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敗亡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逆轉的現實不論是亡於漢還是亡於農民起義或是關外的八旗入關風雨飄搖中的明朝已經註定了必然覆亡的命運。
「陛下以布衣起事不到十年擁有江南全境領有台灣、日本、呂宋諸島人民安定官員廉潔軍隊效命。現下以數十萬未之有強兵由南伐北建萬世不易之基真神人也!」
何斌聽他一籮筐的頌聖之語說將出來卻也點頭笑道:「不是咱們奉迎確是如此。」
「陛下有意遷都麼?我雖不知兵不過這一戰過後明朝主力盡失流賊不成氣候北方已是空虛之極或由山東直入畿輔或是先下中原再入北京。」
說到此處呂唯風亦是興奮起來向何斌笑道:「北京一下明朝覆亡天下大統由漢繼明大局定矣。到時候陛下一定大賞功臣太師乃是文臣班必能如明初的李善長那樣得封國公承襲萬代。」
何斌往身後一倒舒適的躺在座位的軟墊之上向呂唯風笑道:「李善長被牽扯進胡惟庸造反一事賜死抄家可沒有什麼好下場啊。劉青田橫死;徐中山橫死、藍玉橫死……明太祖雖然沒有炮打功臣樓不過除了信國公湯和外功臣被誅死者十有**至靖難時建文竟無大將可用。或是藍玉尚在朱棣小兒又有何懼哉?帝王只顧自已一家子的天下哪肯將權柄授與外人?開國帝王能制伏功臣後世小兒如何治世?是故或殺或囚。最好的也得杯酒釋兵權。人哪是世間最無情之物!」
他這番話雖只是淡淡說來卻當真是驚心動魄之極在封建之世亦是大逆不道的話語。
呂唯風坐在這車內當真是避無可避只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要斥責反駁地位卻又相差太遠哪裏有他說話的份?聽了半響見何斌摸着額頭喟然不語他便吭哧吭哧答道:「太師您言重了!」
見何斌一臉倦色並不做聲又道:「陛下一向仁德待臣下有若子侄哪有無故加害的道理。太師的話下官不想聽也不想記。伏願太師日後千萬不可如此否則必有不可測之大禍。」
他以為何斌必然惱火卻不料何斌待他說完只向他微微一笑答道:「這些話到不是我的原話乃是昨日陛下與我閒談時所言。」
呂唯風拿着蓋碗的手一抖半杯殘茶立時潑在身上水跡在嶄新紫色官袍迅消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漬痕。
「一路平穩想到將近皇城卻突然抖了一下。」
何斌笑道:「你不必驚慌也不必在意。這些話乃是陛下偶牢騷之語其實當不得真的。」
他悠然道:「你久在海外京中情形並不盡知。閩黨和東林黨、新附黨明爭暗鬥紛擾不已。陛下原說黨爭可促使各人更加賣力於國事以實績來說話。誰料國人都慣於將人拉落下馬使別人辦不成事黨爭更是如此!陛下之算竟落空矣。」
呂唯風雖然遠在海外對朝內各臣分黨結派之事亦是略有耳聞。以吳遂仲為的閩黨鄭瑄等人為的新黨、還有老牌清流黨派東林黨各黨派之間並不服氣國家大事多涉及在黨爭之內許多政務因為黨爭而扯皮掣肘就是遠在海外的呂唯風有時也牽涉其間。若論起資歷出身他自然該加入吳遂仲的閩黨之內只是當年在軍機處時他與吳遂仲因為幾件政務有過爭執兩人頗有些面和心不和讓他此時俯身投靠卻也很是難為。
他一邊在腦中急思索何斌今日此語的用意一邊沉聲答道:「下官只是唯陛下之命是從並不敢結黨營私。況且君子不黨下官雖不是讀書仕子卻也不願自甘墮落。」
「很好很好!陛下並沒有看錯你你此次或許留任中央部閣或許仍是回任待見了陛下再說。」
說到此處呂唯風心裏已是明白此次召還他的真意。想必是張偉不滿吳遂仲與袁雲峰兩人所為再有舊式士大夫掣肘是以要藉助他這個能員執掌內閣清除黨患。他心中暗自掂輟思量只覺得此事很是難為便思謀着向何斌笑道:「太師過獎。下官何德何能竟讓太師給我如此的美譽。只是下官專任地方慣了一身的匪氣用來治理海外都是勉為其難更何況是中央部閣之任?太師所言下官斷不敢當。」
何斌睨他一眼卻並不理會。只從鼻孔里輕哼一聲倒向座位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馬車在小雨中轔轔而行呂唯風見何斌似有倦意便不敢再打擾於他。自已扭頭順着玻璃車窗往外凝視城內的風景。他離開南京時還是一個青年此時雖然還是壯年卻已感覺精力疲敝神思倦怠。與何斌一處半日比之平日裏處置公務更加的勞心費力。原本在馬車有節奏的行進韻律下他也是昏昏欲睡很想歪倒休息。待往車外一看一時間竟看的呆住只直着眼一直四處打望直至到了馬車經天街到午門外停住何斌張目起身見他仍然若有所思向四處打量便笑道:「竟大變樣了是麼?」
「正是。這樣的天氣城內街道原本是泥濘不堪車行不易。現下卻不知道鋪的是什麼東西在路上雨水打在其上竟然四濺飛散並不能動其分毫。再有原本雨水一定會積成水窪此刻竟然汩汩流淌不一會功夫便蹤影不見。路邊種植各式樹木店鋪都清潔軒敞。這南京與我所記的模樣已是絕然不同了。」
何斌聽了一笑只不言語與他一同下車由午門旁邊的側門而入兩人逶迤而行往乾清門方向而去。半途之中已有侍衛得了張偉吩咐拿着兩件油衣給兩人披上又有鹿皮皮靴套在兩人的官靴之上。何呂二人心中感激張偉細心身上加上這些物什之後雖然雨下不停走在這空曠幽靜的宮禁之內眼着着乾清宮大殿高達幾十米的三層漢白玉平台上的幾百個龍頭噴射出粗細不一的水花耳聽着潺潺雨聲卻也是別具一番風味。兩人並肩面行由乾清門入內至乾清宮側的偏殿承德殿外等候。
只不過稍待了片刻就聽到裏面傳來囊囊靴聲兩個抬頭一看卻不是張偉是誰?何斌到也罷了呂唯風卻是多年不曾見到他的模樣忍不住盯着張偉看了兩眼方跪將下去低頭泣道:「久不見陛下的面今日一見卻是清減許多。」
張偉聽的一楞他現下天天居於深宮除了偶爾微服甚少出宮。每天只是坐而論道並不能象以前那樣隨性亂走。再加上稱帝之後雖然並不肯太講究享受到底也是帝王之尊哪能不錦衣玉食?是以到比以前略胖一些此時呂唯風說他「清減」顯然是稱頌他操勞國事到也是別致精巧的馬屁。
因笑道:「清減不清減的到也無妨。來兩位隨我進來殿內正議着軍務兩位先稍待旁聽。」
說罷又親手將呂唯風扶起笑道:「先生辛苦!萬里之遙奔波而回不必拘於俗禮了。」
呂唯風原本以為他此時已然稱帝必定是更增威嚴誰料張偉此時神態模樣比之當年在台灣還是要謙和溫良的多不但並沒有皇帝的威風架式連稱呼還都是以「我」自稱令他很是詫異也很是感動。因隨勢站起向張偉笑道:「既然陛下並不喜歡那臣便遵旨而行就是了。」
張偉沖他滿意的一笑轉身帶頭入內何斌與呂唯風隨之而入。殿內早有侍候左右的宮女上前為二人搬來坐椅讓他們就在暖閣門邊坐下等候。
呂唯風卻是第一次進來這皇宮內殿不免覺得新奇。因四處打量只見除了宮殿規制高大柱樑挺拔厚實之外其陳設擺放的物品到也只是尋常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奢侈。再轉回頭看張偉卻也見已在暖閣內的御座上坐下正向一併排坐着的十幾名漢軍將軍模樣的人皺眉說道:「依你們說就在三日後動手如何?」
當先而坐的卻正是現今的參軍部大將軍張載文聽了張偉問話便略一躬身答道:「正是。依着參軍部的謀算萬騎的契力將軍此時正在安慶之北長江水師亦已運載金吾衛大部到了江北。安慶附近的廂軍這十餘天來一直與明軍纏鬥明軍的關寧兵銳氣已失並不再想着攻下安慶但是被當地廂軍以游斗夜襲等諸多辦法纏着雖然知道被圍卻是想退也退的不快。以屬下們想法一邊令江文瑨開始進擊將正面的明軍打退阻斷關寧兵和佔領廬州一帶的明軍退路;以萬騎和金吾夾擊合圍南下的明軍一戰而全殲之。現下一切就緒只需陛下下令便可以令各部行動了。」
呂唯風聽的真切卻見張偉只是皺眉不語心中大奇。漢軍戰力之強武器裝備之精舉世無倆他雖是文官這些年在呂宋卻仰仗漢軍甚多。開初在呂宋時常有土王做亂。常常嘯聚幾萬人攻州掠府然而不過幾百漢軍一到用野戰火炮轟擊幾輪然後砰砰放上一陣火槍土人便四散而逃根本不是敵手。現下准北已有十幾萬精銳漢軍又以誘敵之策將敵人戰線拉長此時動手不但可以擊敗敵人想來全殲亦非難事卻不知道張偉卻不知為何如此做難竟是一臉猶豫。
正納悶間卻聽得張偉長嘆一聲向殿內的另一名將軍問道:「汝才那趙率教仍然不肯歸降麼?」
那將軍聽得他問話忙答道:「是。臣上回自接到部下的密報那趙率教並不肯看陛下的親筆書諭而是直接命人封還。他還說看在當年陛下接濟遼東軍人的份上並不為難使者。若是再派人來招降便是看遼東漢子不起到時候卻要不客氣了。有他的話臣覺得不必再派人過去。」
張偉聽到此處卻是怒氣勃向他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命你不斷的派遣人手過去一定要想方設法招降於他你竟然膽敢如此專擅?」
那羅汝才被他如此痛斥很是害怕忙起身跪了向張偉辯解道:「陛下臣以為關寧軍雖是天下精銳然則比之漢軍相差甚遠是以招降於否與大局無礙。是以那趙率教先逐使者後又封還陛下手諭又有危脅之語。臣想關寧軍的性命是性命臣的屬下的性命未必就不是性命。」
他開始很是驚慌待說到後來卻也是振振有詞很是有理。與座漢軍各將多有不贊同張偉如此行事者聽得羅汝才這麼解釋便也都起身道:「陛下趙率教冥頑不靈韁場上戰死隕身亦是武人夙願就成全了他吧。」
張偉也知此事拖到現下再也不能再拖延下去。自從知道明軍大部至准北後別事到也罷了這趙率教乃是明朝忠勇大將能力才幹都是頂尖。與祖大壽一左一右輔佐袁崇煥鎮守寧遠為國家民族立下很大功勞。當年張偉赴遼時亦曾會面。張偉以肯放棄廬州便是一意要將關寧鐵騎誘到南面以優勢兵力合圍以情份加武力迫使其投降。這樣多一支強力騎兵與滿人接戰時又多一份臂助。誰料無論是以民族大義或是當日情分甚至是袁崇煥無辜下獄一事亦是命說客拿來做了說辭趙率教卻是抵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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