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戰國史——全言著 第二十五章1498——1499年

    本世紀最後兩年歷史。

    1498年5月，丹後國守護一色家發生內亂。丹後雖然算近畿國，但比較靠北，所以受足利義材「反革命」宣傳影響較大，再加上畠山尚順的表現實在太好了，結果直接導致一色家家臣「心嚮往之」，紛紛表示願意效忠前將軍反攻現將軍（當然，主要是反對細川政元）。然而，一家之長、丹後守護一色義直並不想與現政府為難，不願出兵相助，招致眾家臣和國內豪族一致反對：好吧，既然你不肯干，那我們就先把你幹掉吧！29日，國內豪族紛紛起兵，進攻包圍義直於普甲山，義直大敗，自殺身亡。

    其實一色義直的判斷是沒有錯的，只是他沒有機會看到事情的結局了。

    8月3日，風風火火的畠山尚順終於終止了其三連勝的神話，為木津地區遭畠山基家之子畠山義英所敗：新一代風雲人物正在崛起。

    不過沒關係，足利義材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為了明志，義材還特地於8月19日將自己名字改掉，所以請大家注意，從此以後我們的足利義材先生就要變成「足利義尹」先生了。

    撇開這群傢伙，讓我們再到關東來看看。今年關東比較忙，不過不是忙戰爭，而是另一件事——比戰爭要大得多的一件事：8月25日，遠江強烈地震引發大海嘯，房屋被毀2000多棟，死亡26000多人。日本人民認為自己國家是日照大神「恩賜」給自己祖先的：真不知道他們祖先犯了什麼錯，被賞給了這樣一塊土壤貧瘠、地震火山頻發的「寶地」。這地震一鬧，全關東都混亂了，因為遠江是斯波家的領地，旁邊緊挨着今川家（伊勢長氏姐夫就是在這掛掉的）；而根據地震規律，遠江地震及其餘震的影響一定波及了周邊國家，首當其衝的是斯波、今川兩家；然後伊勢長氏為了援助外甥，肯定也得分散精力過來；尾張國是重要水稻產區，這會兒肯定會加緊對災區的糧食買賣；甲斐國是內陸貧瘠國，缺鹽缺米，這次地震肯定會嚴重影響其經濟發展和國民生活水平；關東的上杉氏自然也會加緊這個機會（大家都沒工夫東顧）大打出手——按照經濟學觀點，大致能分析出這麼多。

    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關東現在的「和平」（相對近畿而言）：就在今年，甲斐武田家的油川之亂結束，雙方和解。

    8月，九州版「足利成氏」少貳資元隆重登場：27日，少貳家幼子資元在家臣之擁立和大友家之援助下，重整旗鼓，繼續與大內氏作戰。根據「權力制衡」原則，大友氏顯然不願意北九州少貳、大友、大內三家鼎立的均勢被打破，所以自然要扶持小的弱的，進攻大的強的。不過少貳氏集團在經歷大內家去年的打擊過後實在無法恢復過來，再加上本身早已違背歷史發展潮流多年，所以不出意外是永遠也恢復不過來了。

    事實立刻證明了這個推斷的正確性：本月，得知少貳資元起家消息的大內義興迅速出兵，大破資元——其實你很弱，真的。

    9月2日，足利義尹帶領其家臣團移居越前國一乘谷城，依附朝倉家朝倉貞景。此事足以證明一點，朝倉家徹底與細川政元分道揚鑣了，不過具體原因不詳。根據我的推斷，極有可能是政元干涉了朝倉家內政。前面說過了朝倉家一門很多人都覬覦家督之位，不甘心年輕家督朝倉貞景的統治，而不出意外這些人中的一部分肯定想到過找細川政元這棵大樹的支持：問題大概就是從這開始的。不過純屬推測，歷史的真相也有可能僅僅只是朝倉家想在前將軍身上賭一把的緣故而已，我們也不做過多討論了。不過，足利義尹的移居絕對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前將軍要上洛了！

    政元不可能不明白這些。看來，決戰已經不可避免了。

    說回九州來。11月22日，少貳氏與大內氏再度會戰，原少貳氏重鎮太宰府之天滿宮（珍貴文物啊！）亦被焚毀。會戰結果不詳，大概是不了了之：少貳氏翻盤不太現實，但大內氏也沒能滅掉對方——唯一得利的可能就是坐山觀虎鬥的大友氏吧！

    大內義興雖然取得外戰的節節勝利，其內部卻出了問題：我們明年年初就即將看到。

    ok，那就讓我們正式進入本世紀的最後一年吧！

    1月23日，山城、但馬、備後、安藝4國守護，前應仁之亂西軍總司令山名政豐去世。

    26年前，自己作為兒子從那位被稱為「軍神」的偉大父親手中接手了一支十餘萬的軍隊，而他選擇了投降；26年後的現在，他在與自己兒子的鬥爭中死去，最終給世人留下了一個龐大而日趨沒落的家族。山名家鼎盛於山名宗全時代，又沒落於山名宗全之手，究其原因，只能怪其本身未能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所以至極而反，只是死而不僵罷了，而隨着山名政豐的去世，這個曾經佔有11國的超級家族終於「死而又僵」，開始了其完全沒落的歷程。

    政豐的死去一定會讓很多人感到高興，但毛利弘元一定是最高興的之一。大內家、尼子家、細川家等是不用害怕山名家的，因為不出意外山名家是沒有能力反咬他們的。而毛利家不一樣，作為一個小地主，隨便拉出一個上點層次的大名都是可以把他吃掉的，所以周邊鄰居少一個算一個。當然，也不能只剩一個，那樣的話你也註定得掛了。

    所以要讓自己生存下去而不用擔心被別人幹掉，只能成為那個最強的，而且一直成為：這是專制社會的黃金法則。

    對不起，我們沒有民主，沒有法制，更沒有自由；我們只有權力、壓迫與被壓迫。

    就在山名政豐逝世的同一天，安藝國重要豪族井上元兼對毛利氏提出誓約，表示服從於毛利氏，毛利氏對周邊地區之控制力大幅成長——弘元相當happy。

    走一步算一步，慢慢來吧！

    不知若干年後，當毛利家稱霸西日本之時，家中家督家臣們會不會想起歷史上的這一刻自家曾經如此的弱小？

    本月同時，畠山尚順終於報了殺父之仇：30日，畠山尚順破畠山基家於十七個所，基家自殺——畠山家內亂從畠山義就病逝，到義就之子基家逼死政長，再到現在政長之子逼死基家，整整打了三十餘年，至此算是暫告一段落。不過只要尚順還在與幕府作對，政元就一定會支持畠山家其他人反對他的——此時此刻，還遠不是終點，只是一個新的起點罷了。

    但對尚順來說已經足夠了——父親，你安息吧！

    2月16日，永遠的「下克上」也在大內家爆發：大內義興之家臣杉武明企圖擁立義興之弟僧尊光（看來還沒還俗），事機泄漏，自殺身亡。看來大內義興得歇會了：大家一起找找反革命，清清家內叛徒之類的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於是北九州的百姓們終於可以歇會了。

    3月25日，我們另一位老朋友也終於離我們而去了。

    提示：和尚。

    每錯，25日，本願寺中興之祖、日本一向一宗精神領袖本願寺蓮如病逝於山科本願寺，享年85歲。

    一般來說大家都不把蓮如算作戰國人物，畢竟其主要發家是在67年以前，但事實上蓮如的生命與戰國重合了32年，不算不行：事實證明，活得長，其人生就越多彩。

    這是一個純粹的人：我不想對其作出什麼多餘的評價，讓我們一起默哀吧！

    7月11日，足利義尹終於自越中出兵上洛。隨即做出反應的是，全國名義最高領導人、精神領袖天皇急忙下令將國家重要寶物（比如三大神器之類的）均移往丹波山國莊，也算是為保存文物做一點貢獻。

    7月18日，隨着義尹而來的，是北近江國的混戰。如果大家有印象的話應該還記得那位被尼子經久追放的守護京極政經。這哥們丟掉出雲國後又經常跑回京都，然後徘徊於京（都）近（江）之間，始終希望能恢復自己的守護職位。繼承他「大業」的，則是他兒子京極材宗。從材宗名字里的「材」字就可以看出他是領了足利義尹以前名字「義材」中的「材」字，所以他顯然是義尹派的。在幕府與近江的鬥爭中，京極材宗子承父業，不斷地與京極高清鬥爭，雙方打得不亦樂乎，始終沒能分出個勝負出來（實在沒什麼規模，所以我都懶得提起）。隨着義尹的出兵，北近江處在其上洛的必經之路上，細川政元自然不能放鬆對其的控制。於是在政元的支持下，京極高清收買了原京極家的許多家臣（都是剝削階級成員），特別是在北近江有崇高威望的老臣上坂家信，大敗京極材宗，盡收北近江諸郡。

    不過此事遠沒結束。京極材宗的戰鬥精力較之其父親明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北近江京極家的戰亂還遠沒有結束。但是本着儘量擴大文章通俗性的原則，我決定對於這種類似古惑仔鬥毆規模的糾紛不予詳細報道，跟大事件扯上關係時再來提到，望諸位不要責怪。

    7月20日，細川政元出兵佛教聖地比叡山，藉口是其支持足利義尹。是真是假我們不清楚，但比叡山佛教勢力歷來積極投身「革命」事業，對政治十分熱衷，所以大致還是沒錯的。但兩個流氓打就打吧，卻連帶着殃及了無辜：比叡山比叡寺的大量佛教建築、文物均被銷毀（可能被搶了很多），讓日本文化遭受了一次巨大浩劫——看來天皇陛下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不過天皇陛下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不久後，他即將正式去見自己的祖先——日照大神。

    說回來，其實這次的浩劫對比叡山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為在72年之後，比叡山將迎來其千百年來的最大的一次浩劫——那時，所有的人們將會在一片熊熊大火中看到一個新政權所帶來的黎明。

    就在20號這天，義尹大軍進抵敦賀，細川政元出兵與之對抗，決戰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25日，大內氏再次將矛頭指向少貳氏的幕後boss大友家，兩家戰於小倉，無勝無負，不了了之。

    面對來勢洶洶的足利義尹，細川政元展開了其最擅長的外交攻勢，立刻與所有暫沒表態而又有糾紛的大名小名們達成了「諒解」以獲得他們的支持。比如8月6日，安藝國守護武田家（跟甲斐、若狹武田家是同族，只是相互間沒什麼聯繫罷了）發生內亂，幕府立刻就命令其國內的一位地主出兵鎮壓，這個地主便是毛利弘元。當然，幕府的決策就是政元的決策，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意在拉攏毛利家這支新興的勢力——因為讓他出兵就實際上承認了其在安藝國內的重要地位，而安藝國是很重要的：他既與細川家在四國島上的領地隔海相望，又是「萬一」大內氏進京的必經之路。除此之外，政元充分體現了一個偉大政客的偉大手腕，與六角家、京極（高清）家、畠山家（當然是基家那派，細川政元以遠在北陸的畠山慶致為能登守護以牽制神保家）。等迅速結盟，共同「對外」。

    9月5日，畠山尚順呼應足利義尹，再次出兵攝津國；與此同時，京都附近的土一揆也開始蠢蠢欲動，已經打倒了——細川政元的形勢更為嚴峻了。

    6日，政元派家臣出兵鎮壓土一揆，先剪除最近的威脅，結果失敗；政元遂於10月調其他家臣前來鎮壓。但與此同時，河內國也爆發了土一揆，政只得再派人鎮壓。眼看着足利義尹上洛旅行團已經越逼越近，細川政元這時切身感受到了危險的逼近。

    插一句，今年之所以暴亂頻繁的一個原因是今年全國爆發大規模饑荒。作為日本新興的執政者，這種天災人禍對政元來說是一個嚴峻的考驗：究竟政元是否能熬過這個瓶頸呢？全國的大名和百姓們都在注視着他。

    然而，歷史的發展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細川政元、畠山尚順、神保長誠、大內義興，大家都沒有料到這件事，或者說沒有料到這件事來得如此之迅速。

    ——足利義尹被打敗了。

    打敗他的人，不是細川政元；他的名字，叫六角高賴。

    11月22日，足利義尹被近江守護六角高賴打敗，逃亡河內國。

    如果少貳氏是所謂的「九州之瘤」的話，那六角氏是絕對的「幕府之瘤」。我不知道足利義尹是happy過頭了呢，還是他找的幫手全是街頭混混，反正義尹的這支軍隊連政元的毛都摸到就被幹掉了——當然，人還沒死。我表示相當不解，畢竟義尹在第二次近江征伐與河內討伐戰中的表現還是相當不錯的，至少還是一個不錯的指揮官的，為何此次表現如此糟糕呢？——不過6年而已啊！可能真是時代變了吧！

    很想知道一色家的家臣是什麼感想。

    12月18日，細川氏大敗足利義尹、畠山尚順的重要盟友、大和國地主筒井順盛，燒毀其重要據點兼重點文物建築法華寺、東大寺，重新取得大和國的支配權。

    對足利義尹來說，失敗歸失敗，活着就行了——活着就有希望。光靠河內國的一揆勢力和畠山尚順的力量是遠遠不夠，而介於自己的糟糕表現估計神保家也不會再相信他的了，所以跑回越中也是不現實的（何況細川政元的勢力已經滲入了北陸——任命畠山慶致為能登守護），所以他決定，繼續跑。

    那麼，跑哪去呢？

    誰最強，就投靠誰。

    ——新的角逐，正在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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