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頭皮一陣發麻。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那目光仿若太陽一般熾熱,恨不得把她身上燒出無數個窟窿出來。
秦惜面色有些難看。
這個楚容究竟是什麼意思,非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不可
容恆目光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寒光,他卻只能忍住,瞧着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容恆嘟起嘴巴,扯着秦惜的袖子小聲的道,「媳婦,為什麼他們都看着我們啊」
容恆聲音雖小,但是此時的大殿中鴉雀無聲,這聲音所有人都清晰可聞。聽到容恆的話,一些人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有些人是參加過容恆和秦惜的婚宴的,現如今才過去短短几天的時間,所以剛開始的時候看着秦惜眼生,這會兒看到容恆立馬就想起來了。
這女子容貌倒是清秀,可也不是什麼絕色美人,更何況又是成過婚的,楚容太子肯定是指錯了
可是再朝秦惜的身邊看看,除了她身後有個婢女,其他的都是男子,哪裏還有其他女子這怎麼也不像是指錯了的模樣啊
延昌帝看到秦惜,他雖然不認得秦惜,可是認得容恆啊,他也知道容恆成了親,而且聽說還對這個小妻子言聽計從的,他們兩個沒成親的時候容恆為了見秦惜一面偷偷的從自家的狗洞中爬出來跑到秦家,這事兒可都是傳遍了京都的。
延昌帝眸子從秦惜的身上一掠而過,笑看着楚容,「太子殿下說笑了吧,你指的可是我們定安候的侯夫人,已經成了婚了。」
「那有什麼關係。」楚容輕輕一笑,目光溫潤,「我們大景對女子沒有大遠要求的那麼高,成了親過的不好,休夫再嫁便是。」
「這恐怕不太好吧。」
「皇上,您的金口玉言難道做不得數」楚容笑看着延昌帝,安靜的靠在椅背上,半點不在意因為他的話攪動了一方池水,「本宮對那位姑娘一見鍾情,很想娶回去做太子妃,陛下難道不成全本宮的一番心意嗎而且定安候痴傻的事情諸位都心知肚明,那位小姐興許並不樂意和定安候過日子呢,陛下要不問一問那小姐的意思」
一時間,所有人再次把目光的焦點落在秦惜身上。
秦惜一身天藍色的宮裝長裙,低垂着眉眼,仿佛絲毫沒有聽到楚容的話。她其實是知道的,楚容和哥哥估計已經商量好了,故意想用這種辦法讓她去大景,可是這並不是她心中所想。
「媳婦我餓了。」
在一片寂靜中,容恆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句話仿佛打破了僵局,眾人看到容恆捂着肚子一臉的不滿,他嘟着嘴,唇紅齒白,膚白貌美。這男子稱的上是大遠朝第一美男都絲毫不過分。不少女子心都融化了不少,再聽到楚容稱容恆「痴傻」所有人都不禁憤憤然,這麼可愛英俊的男子,就算是傻,那也足夠吸引人了。
秦惜眸子一閃,轉眸看了容恆一眼,容恆也正看過來,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彼此才明白的眼神。秦惜眼眸忽然一彎,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她捏起身旁矮桌上的一個綠豆糕放在容恆面前,溫柔的道,「吃這個好不好」
「好」
秦惜旁若無人的把綠豆糕掰成小小的塊頭,一塊一塊的往容恆的口中送,看到他吞咽的動作略微艱難,她又溫柔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餵他喝下。
「咳咳」容恆一個不妨被嗆了一口。
「別着急,慢慢喝。」秦惜柔聲細語,拍着他的背脊細細安撫。
秦惜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楚容的話,可從她對容恆的種種不難看出來,人家小夫妻小日子過的好着呢,可半點都不嫌棄自家相公的痴傻呢。
「媳婦,你真好。」容恆捧着下巴眼睛亮亮的看着秦惜。
秦惜十分配合,什麼話都沒說,嬌羞一笑。
延昌帝本也不打算把秦惜這丫頭送去和親。一是因為太后疼容恆疼的跟心頭肉似的,他好不容易娶了個妻子,延昌帝可不想讓太后難過。再則楚容口上說不在意出了嫁的女子,可據他所知,大景朝的民風遠遠沒有開放到這種程度,夫妻過的不和的休夫的也有,另嫁的也不少,可最起碼,皇室里從未娶過嫁過人的女子。他今日若是把秦惜嫁到了大景朝,他日她和楚容過的好也就罷了,若是過的不好,豈不是要以這種藉口發兵大遠
還有,就算是楚容對秦惜一見鍾情,非要娶她不可,那大景朝的人若是知道秦惜是個嫁過人的,豈不是要覺得他們大遠侮辱了大景
所以,權衡利弊,延昌帝自然不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笑看着秦惜和容恆,「太子也看到了,他們小夫妻日子過的甜蜜着呢,可半點沒有嫌棄對方的意思。」
楚容一臉惋惜,「那太可惜了。」
蘇榮景眼神複雜的看着秦惜,沒錯,選妃的事情楚容原本就是衝着秦惜來的,他最開始只是不知道秦惜就是瑾兒罷了,現如今他當然希望瑾兒能和他們一起回大景,可是瑾兒方才在御花園就已經明確表示過不會跟他一起走,現在她的態度更是明顯,蘇榮景目光傷痛,他在世上就這麼最後一個親人了,如果不能保護她,那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容戌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蘇榮景的身上,瞧見他眼神若有若無的落在秦惜的身上,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看向秦惜的時候目光里也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顏色。
今日一大早楚容就帶着隨從來到了皇宮,原本就是他作陪的,可是楚容非要一個人到處走走,有父皇的旨意他自然不能阻止。可楚容是大景朝的太子,大景朝和大遠剛剛才停戰,這個時候不管楚容是出於什麼原因出使大遠,他們都要防着的。因此,雖然同意了楚容獨自逛逛,但是背地裏卻有人暗暗觀察着的。
楚容身邊的侍衛都是一些武功高強之人,因此他的人無法靠近,只能遠遠的跟着,而今天他收到的稟報就非常有意思。楚容身邊的那個侍衛和秦惜抱頭痛哭
呵呵,雖然他們的人有意擋着,但是皇宮是他們大遠的地方,怎麼可能由旁人肆意妄動,更何況那人還是楚容
雖然沒有聽到他們對話,但是足以證明楚容身邊的侍衛和秦惜是認識的。那他是不是可以猜測,楚容和秦惜也是早就認識的容戌不由得想到上一次在淨慈寺的時候,那一次在山裏搜索楚容,好巧不巧的那次秦惜也在淨慈寺,世界上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他完全不信
在方才聽到楚容提出要娶秦惜的時候,容戌原本想着是他們都商量好的,沒想到秦惜竟然會拒絕
容戌眸子淡淡的落在秦惜身上,這個女子的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楚容見秦惜一句話沒說就已經婉轉的拒絕了他的提議,清潤的眸子閃過一絲淡淡的情緒,他深深的看了秦惜一眼,隨即淡淡的別過頭去。
就如同容戌知道秦惜和蘇榮景在御花園中的情況,他同樣也知道容戌現在正在觀察他。
延昌帝含笑看了秦惜一眼,笑着轉頭看着楚容,「看來太子殿下的心愿朕不能滿足了,殿下還是換旁的女子吧。」
「好吧。」楚容目光落在秦惜身後的秋意上,定定的指着秋意,笑道,「那就她吧,既然小姐不能嫁,那也要把她的貼身丫鬟給娶了,以慰藉本宮的相思之苦啊。」
秋意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秦惜。
秦惜也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就想明白了,上午在御花園的時候楚容和秋意的話她也聽到了一些,知道楚容認定了秋意是他的妹妹。只是若是明着告訴延昌帝,以楚容對親生妹妹的執着,延昌帝肯定不會讓秋意離開大遠,因此他們便想到了這個法子。
如果她同意和楚容還有哥哥去了大景,那秋意作為貼身丫鬟必然要跟着過去,可是如果她不同意,楚容名義上是為了選妃才來的,大遠的名門閨秀這樣鄭重其事的精心打扮,一個人都不帶回去恐怕也會損了大遠的面子。因此就想到這樣的法子。
秦惜看到秋意,瞧見她複雜的眸子,微微嘆息。
她還以為秋意能跟着她一輩子,沒想到她搖搖頭,不管怎麼樣,秋意能有這樣的身份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最起碼不用為旁人為奴為婢了。
看着所有人都看向秋意,秦惜不由得壓低聲音,「秋意願不願意和太子殿下去大景」
「我」
「她不願意」
人群中霍然站出一個大紅色長袍的男子,他慢悠悠的晃悠着手中的一柄摺扇,笑眯眯的看着楚容,「太子殿下,您選妃的目光也太淺薄了吧,一個小小的奴婢怎麼配的上太子的天人之姿我們大遠朝這樣多的名門閨秀,難道殿下竟然都沒有看的上的還是太子殿下覺得我們大遠朝的閨秀還比不上一個丫鬟」
站出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吊兒郎當的韓子玉。
韓子玉此言一出,大殿中的女子們面色登時就有些不好看了。她們心裏也有同樣的疑慮,難道她們名門望族的出身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小丫鬟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站出來反對,楚容詫異的看了韓子玉一眼,隨後又看了秋意一眼,面色淡然的笑道,「永碌候說笑了,本宮看人從來不管身份,不管樣貌,看的順眼的就喜歡,看不順眼的就算身份高貴,容貌出挑,本宮也不願意看一眼大遠朝人傑地靈,出來的姑娘自然都是極好的,只是緣分這個東西着實縹緲的緊,本宮就只看中了她們主僕二人,永碌候說這可怎麼好」
楚容又把難題拋給了韓子玉。
韓子玉嘿嘿一笑,手一撐桌子就從桌子上跳到大殿空着的最中央,他笑眯眯的走到秋意身邊,牽住秋意的手把她拉到身後。秋意一陣愕然,楚容看到這一幕,眸子微微一閃。「永碌候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殿下應該知道我和容恆的關係吧我們兩個是戰場上的好兄弟,雖然現在他傻了,可還是我韓子玉的兄弟。這幾天本小侯日日在簡親王府玩耍,對這個小丫頭一見鍾情,我們兩個已經私定終身了,所以恐怕秋意不能跟你去大景了。」
楚容眸子又是一閃,唇角漸漸露出一抹笑意,「是嗎」
韓子玉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當然」
眾人譁然。
連延昌帝都震驚的直吹鬍子,「韓子玉,你搞什麼名堂」
韓子玉眼睛一耷拉,委屈的道,「陛下,您這話太傷臣的心了,臣已經二十一歲了,以前吧還有個容恆墊底,現在連容恆都成親了,臣急的頭髮都白了。陛下您總不會是想看着臣孤獨終老吧」
延昌帝又好氣又好笑,「行了行了,你別和朕來這一套,你想娶親多少姑娘都願意嫁給你為妻,非要娶個小丫鬟,你爹娘還不殺了你」
提到爹娘,韓子玉眸子一黯,迅速的揚起了唇角,扇着摺扇嘿嘿的道,「他們哪有時間管臣的事兒啊,總之皇上,微臣好不容易碰到個情投意合的女子,您可千萬不能從中破壞啊。楚太子,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你不至於做拆人婚事的小人吧」
「永碌候的意思本宮若是非要帶着這姑娘回大景,就是小人了」
「哎呀呀,本小侯可沒有這樣說。」
楚容失笑,看向韓子玉身後早已紅透小臉的秋意,心中頗感欣慰,但是他肯定是不會把妹妹留在這裏的。他溫柔的看着秋意,裝作不認識的道,「小姑娘你是願意留在大遠,還是願意和本宮回大景」
「我」秋意猶豫起來。
韓子玉掐着她的胳膊壓低聲音道,「臭丫頭,有什麼好猶豫的,你還真想去大景做什麼勞什子的妃子啊我這可是在幫你呢,你不知道這個楚容吃人不吐骨頭,你跟着他走了,哪有命活着。哼,如果不是看在秦惜和容恆的面子上,我才不管你的事兒呢。」
秋意眸子一黯,原來是看着小姐和二公子的面子上
按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臟,秋意苦笑不已。
留在大遠,她能永遠和小姐在一起,可是留在大遠她在旁人的眼裏只是一個小丫頭罷了,沒有權利喜歡人,也沒有權利做任何的事情。
看着楚容包容溫柔的目光,秋意能感覺到他對她是真的很在乎的,她內心缺了一角,缺陷的那個地方就叫做「親人」而現在,有人能把她心裏那個缺陷的地方給填滿。
她咬着唇,仰頭看着楚容,一字一句道,「殿下,奴婢跟您回大景」
楚容眸子一松,「好」
韓子玉拽住秋意的胳膊,低吼道,「你瘋了」
「不用你管」秋意甩開他的胳膊,重新站到了秦惜的身後。
秦惜瞧着韓子玉要跳腳的模樣,沖他搖搖頭。韓子玉冷哼一聲,怒瞪秋意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這不知好歹的臭丫頭以為去大景是享福了呢
韓子玉越想心裏越不舒服,面色直接就陰了下來。
容恆心中思索,秋意這小姑娘他也是看着的,對秦惜一片忠心,人又穩重,偶爾有些孩子氣,大體是很好的女子,應該不是會為了富貴就出賣自己的人。
秦惜今天的態度也很詭異,竟然沒有阻止
延昌帝瞥了秋意一眼,一雙蒼老的眸子銳利又深處,他看向楚容,似乎玩笑道,「楚太子不會真的打算娶一個婢女做太子妃吧」
「自然不是。」楚容呵呵一笑,「做側妃罷了。」
「那楚太子可要再選個太子妃出來」
「不必了。」楚容搖搖頭,「做人可不能太貪心了。」
延昌帝淡淡一笑,算是揭過了這個話題。
接下來的宴會就比較正常了,除了眾多閨秀們偶爾射到秋意身上的寒芒,其他的一切都十分順利。
宴會過半的時候大殿外燃起了五顏六色的焰火,大年三十的晚上,放眼望去能看到京城中許許多多的地方都在投放焰火。
所有人都出了大殿看焰火,秦惜和容恆站在人群之後,容恆緊緊的拉住她的手,抿唇看了蘇榮景一眼。
放完焰火之後眾人再坐回位置上均是面帶喜色,楚容看了一眼身後站着的蘇榮景一眼,含笑對延昌帝道,「陛下,本宮有一事想請。」
「哦」延昌帝笑道,「楚太子不妨直說。」
「本宮手底下有個貼身侍衛,對貴國的建昌侯很是感興趣,這次特意跟本宮從大景朝過來,其實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貴國的建昌侯切磋一番,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底下的趙淳微微一驚,他完全沒想到楚容會有這樣的要求,如果是平時,他自然不懼,可如今他身受重傷,這個時候比試,對他十分不利。
關鍵是,這還不是平常的比試,而是大景朝和大遠朝的比試,若是輸了,大遠朝的面子往哪裏擺
趙淳連忙給容戌使了個眼色,旁人不知道,容戌是知道他的傷勢的。
秦惜手指驀然收緊,她記得的,哥哥根本就不是趙淳的對手。
她低下頭,不讓自己擔憂的目光暴露出來。
容恆抓住她的手,以內力傳音,「別擔心,趙淳現在的情況別說是動武,就是下床都是困難,他不可能是你哥哥的對手。」
秦惜猛然側首看了容恆一眼。
他認出哥哥了
看出秦惜的震動,容恆繼續傳音,「別擔心,看着吧。」
秦惜咬着唇,沉默的垂下頭。
延昌帝含笑看着蘇榮景,現在的蘇榮景比起半年多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又戴上了面具,除了秦惜,在場的所有人還真的就沒有一個認出他的。
延昌帝自然也認不出來,瞧着蘇榮景面上的銀色面具,他銳利的鷹目微微一閃,笑道,「可是這位」
楚容淡淡笑道,「正是」
延昌帝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蘇榮景戴着面具的臉上,笑道,「看半邊臉倒是長的極為英俊,只是為何要戴面具」
「實不相瞞,我這侍衛是個武功奇才,自幼脾氣古怪,從小就不怎麼把人放在眼裏,前些年和人比試武功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臉,從此之後就戴上了面具。」
「原來如此。」延昌帝扶着龍椅,輕笑道,「比試武藝自然是可以的。」
容戌已經收到趙淳的眼神,連忙從椅子上起了身,抱拳對延昌帝道,「父皇,建昌侯前日受了重傷,恐怕不能比試。」
大殿霎時一靜。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延昌帝看了趙淳一眼,大殿裏燒的都是昏黃的蠟燭,再加上離得遠,延昌帝還真是沒有發現趙淳的臉色有哪裏不好。更何況,如若是受了重傷,還會來參加晚宴
延昌帝心中不悅,定然是擔心戰敗了,會丟他們大遠的人,竟然這般的畏戰
三皇子容譽見此悠然一笑,眯着眼睛瞧着容戌,「皇兄,大遠朝能傷建昌侯的可沒有幾個,前兩天還好好的,現在傷的可真是及時的很啊。」
貴妃是三皇子的母妃,此時自然要幫着三皇子,她掩唇笑道,「皇上,要不您換成永碌候吧,永碌候武功高強,想來該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對手。」
延昌帝心中越發不悅,一雙眉頭狠狠的皺起,目光如電的朝趙淳射了過去。
趙淳無奈,只好從座位上起身,抱拳道,「陛下,臣身子的確不適」
「那就算了。」楚容立馬打斷趙淳的話,淡淡道,「既然建昌侯身子不適,那就該好好歇歇,這樣冷的天兒還出來參加宮宴實在是不太好,建昌侯等會兒回府還是好生歇着吧。」
延昌帝面色一變。
楚容這話分明就是暗指趙淳故意裝病,可偏偏他句句話都是為了趙淳的身子考慮,倒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趙淳面色也有些僵硬,尷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這樣吧,讓韓子玉和你的侍衛比試比試。」
蘇榮景從楚容身後走出來,淡淡的道,「不必在下自認為不是永碌候的對手,認輸」
說罷,蘇榮景目光冷厲的掃了趙淳一眼,又站到了楚容的身後。
延昌帝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怒瞪趙淳一眼
平日中不是厲害的很今兒個這樣重要的關頭卻這般的無用可他半點挑不出蘇榮景的錯處,說讓韓子玉比武,韓子玉的武功的確比趙淳要高,人家侍衛自動認輸了,難不成他還逼着那侍衛和韓子玉打一場
楚容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大殿中氣氛的緊張,笑容依舊清潤有禮,「陛下,本宮這侍衛脾氣就是古怪,您可千萬別見怪,您還是讓建昌侯坐着歇着吧,別舊疾復發了。」
不得不說楚容真真是會損人,人家都說了是受了傷,偏偏說人家舊疾復發,好像這病已經入了膏肓似的。
趙淳已經感覺到許多人投到身上異樣的眼神,這個時候他再沉默,恐怕今後都要被人罵成是孬種了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嘆口氣,從座位上起了身,走到了大殿中央,對延昌帝拱手道,「陛下,臣雖然身子不適,可還是願意和楚太子的侍衛過兩招。」
秦珊冷眼看着他離開,沒有出言阻止。
高座上的延昌帝臉色這才好看一些,他點點頭,「好」
楚容呵呵笑道,「不愧是被小景心心念念的最佳對手,侯爺果然英勇。」
趙淳扯着嘴角,淡淡一笑。
蘇榮景從楚容身後走出來,他一步步走的十分緩慢,每走一步身上的戾氣便多一分,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長劍,指骨泛成青白色。他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出那日蘇家的場景。
滿地的血,地上躺着的全都是他的親人。
他慈愛的父親被眼前之人一劍刺穿了喉嚨
她善良的母親被士兵們一劍穿透了胸口
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為了讓她逃離,被趙淳一劍刺穿了小腹,就是死的那一刻都沒有鬆開抱住趙淳的手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瑜兒的血,他沒出生孩子的血還有瑾兒的血
他每次午夜夢回,睡夢中全都是瑜兒用生命燃燒的璀亮的眸子,在他轉身逃離的那一刻,她嘴角浮出的笑意
蘇榮景睜開眸子已經是血紅一片,他的髮絲衣擺無風自動,肆意飛揚。
那森然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緩緩的拔出長劍,扔掉劍鞘,長劍在燭光下泛着冰冷森然的光芒。就因為他武功不濟,所以當初他沒能救走瑜兒和瑾兒,所以在他逃出大遠,無意中被楚容救了之後,他就開始拼命的練武。
他發誓,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親手手刃了他的仇人
他一言不發,緊緊的抿着唇,面上全都是森冷的殺意。握緊長劍,劍身一抖,劍身的白光刺的對面的趙淳眼睛微微一眯。
蘇榮景動了
他速度如此之快,幾乎已經顛覆了秦惜對哥哥的認識。
哥哥的武功是她看着練的,有幾斤幾兩她比誰都清楚現在的蘇榮景比起之前幾乎可以算的上是天壤之別,不論是速度還是力量,甚至是出劍時刁鑽的角度都讓人防不勝防。秦惜緊張的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的盯住大殿,可她的眼睛根本就不夠用,只能看到一道青色的殘影在大殿中不停閃動着。
大殿中人對了一掌,一掌之後蘇榮景身子不動,而趙淳卻噴出一口鮮血足足退後十幾步遠。一擊之下是試探彼此的深淺,只一掌趙淳就知道,哪怕是全盛時期的他都不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對手。還有他身上那濃重的殺氣,幾乎壓制的他喘不過氣來。
趙淳瞥了龍椅上的皇上一眼,看到他鐵青的臉色,咬着牙提起長劍沖了上去。
蘇榮景血紅了眼,他知道趙淳不是他的對手,也知道趙淳不會輕易認輸。所以他每一招每一式都用足了力道,兩劍相抵,發出明亮的火花,趙淳白着臉,輕喝一聲,用力把劍身往下壓。蘇榮景手腕一抖,整個劍身登時充滿了力量,他冷喝一聲,足下使力,面色猙獰的對着趙淳就沖射而去,直直的把趙淳抵在大殿的大門上。
趙淳的長劍橫在喉間,而蘇榮景的長劍就豎着抵在趙淳的長劍上,趙淳體力不支,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五臟六腑一陣劇痛,又是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蘇榮景早已殺紅了眼,此時殺父殺母殺妻殺子的仇人就在眼前,他怎麼能壓制的住身體裏血腥的恨
他手臂猛然向下一壓,長劍距離趙淳的喉嚨頓時只有寸許。
蘇榮景血紅了眼,只要他再用些力道,他就能斬斷他的脖頸
大殿的中的人已經看出了問題不對蘇榮景那猙獰的半邊臉,分明就是要殺人啊
楚容和容戌同時拍案而起,楚容厲喝,「小景,住手」
容戌也大喊,「住手」
可這時候的喝止哪裏有用,蘇榮景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大殿中所有人都驚呼一聲,臉色慘白的起了身。
「韓子玉,阻止他」秦惜驚慌的大喊
韓子玉不用秦惜吩咐,也根本不可能讓大景朝的人在他們大遠朝的地盤上殺人,顧不上多想,他整個人拔地而起,如同一隻離弦的箭飛射而出,轉瞬間,就已經到達了蘇榮景和趙淳的身邊。韓子玉剛剛想對蘇榮景下手,就聽到容恆急切的內力傳音,「別傷他」
韓子玉原本一個手刀就要落在蘇榮景的脖頸上,聽到容恆的傳音,他身子在半空中驀然一扭,生生的避開了蘇榮景的脖頸。他身形一扭,摺扇「唰」的一下張開,上面十多道柳葉飛刀鋒利而森冷,他靠在大殿的大門上,以摺扇上的鋒刃擋住蘇榮景的長劍,硬生生的把中間夾縫中的趙淳給拉了出來韓子玉對趙淳半點好感都沒有,他原本打算把趙淳給扔到大殿的地毯上,可看到大開的大殿外厚厚的雪窩,他眸子一轉,握着趙淳後頸的衣領,隨手就把他拋到了殿外的雪窩裏
韓子玉收攏摺扇,看到蘇榮景的眸子血紅,不由得疑惑,「你受什麼刺激了,這麼狂性大發的」
蘇榮景如野獸般嘶吼一聲,提劍就向韓子玉砍去。
這一次他的動作毫無章法可言,韓子玉一個旋身就避開了他的攻擊,一個健步繞到他身後,手指快如閃電迅速點了他的睡穴。
蘇榮景身子一僵,緩緩的往後仰倒。
韓子玉有了容恆的話,自然不會讓他倒在地上,順手扶住他,就把他交給了匆匆趕來的楚容。
韓子玉看到楚容就沒有好臉色了,冷哼一聲把蘇榮景扔給楚容,冷冷的道,「楚太子看好自己的人」
楚容扶住蘇榮景,歉意的看了延昌帝一眼,「陛下,本宮這個侍衛是個戰鬥狂魔,有時候碰到對手就會這樣發狂,還請陛下不要介懷。」
已經有人在延昌帝耳邊告訴他趙淳沒事,只是受了重傷,延昌帝面色十分難看,「楚太子,此事難道就這樣算了」
「比武切磋有些傷自然是避免不了的。」看到延昌帝面色微冷,楚容淡淡道,「不過建昌侯被傷成這樣也實非本宮所願。這樣,本宮先帶小景回去,等明兒個本宮親自去建昌侯府登門道歉」
一個太子要登門道歉,延昌帝還能說什麼
他惱的其實不是楚容,而是趙淳,簡直丟盡了他們大遠朝的臉先前兩個人對的那一掌他就看出來了,趙淳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對手,既然不是對手推掉比試就是,非要出來丟這個人
延昌帝揮揮手,「楚太子帶人下去治療吧,這發狂可不是什麼好病,今日發狂傷了建昌侯,他日發狂是不是連朕也一起傷了」
「陛下放心,本宮回去一定讓大夫給他好好看看。」
「行了,散吧」
楚容扶着蘇榮景走到秦惜身側,含笑看着她,「明日本宮去府上拜訪,把秋意姑娘接到驛站,定安候夫人沒有意見吧」
秦惜的目光落在昏睡的哥哥身上,心裏一陣陣的揪痛,無意識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先告退了。」
楚容帶着蘇榮景還有一干侍從離去,鬧了這麼一場,宮宴已經再無任何意義,留在宴會上的所有人都各懷心思,又聽了一個歌舞,延昌帝便鐵青着臉讓所有的人都散了。
秦惜和容恆走的最晚,兩人攜手走出大殿的時候一堆宮人還正扶着趙淳站在雪地里。
滿天飛雪迎風飛舞,人群漸漸少了,趙淳竟然在秦珊的攙扶下走到了秦惜和容恆的身邊。
他此時滿臉的血,看上去萬分的狼狽,一張臉慘白慘白,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可是當他的目光轉到秦惜的身上時,嘴角竟然有了點點的笑意。
容恆看着他走近便揮着手不讓他靠近,大叫道,「壞人滾開」
趙淳在秦惜的不遠處頓住身子,彎起嘴角看着她,「秦惜,你果然是在意我的,你竟然還想否認」
方才他聽的真真切切,就在他快被楚容身邊侍衛殺死的時候,他分明聽到秦惜讓韓子玉阻止那侍衛的聲音。
秦惜面色憎恨,死死的捏着拳頭,如果不是擔心哥哥殺了他會抵命,她恨不得殺趙淳一萬次
「趙淳,我恨不得殺了你」
趙淳呵呵的笑,笑着笑着突然嘔出大口的血,那血落在地上,瞬間融化了一小片的積雪。
秦惜捏住渾身緊繃的容恆,毫不猶豫的拉着他離開。
她生怕多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殺人的
秦惜和容恆在慈寧宮和太后告了別,坐着馬車回簡親王府。
出了宮門鞭炮聲不絕於耳,秦惜的心情卻一點都沒有被感染到,她抿着唇面色擔憂。
趕車的人是韓子玉,秋意也坐在馬車的外面,因此容恆不再偽裝,壓低聲音和秦惜說話,他握住她的手,「別擔心,你哥哥不會有事的,子玉只是點了他的睡穴。」
秦惜此刻根本沒有再和容恆冷戰的心情,捂着臉低低的道,「我知道」
他的身體是沒事,可是心呢
容恆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無聲的給予她力量,「別怕,會好的」
「容恆,我和哥哥約好,明天在淨慈寺見面。」
「嗯,我跟你一起去。」
他既然不瞞着秦惜了,自然也不想瞞着蘇榮景,他是蘇瑾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蘇榮景在大遠朝必然是待不了多久的,他會和他表明心跡,會讓他放心的把秦惜留在大遠。
秦惜咬着唇,轉頭認真的看着容恆。
「容恆,我哥哥讓我跟他一起去大景」
容恆身子瞬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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