家再打起來,她這個嫁過去大遠朝太子妃不是成為第一個祭旗的人」
「聽說是見過楚容的人都把他奉為天神,一時間大景朝太子被傳的神乎其神,但是有一條,對他的所有評價都是讚譽型的。」
秦惜無語凝噎,這也太誇張了。
「還有一件事,跟秦府有關。」
「什麼事情」
「今兒個一大早京都中的平民就收到秦漠北將軍寵妾滅妻,而且多次謀害秦夫人,現在秦漠北已經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大家都在等着姑姑這邊會有什麼反應。」孫遠揚輕輕一笑,「恐怕秦漠北很快就會收到消息,然後從軍營里趕回來了。」
秦惜很快就反應過來,好一個先人制敵如果等到孫氏和秦漠北和離之後再公佈消息,旁人肯定會說諸多孫氏的不適,可提前把消息放出去就不一樣了,這一個舉動給所有人都打了一個預防針。可不要小看每個人想像的能力,提前放出消息,不知道這些百姓們會在腦子裏想多少可行性。
畢竟孫氏是有孫遠揚撐腰的人呢。
到時候孫氏再選擇和離,恐怕所有人都會點點頭,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畢竟有靠山嘛,兄長來出頭了,有靠山肯定不一樣嘛。
「表哥,消息你放出去的」
孫遠揚但笑不語。
秦惜和他說這會兒話,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她點點頭,「表哥,謝謝你。」
「和表哥還說這麼多客氣話」
「那我以後都不說了。」
孫遠揚含笑點點頭。
兩個人說完話,孫遠揚就離開了,秦惜整理了一下心情,換了一身衣裳,走出了房間。
門外的容恆看到秦惜,面上閃過一絲驚喜,他大步迎上來,卻在離秦惜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眼睛期盼的看着她,「媳婦」
秦惜抿着唇,平靜的從他身邊走過去。
容恆眸子一黯,緩步跟上秦惜。
風雪很大,容恆有意無意的走在風口,替秦惜擋住大部分的風雪。
秦惜淡淡的看了容恆一眼,加快了腳步。
容恆腳步一頓,想起韓子玉教他的「膽大心細臉皮厚」遲疑了片刻,他終究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趕到孫氏的院子的時候,章嬤嬤還沒走,看到秦惜和容恆,她福了一禮,微微一笑道,「二公子,少夫人」
一轉頭瞧見秦惜紅腫的眸子,章嬤嬤微微一愣,「少夫人,您這是」
容恆剛要開口,秦惜便先他一步,「昨兒個被容恆氣的半死,哭了好久,沒好意思回王府,倒是讓母妃擔心了。」
容恆在無人瞧見的角度眼神詫異的看了秦惜一眼,隨即,他眸子裏閃過一絲暖意,不管他和秦惜發生了多麼大的隔閡,她竟然還能在章嬤嬤面前替他圓謊。
他打蛇棍上,走到秦惜身邊委屈的扯住他的衣裙,輕輕的晃啊晃,嘟着嘴巴眼眶紅紅的道,「媳婦,人家錯了」
秦惜輕哼一聲,「跟你計較我要氣死。」
章嬤嬤瞧着兩人的互動,微微鬆了一口氣,其實她知道,二公子的脾氣是很難伺候的,秦惜受了委屈肯定願意在娘家待着啊。
「少夫人,今兒個王妃讓老奴來是讓你們務必在明兒個晚上之前回府的,今兒個一大早太后娘娘就讓身邊的莊嬤嬤來傳話,說明兒個大年夜的宮宴讓您和二公子一起去參加呢,太后娘娘想念您和二公子的緊呢。」
秦惜微微一笑,「好的,嬤嬤放心,您先回去吧,我和容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今天晚上就能回去了。」
「好好好,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章嬤嬤剛走,秦漠北就怒氣沖沖的衝進了孫氏的院子裏。
秦漠北撥開意欲稟報的丫鬟,掀了帘子帶着一身冷氣就進了屋。不顧葉氏和孫遠揚兄妹在場,當即就給孫氏發了難,他面色鐵青,怒視孫氏。
「孫氏,你幹的好事兒」他捏着拳頭惡狠狠的瞪着她,嘶吼道,「你是什麼意思,把家醜都往外揚你是有多委屈,我秦漠北這些年來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竟然養出了一條白眼狼,你好你真好你究竟想幹什麼啊你今天給我說清楚,否則就是有孫清正給你撐腰,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妹妹」孫清正一身綠色的大裘緩緩踏進屋子,瞧見秦漠北氣急敗壞的模樣,冷笑道,「到了這般田地,你還佈置反思,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旁人頭上,我告訴你,那些所謂的家醜不是我妹妹放出去的,是我」
秦漠北面色一變,狠狠的瞪着孫清正,忍無可忍的道,「孫清正,你到底想幹什麼就算你身份高,你也沒有權利插手我秦家的家務事,現在我請你立馬離開我們秦家的府邸」
「不用你趕,如果不是我妹妹在這裏,你以為我願意踏入你秦家一步就是請我,我也不屑一顧。」孫清正站到孫氏旁邊,瞧着她微紅的眸子,輕聲道,「別猶豫了,面對這種人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孫氏苦笑,她不是猶豫,只是覺得這麼多年,她真的是白活了。
「爹,都辦妥了」
孫清正一笑,面色輕鬆下來,「妥了。」
孫芷哈哈一笑,立馬從孫氏的屋子裏翻出筆墨紙硯,研好墨之後立馬把毛筆遞給了孫氏,「姑姑,你寫吧」
秦漠北一頭霧水的看着所有人的舉動,心中漸漸不安起來,「你們要幹什麼」
孫芷不屑的看他一眼,話都懶的跟他說。
昨天晚上哥哥就讓人放出了秦漠北不堪的消息,今兒個一大早爹爹就和娘親商量好了,爹爹去戶部尚書那裏尋來娘親的戶籍,把戶籍遷到他們孫家,而娘親則是來和姑姑說可以行動了。
和離
呵呵,那樣太便宜秦漠北了,他們有更加激烈的法子。
孫氏抿了抿唇,面色堅毅的接過了孫芷手中的毛筆,彎下腰身在潔白的宣紙上開始書寫。
宣紙上最顯眼的兩個字便是大大的「休書」二字,古人有休妻只說,今日她便反其道而行之,來休夫
------題外話------
看到昨天的評論,說實話,某心挺無語的,有親說女主太作,我想說女主作嗎她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因為她是被最信任的人給欺騙了,這樣的情況換了是誰恐怕都不能平靜吧還有她剛剛經歷過趙淳的輕薄,心情是最浮躁的時候,偏偏這個時候知道容恆的欺騙,她能沉的住氣
說實話,我覺得女主沒有給容恆一巴掌都是輕的,請想一想容恆仗着自己傻,對女主都幹了什麼
就像文里女主所想,她有心,有肺,有感情,而且兩件事加起來,她完全沒有思考的機會,她爆發一次就是作
一個人在受傷害的時候都是撿什麼話能刺痛對方就說什麼,某心不覺得女主哪一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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