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草之間,夾着雪屑的風吹過,黑夜裏看去如波浪起伏一樣,黑色埋藏了無法的細節,抹去了許多的細節只留下下輪廓。對於草原上的男人來說,他們並不懂得什麼藝術,也很少有人曉得潑墨的寫意。
就算他們比中原的百姓更為耐寒,也都紛紛圍着篝火旁邊烤着手臉,全然沒有發覺,死神的腳步已從黑暗裏邁出。有人在篝火邊扯着腰帶,馬上就被幾個值哨的同夥咒罵着,讓他走遠一點去撒,畢竟誰也不願意聞着尿騷味守夜。
當那個瓦剌人走開一些,扯下褲子時,頸間的劇痛,就是他生命最後的感覺,儘管他被扭斷了頸椎之後,依然撒了那泡讓他送命的尿。丁一扶着這屍體,等着那失禁的尿液淌完,然後剝下了這屍體的身上所有的衣服,遞給了長草里潛伏着的弟子。
不是丁某人事必躬親,而是這麼冷的夜,跟隨着他的那八個弟子,臉色都已經不太好看了,而且手套里的手指已凍得發僵,只有丁一出手,才能有把握一擊必殺,這些瓦剌人可不是木偶,相反一直圍在火堆旁邊的他們,因為暖和的關係,要比丁一他們更靈活一些。
黑暗裏有人用蒙古話咒罵着,這讓圍在火堆邊的那幾個瓦剌軍兵馬上跳了起來,卻聽着剛去撒尿的同伴罵道:「狗屎!這蛇這時節還出來咬人!你活該全身流血而死!」然後半條被踩得血肉迷糊的蛇從黑暗裏扔了出來,那些瓦剌軍兵接着就看見去撒尿的同伴從黑暗裏走出來,用刀在臉上劃了個十字擠着血。
這讓他們低聲鬨笑着,說這個傢伙的運氣實在太差,這季節蛇都冬眠了,他居然會被咬到。有人去看了一下那半截蛇屍,笑着說:「你往自己臉上那兩刀白挨了,這是沒有毒的蛇!」於是幾個瓦剌人又笑了起來,這個受傷的人咕嚕着咒罵同伴一會去撒尿也被蛇咬,但也無制止他們的哄鬧,只好扯了塊布把臉包起來。
解手和打哈欠一樣,往往會在團隊裏產生感染的情緒,有一個人打了哈欠之後,其他人並不太困也會帶着打;有一個人去解手之後,其他人就算不是很急,也會去上一趟。至少這幾個瓦刺軍兵之中,就有兩個人也去解手了,而他們選擇的,是走向剛才那個被蛇咬的同伴去的角落,因為誰知道別的地方有沒有蛇?至少這裏的蛇已被弄死了。
包着臉的哨兵站了起來,扯了扯身邊的同伴,對他說道:「我和你商量個事情,我從那些南人的俘虜那裏,聽說了一個寶藏……」說着這個包着臉的哨兵看了篝火旁另一個人一眼,便不再說下去。被他搭訕的那人就殷切起來了,扯着這受傷的哨兵離開篝火,示意到邊上說去。寶藏,誰不眼熱?出來打仗,拎着腦袋別在褲腰裏,還不就是為了錢糧麼?
被同伴排擠獨自一人留在篝火邊的瓦剌哨兵,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咕嚕道:「還寶藏呢?就他這號人,丟了頭羊,出去能找回來還多找了一匹馬的傢伙,真要知道寶藏還會跟人分?」
這時兩個結伴解手的瓦剌人從黑暗裏走了出來,含含糊糊問着獨自留在篝火邊的同伴,其他兩人到哪裏去了?後者笑着說道:「找羊去了嘛,看這回能不能多找回兩匹馬來。」那兩個同伴便也笑了起來,一左一右在這個孤獨的哨兵身邊坐下,搭着他的肩膀。
突然這個哨兵覺得不太對勁,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嘴巴已經被捂住,而後腰帶來了劇痛,利器在他身體裏絞動着,把他的臟器絞爛。在最後的彌留之際,這個孤獨的瓦剌哨兵感覺兩個「同伴」把他架起,嘴裏還說道:「去、去!叫你不要喝了,你還喝,到邊上吐去,看你都不象個草原上的蒙古人!」當被拖入黑暗裏時,這個孤獨的哨兵還沒有死絕,於是有人往他心口上補了一刀,終於他不再抽搐了。
從那半條死蛇開始,從黑暗裏走出來的第一個瓦剌哨兵,就是丁一的弟子杜子騰裝扮而成的,因為他的身形跟那個被*掉的傢伙最為相似,而匆忙間丁一也無法給他怎麼易容化裝,只能將就着弄個三兩分相似,再從屍體臉上切下一大塊皮按在杜子騰的臉上,也就是他用刀在上面劃着十字的地方。
當杜子騰的臉上包紮了布條之後,接下來的一切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那兩個結伴出去小解的瓦剌人,自然被*掉之後剝光了,重新於黑暗裏走出來的,自然就是丁一的弟子;而在篝火旁邊烤暖了雙手的杜子騰,和那瓦剌人走開去說寶藏,當然也不會再讓他活着回來。
丁一坐在篝火邊,慢慢地烤着雙手,丁一也是人,他同樣也被寒冷的天氣所限制,終於雙手重新恢復了靈活,丁一帶上了手套,望着其他幾個弟子,便有三個人隨着他重新走進了黑暗,而黑暗裏過了一會走出一直藏匿其中的另外三個弟子,相距這堆篝火三四十步的另外幾堆篝火旁邊的哨兵,根本沒有看出什麼問題。就算走近了看,這堆篝火邊上仍舊是五個哨衛,連他們身上的羊皮袍子,都如平日一樣的腥臭。
而重新進入黑暗裏的丁一,則帶着其他的三個弟子,向西南方摸了過去。
風聲里,除了牛馬響鼻、呼嚕聲、壓低了聲音哨衛交談,還有另一種聲音,哭泣。
被凍得顫抖的人,卻因為怕被韃子打罵,連哭泣都是壓抑着的。
這就是為什麼丁一會說,天都在幫他。
因為順風。
風向的便利使得丁一這一行人,就算腳步略為響一點,或是有什麼磕碰,也會被掩遮去。
而聆聽着風聲,丁一便對於關押俘虜和牛棚、馬棚的位置,有了大概上的了解。
二十萬明軍潰散,少說也被捉了大幾萬的俘虜,瓦剌的社會結構決定他們不可能把這數萬人都關押在一起,否則派誰去看管?只看俘虜不用出戰,那些小部落誰會服氣?所以只能把俘虜賞賜給這些部落,由他們自己去處置這筆戰爭紅利。
瓦剌的前鋒營盤裏,西南角這個部落關押俘虜的地方比馬棚還不如,削尖頭、一人多高的木樁子打進土裏圍着,俘虜根本跑不了,但卻又沒有丁點禦寒的作用,加之這些人是缺衣少食的,天寒地凍的夜裏,剛剛就有幾個人倒下之後再也爬不起來。至於看押俘虜的瓦剌人,根本也不認為這些奴隸有什麼威脅,原本點着四堆篝火,但其他三堆篝火都沒半個人,十幾個瓦剌人全圍在那俘虜棚南面那堆篝火處喝着酒,因為這裏稍為避風一些,也沒那麼寒冷。他們之中有人不時發泄叫罵着:「明狗!為了看押你們,害得爺爺明天上不了沙場!你們遲早全身流血死掉!」然後又埋怨着,自己不如邊上另一個部落的運氣,那個部落一路上擄掠了不少女人,若是自己看着那個部落的俘虜棚便好了,至少可以找幾個女人yin戲。
邊上瓦剌人笑着勸他:「還想女人?你這邊一折騰起來,大家都不用睡了,那顏不殺了你?再說,現時這一千多明狗已分到我們部落做奴隸了,他們要是死掉了,小汗不拿皮鞭抽死你?」所謂全身流血而死,在蒙古人的習慣里,這算是很歹毒的罵法和詛咒了。
「不會吧?」有人在邊上插嘴說道。
聽着這話幾個瓦剌軍兵都苦笑了起來:「不會?你看看回去時這些明狗要是死得多了,小汗會不會找我們的事?便是他家的母馬生小馬駒死了,都要怪我們不好,每戶給他交了一頭羊,別說這些奴隸,小汗可是佔着大頭的……」
剛才說「不會吧」的那人笑了起來,把一個包裹放在篝火邊上說:「看來我是做了件好事,你們就不用擔驚受怕了。」那個包裹皮原來的本色已沒有人在意,因為包裹皮上滲出來的血,早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叫什麼名字?」剛才諸多不滿的那個瓦剌人,突然發覺不對,站了起來問道。
回答他的是雪亮的刀鋒,一刀就將他的首級斬了下來。
其他十數人正在打開那包裹,他們部落小汗的頭顱,就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這時他們抬起頭,才發現了同伴的死去。而持刀的人拉下包着臉的圍巾,扯下身上的皮襖,笑着對其他十數人說道:「聽說,你們喚我做阿傍羅剎?對,似乎就是這樣的音節吧。」
丁一抖落刀上的血珠,對着那十來人說道:「別動,別叫……」
話音未落,已有一個瓦剌人反應過來,張開了嘴巴,其他瓦剌人紛紛擎出長刀,卻聽丁一低笑着說道:「你們知道喚我作阿傍羅剎,卻不曉得,黑夜之中,我便是神?」隨着他的話,剛才想開口的人已仆倒在地,最快抽出長刀的那兩個人也同樣仆倒雪中。(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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