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陸微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斯瓦爾巴總督,卻不是荷蘭駐斯瓦爾巴總督,因此他的命令也只能在東印度公司內部通行。而對於從屬於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而言,是否聽從公司的建議只取決於利益分配,只有那些為公司工作的職員,才會遵從命令。
故而,黃宣的小攤位面前不僅人未減少,交易量反而有上升的趨勢。只是令他微微詫異的是,人們大多並不願出售鯨油,哪怕他是按照去年歐洲的收購價。
一天一夜,黃宣足足賣掉了300噸的糧食和全部的香料,而他攤位上原本擺放的樣品也被拿了個精光,但由於交易的人太多,卻也來不及再放上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時候,人才逐漸少了一些,但在倉庫周圍,橫七豎八的躺滿了水手,他們大都是來當搬運工賺外快的,也有少量被船長派遣而來。當沒有活計的時候,紛紛躺在冰涼的土地上休息。
黃宣揉了揉眼睛,希望可以緩解一夜的疲勞,他整個人都處於精神緊張和亢奮狀態,到目前為止,他已經收到了3500個弗羅林,雖然暫時放入了位面通道,但那些人高馬大的水手們卻不知道,他始終在擔心,如果有人大喊一聲,紅了眼的人們會如何動作。
好在,紅毛們暫時還算安分。
又一批糧食送出了倉庫,黃宣歇了一口氣,拿出手上的登記條,喊道:「克利先生是哪位?」
克利正是黃宣之前見到的大鼻子,他微微彎着腰,從牆角邊竄了出來,抓住黃宣的手道:「飛利浦先生,是我,別喊。」
「哦。」黃宣肩一聳,道:「恩……,克利先生?」
「是我。」克利的鼻子上似乎滲出了汗,他看看身後的倉庫,道:「我們到裏面談?」
「就在這裏吧。」黃宣搖搖頭,他始終注意將自己放在公眾視線內,即便去倉庫看貨也不例外,只有提高警惕心,才能降低他人的貪婪之情。
「這裏不太方便。」大鼻子顯然不喜歡這個地方,太引人注目了。
黃宣堅持的搖搖頭。
「好吧。」克利舔舔嘴唇,將頭轉向門的方向,道:「我想買你的食糖,你還有多少?」說着他攤開緊握的手掌,裏邊攥着的都是黃宣帶來的白糖。
「大約6000磅,也許再多一些,怎麼了?」黃宣一直很奇怪,為何香料賣的乾乾淨淨,而食糖卻一點沒有賣掉,他原本還猜測是否與位面不同有關,這個位面的歐洲早就有了食糖,卻不知道,完全是因為有心人將作為樣品的食糖拿了個精光。
「開個價吧。」大鼻子微微的顫抖着,像是害怕,又像是興奮。
黃宣眯着眼睛,手指輕輕的在倉庫的牆面上敲打着,想了一想,道:「6千磅你都要?」
「恩。」荷蘭人有些急不可耐,追問道:「開個價吧,我沒有太多時間。」
「我想,我們得等等胡安先生,他也想要這些蔗糖,你瞧,他的船隊下午就到。」
克利皺了皺鼻子,他不喜歡這個西班牙名字,他居高臨下的盯着黃宣道:「hoi,瓜哇島來的,我知道你想開高價,別耍花樣。」
「是嗎?」黃宣可不在意這種低級的恐嚇,黃家最笨的小子也不會因此而改變想法,他聳聳肩,拿起登記單,準備喊下一個人。
克利不得不用手掌蓋住那張紙,舉起另一隻手,前倨後恭的道:「上帝保佑,我的價錢會令你滿意。」
「也許你可以下午再來。」黃宣並未撥開那張長滿了凍瘡的手,而是將拿着登記單的手背在了身後。
「我下午就要走了,帶着我的船,明白嗎?」克利向四周看來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他決定不再跟着維陸微幹了,他要回歐洲去,只要帶上6千磅純白的食糖,他可以隨便在歐洲任何一個國家過的很好。現在,他手上足有8000弗羅林,這是他的全部財產……呃,再加上一部分買鯨油的錢。維陸微老了,老的判斷力下降,用去年歐洲鯨油價格收購鯨油!誰會幹這麼傻的事情,就算真的發生戰爭,最值錢的也不會是鯨油,反而更可能運輸困難的糧食,誰關心那該死的戰爭物資,只有那個被爵位沖昏了頭腦的傢伙。
「每一千磅1000個弗羅林。」克利忍不住開價道,他沒有時間耗在這裏,誰知道維陸微什麼時候會想起他。
黃宣的時間也很緊張,但他還是故作姿態道:「你瞧,胡安先生已經預定了這批糖。我不能賣給你。」
「1100弗羅林。」克利再次開價,並抑制住向四周看看的念頭。
「1400個。」這是洛林的建議,14個弗羅林就能買一頭羊,用半噸糖換100頭羊,倒也公平……不過這時黃宣又想起了鬱金香,如果是1400弗羅林的話,大概可以買五分之一株「永遠的奧古斯都」。真是變態。
克利皺了一下大鼻子,還價道:「1200。我只有這麼多了。」
黃宣看了他一眼,他還能在這裏呆一天,所以,他堅定的搖搖頭,道:「看來我不得不等待胡安先生了。」
克利喘着粗氣,拳頭捏的嘎嘣響,黃宣無所謂的看了他一眼,攻擊擁有22級權限的時空旅行者,那對方也得有強硬的後盾才行。
大鼻子悵然的離開了,他不能用全部的資產去買下黃宣手中的糖,那樣風險太大了,雖然得罪東印度公司的風險更大。
將登記簿翻到下一頁,黃宣感覺很疲勞了,他還從來沒有熬夜幹過活,現在算是體驗了。
又一位英國人用一船鯨魚換了半船的小麥,英國是一個習慣進口的國家,若干年後,他們還會從挪威進口小麥,黃宣只是將時間給提前了。
到了晚上,黃宣的主要工作變成了收購,他要花光手上的金幣,攜帶金屬製品回家可是一個愚蠢的主意,至少在目前是這樣的。
隨意的打開一間倉庫,讓買主自己點貨,黃宣則等在門外,看着另一邊水手們喊着號子搬着成袋的糧食,一個綠眼睛的傢伙在一邊大聲的嚷着:「小心點,別撒出來。」
想要出售的船主會將鯨魚卸在靠近倉庫的碼頭上,黃宣點過後,一大群收了錢的水手就會想盡辦法將之拖入附近租用的倉庫中,而洛林則會應用一切所能想到的手段將這些鯨魚肉,從碼頭或倉庫中偷出來,如果有必要的話,他甚至會將碼頭上的工人擊昏了事,反正躺在地上睡覺的也不差他一個人。
這也許是最近10年,綠灣最快樂的時光了,凡是停泊在港口的船主都得到了這個消息,不僅東印度公司會以歐洲到岸價收購鯨油,還有人願意收購鯨魚的任何部位,並且可以用質量良好的糧食來換。還有什麼能比賺更多錢更令人高興的嗎?
只有那些小船的船主們繃緊了臉,由於船小,他們捕到鯨魚後大多只分割了最值錢的鯨油,只有數百噸重的大船才願意將整條的鯨魚帶回港口,並順便補充淡水,在這場盛宴中,小船主們只能安慰自己,畢竟鯨油漲價了,空出的船位可以租給其他船主,或者乘着這段時間再出海一趟,這一次再也不會丟掉鯨體了。
黃宣尚不知道自己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他拖着沉重的眼皮喊着登記簿上的每一個名字,或者收錢,或者交換,或者出錢收購每一條看到的鯨魚,至於究竟是北極鯨還是小鬚鯨,黃宣也顧不得了。
又裝滿了一倉庫的鯨肉,黃宣拿起干毛巾擦擦凍霜的臉,抱怨道:「為什麼這裏連防凍霜都沒有?」
「他們應該給了你鯨油擦臉。」說話的正是消失了一天的胡安,他的頭髮被潮濕的海風黏在了兩鬢,看起來落魄極了。
「那味道也太腥了。」黃宣吸着鼻子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你還留着我要的白糖對嗎?」胡安有些着急,他可是冒着翻船的危險趕回來的。
黃宣攤開手道:「雖然你沒有給我訂金,但我還是將他們留在了倉庫里,不過,我並不保證會將他們賣給你。」
「謝謝你,親愛的兄弟。」胡安興奮透了,他張開手就想要抱住黃宣,被靈活的躲過了。
「每千磅1400荷蘭盾,或者等價的鯨魚。」黃宣一點也沒有因為胡安的熱情而鬆口,每個商人在報價錢都很熱情。
胡安呼出一口白氣,盯着黃宣道:「我們是朋友,是嗎?」
「1400荷蘭盾,或者給別人。」這種程度的炮彈甚至沒有加上糖衣,黃宣將手上的登記簿晃動了一下道:「想好了再來找我。」
西班牙人還在考慮,大鼻子克利從倉庫後沖了出來,小心的向四周看了一圈,眯着小眼睛看着胡安道:「1400弗羅林,我要了。」
黃宣再次攤開手,聳肩道:「那麼,你們誰最想拿走6千磅糖?我要8400弗羅林。」
「我!」西班牙人和荷蘭人同時出聲,然後互相瞪了一眼,大鼻子搶着道:「是我們先談好的?」
「是我們。」胡安反駁道:「我預定了這批糖。」
「但沒有交定金。」大鼻子顯然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他拿出身上的一個口袋,嘩啦嘩啦的搖晃着,道:「您瞧,我已經帶來了定金。」
胡安揚起了脖子,大聲道:「我也是。」
對他的大聲,大鼻子表現出了一絲畏縮,但很快就忘記了周圍的人群,仰起頭,一字一頓的用荷蘭語道:「這是我的了。」
胡安再要反駁時,黃宣打住了他們的對話,1400弗羅林已經是一個很高的價格了,否則克利也不會考慮這麼久,因此抬價是沒有必要的,他這般想着道:「那麼二位,目前我更需要鯨魚而不是荷蘭盾,所以,誰優先帶給我最多的鯨魚,誰將獲得這批白糖,如何?」
「沒問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胡安道:「但將油送到這裏太遠了……」
「留在船上就好。」黃宣還不耐煩等在這裏偽裝入庫呢,他點了點身後的倉庫,道:「每一千磅為一個單位,誰先準備好相應的貨物,誰就可以拿走1000磅的糖,沒問題吧?」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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