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的瑪格麗特回到士麥那的時節,她並沒有如願馬上見着丁一。剛一下船,曹吉祥就領着人來接,直接把她帶到鯤鵬城裏去了。這座在歐洲其他國家的使者眼裏,毫無美感的皇城,對於瑪格麗特來說,卻有種莫名的安全感,走在如迷宮一般的通道里,她感受着那個男人寬厚的胸膛,帶給她的依靠。
「見得娘娘要行禮。」曹吉祥低聲地對她述說着禮儀,身為西明皇后的柳依依要見瑪格麗特,以貼身大太監自居的曹吉祥,當然要教導瑪格麗特禮儀。這方面本來是管教育部和禮儀司的第一副總理姚夔那邊的事,因為西明並沒有內廷這個概念。
但總歸是從華夏大明過來的臣工,至少禮儀司那邊,是默認以曹吉祥為首來辦這差事。因為在大明,本就是內廷的份內事。曹吉祥的位置很特殊,在人前他向來要求別人以處長的職銜相稱;但實際工作上,他又以丁一家奴之首自居,說白了,就是自許為西明司禮監大太監。當然,西明沒有司禮監這衙門。
「是。」瑪格麗特並沒有什麼牴觸的心思,因為在科茨爾德的時候,她就收到了亨利六世的死訊。據說,是在倫敦塔內無疾而臨,遺體被埋葬於切爾西修道院。按着坊間的傳聞,是愛德華四世已厭倦了其它貴族再以亨利的名義反對新國王。
但現任英國國王愛德華四世,卻多次在正式場合上否認了這一點。
所以瑪格麗特現在很茫然,儘管她的政治手腕很高超,但在亨利六世死後。有許多事情發生變化,她無法掌控的變化。例如不到十歲的亨利.都鐸,作為蘭開斯特家族僅存的男性繼承人,被他叔叔保護着,渡海逃生。流亡到法國布列塔尼,被視為蘭開斯特派首領。也就是蘭開斯特派的貴族,開始效忠亨利.都鐸了。
除了丁一,她感覺自己無依無靠。
「娘娘沒有讓你抬頭,你便不能抬頭窺看,記下了麼?」曹吉祥鄭重地交代着禮儀上的問題。又對瑪格麗特說道,「陛下和娘娘是從患難而來,你不要有什麼妄想,要守着自己的本分。你是陛下的女騎士,只教守着這一點。是不會教你吃虧。可曉得輕重?若是不自量說些不知輕重的話,那卻是害了自己。」
瑪格麗特點頭道:「是,瑪格麗特記下了。」她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被上帝拋棄了,就連這最後的依靠,似乎也不踏實。因為她下船的時候,是請求去見丁一的,但曹吉祥把她帶這裏來,說是皇后召見她。瑪格麗特不認為皇后會對她和丁一的關係有什麼意見。在歐洲,儘管君主只有一位妻子,但他們的情人向來不少。
關鍵在於。皇后沒有子嗣。
而她卻有了丁一的後代,儘管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瑪格麗特為之仿惶,她擔心自己在見到丁一以前,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走吧。」曹吉祥低聲地對她說道。
當見到柳依依的時候,瑪格麗特的心略為定了一點,因為地點是在丁一的書房的隔壁。而柳依依正在和一大群男的、女的掌柜,核算着帳目。站在柳依依書房之外。瑪格麗特還可以聽着隔壁丁一的聲音,似乎正在和劉吉商量着什麼事。
曹吉祥對着門口的吉達低聲訓斥道:「怎麼回事?把門關上!陛下說了多少次。保密條令你沒學過嗎?」
吉達冷着臉沖曹吉祥敬了禮:「處座,那顏說壁爐烘得太熱了,開着門透透氣。」
「把警衛加強一下,等候召見的帶到那邊去。」曹吉祥皺了皺眉,對吉達吩咐道,「這要出了差錯,你我砍下腦袋都補不上缺。你是從龍比咱家還早的,千萬別大意,不要以為咱家是抖擻什麼威風。」
吉達倒是聽出曹吉祥出自真心,拱手道:「吉達省得,多謝處座。」這草原的漢子,不太擅於言語,當下便去辦差不提。瑪格麗特本來也要被帶開的,曹吉祥沖警衛搖了搖頭,示意讓她留在這裏就好。
曹吉祥進了柳依依的書房裏,不論丁一怎麼說,他按着大明內廷的規矩,老老實實給柳依依磕頭請了安,回稟道:「娘娘,人帶過來了。就在外邊候着。」
「老曹趕緊起來,教夫君見着了,又該訓你,磕什麼頭?咱們西明不興這個。帶她進來吧。」柳依依頭都沒抬,一邊看着帳目,隨口說了這麼一句。
瑪格麗特被曹吉祥帶進來之後,後者指了邊上的地方,低聲道:「就在這跪候吧,好自為之。」瑪格麗特沒有分辯什麼,就在那裏,抱着胸甲騎兵的頭盔,單腿跪下,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低下了腦袋,等候着吉凶未卜的未來。
柳依依似乎壓根就沒注意到多了個人,或者是她手頭的事務太多,沒會去關注這樣的事。
「廣西那邊拔五十萬兩的額度過去,退役在鄉的老兵一份,傷殘軍兵一份,烈屬一份。把細則草擬出來,提給劉祐之那邊。我的意思,是教華夏大明兵部派員,至少郎中一級的官吏下去,同連同監察御史、梧州退役軍人委員會一起,派員監督款子發放情況;款子由四海大都督府那邊派員發生到每一位當事人手中……」柳依依放下算盤之,在安排着錢款來去,這種補貼,和西明的國庫是沒有關係的,純粹是丁一私人對於以前老兵、軍屬的撫恤。
不過下面的掌柜就有人開口道:「娘娘……」
「現時又不是朝會,你也不是官吏,叫東家。」柳依依截住了那掌柜,一邊翻着交上來的帳目,一邊開口道,「陛下說了多次,這公私要分明。生意歸生意。」
那掌柜看着三十來歲,倒是精幹的模樣,當下賠了罪,也不怯場:「東家,這帳不對!」
「陛下的分紅已然花光了,在上個月拔給法蘭西那筆款子之後,陛下的戶口就只有七錢銀子了。這五十萬兩拔出去,廣東又要三十萬兩,雲遠又要十五萬兩,浙江又要八萬兩,林林總總算起來,上百萬兩啊!」
「東家,華夏大明那邊,鐵路咱們投的錢,到現在還沒收回成本啊!倒是電報開始盈利了。可四海大都督府又說電報是軍用設施,不讓咱們插手經營!」這掌柜一叫起苦來,邊上許多掌柜也紛紛倒苦水。
一個猶太人模樣的,看似剛剛加入丁家商行的系統,也起身用古怪的華夏腔調道:「東家,陛下現在有自己的帝國,華夏那邊,根本就不用管他。那些兵,當年他們是替華夏大明打仗,不是替我們泰西大明打仗,華夏大明都不管他們,都不養他們,彌賽亞為什麼,要養他們一輩子?」
又有一位女掌柜提出異議:「這錢是陛下發給那些老軍的,又不關華夏大明的事,何必請兵部派員和監察御史?京師那邊必是樂意的,按着舊例,下來監察的官員,郎中能得一千兩的津貼,御史能得七百兩,乾乾淨淨的收入,只是我們何必出這筆錢給他們?」
柳依依並沒有拍案而起,而是點了點頭道:「這筆錢從我的帳上走,算是我貸給陛下的,按一分半息算,等陛下有進帳了再扣。」又向那猶太人掌柜說道,「對於那些軍兵來說,沒有什麼華夏大明,沒有什麼泰西大明,只有他們的先生。以後,不要再討論這樣的問題。」
「給華夏大明官吏的幾千兩銀子,不過是一筆廣告費用罷了。這筆錢出了,只會更多的華夏官吏百姓,知道泰西這邊的行情,知道泰西這邊充滿了商機。而且,不能給予四海大都督府太多的權力,陛下有一句說得極是,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
於是這一項議過,又接着議其他事務,瑪格麗特是聽得懂大明官話的,儘管說得不太好,在那裏跪着是聽到心驚,這位丁一的妻子,不單是西明的皇后,而且她手下的商業網絡,動輒就上百兩白銀資金的調拔,說句直接點的,西歐不少公爵甚至國王,都沒柳依依手下掌柜能調動的錢銀多呢!
「你們都不陪我玩!」這時卻就有人在外面嬌叱着,頗有豪俠氣地叫道,「這又不是你們的公事房!師兄!大姐!」卻是天然呆牽着一個小人兒過來,嘟着嘴極為氣忿,「你們要再這樣,我就在這走廊擺一溜標本,練習外科手術!」
正要跑過來行禮的吉達,馬上就被丁一叫了進去,然後匆匆跑出來,給天然呆和見堃行了禮:「那顏說了,再有五分鐘,就教人都散了去。」現時有了鐘錶的西明帝國,已經不再用一炷香、一盞茶之類的計時單位了。
天然呆知道輕重,丁一那邊她倒也罷了,柳依依這邊她直接就拉着小孩衝進來了:「都走都走!這裏不是你們的商鋪!」柳依依無奈,也只好匆匆做了記號,然後留待明日再議,教這些掌柜先行退下。
「雪凝,」柳依依喚了一聲,教得雪凝入內來,指着孩子說道,「你帶見堃去玩耍吧。」
然後才對着跪在那裏的瑪格麗特說道:「起身答話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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