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救了丁某人的那位女子所說,九叔公足足準備了大半年,每天都在期待着這些東西派上用場,哪裏會怕盤問?正當劉鐵和魏文成猶豫之際,又有人來報,怕有數十騎的蹄印,往句容的方向去了。
劉鐵和魏文成聽着,連忙留下十數人在這村落守着,點齊了步騎,一路向句容追了下去。
因為面對這樣一個小村落實在沒有什麼好查的,特別是隨行的應天府捕頭低聲告訴了劉鐵,他來過這條村查案,村後就是墓葬地。而阿花他們家至少有可以追朔到洪武年的祖墳之後,真是多問一句都是耽擱時間,特別是在見馬不見人的現在。
留下十幾個兵丁看守,已經是很謹慎的做法了。
而這麼點人手,是無法撲滅隨後燃起的大火的,並且這些兵丁也不是水龍隊的,對於救火他們並不擅長也沒什麼投身火海的勇氣,村里最氣派的宅院燒了起來,那是九叔公的物業,連帶着邊上的瓦房也着了火。
村民倒是慌忙地去救火,阿七這個平時被九叔公訓得最多的傢伙,倒是很急切地披了床濕被子就沖了進去,結果他再也沒有出來,當大火被撲滅時,人們在宅院的廢墟里找到兩具屍體,雖說燒得焦黑,按着體型身高來說,卻就是阿七和九叔公。
劉鐵和魏文成在天亮前就騎着馬,帶了四五十騎先行折返了,不是因為他們知道村落里着火,也不是他看見火,而是在路上劉鐵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向魏文成問道:「師兄先前進村,可有聽過狗叫?」
陌生人等入村,若是狗不叫、也不撲出來撕咬的話,對於沒有動保組織的年代來說,這樣的狗,大致除了變成人類的肉食之外,沒有什麼其他出路了。養狗就是看家護院,陌生人來了叫都不叫,還養來幹什麼?
魏文成本就隱隱覺得不對勁,被劉鐵這麼一提,不禁罵了一句粗口,卻叫謝雨城帶人和那王驥的幕僚、錦衣衛的千戶一路往句容趕去,自己和劉鐵便帶着騎馬的人手往回奔,但趕到村口,九叔公的家已成了廢墟,連煙都快散盡了。
而當他們開始訊問阿花和其他村民時,才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阿七叔一家子是前年搬來的,二太公是遠房侄子;九叔公聽說原來是給大官當謀士,老了做不動了,大官便給了他錢,教他回鄉來,我們這輩都不認得,是聽二太公說起才知道……九叔公大半年前落葉歸根到這裏來,手裏是很闊綽的,一來就起了好一座宅院……」
等到劉鐵他們問起那位二太公時,卻發現在九叔公宅院邊上被跟着燒起的瓦房,就是二太公、阿七的家,全沒一個生還的,包括阿七那兩個幼弟。此時若還不覺得有問題,劉鐵與魏文成大致也可以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你們村里沒有養狗?」
「有啊,怎麼也有二三十條!九叔公家的騾子走失了,昨夜跟大夥借了狗去找騾……唉,若是九叔公那些精悍的護院不是帶着狗去找騾子,依着他們那過人的身手,只怕九叔公不至於就這麼去了!」村民們這般說道,平日裏受過不少九叔公好處的他們,倒是頗有些不捨得九叔公的死去。
劉鐵咬牙切齒地問道:「村里還有誰,是跟九叔公或是阿七差不多前後過來落戶的?」
大家卻又紛紛搖頭,若不是魏文成發了狠,沉聲說道:「現時看,九叔公和阿七就是勾結瓦剌人,謀刺朝廷命官了!若是這事查不出個頭緒,全村都要擔上干係!」恐怕村民還不會想起,村西頭有個小小的土地廟,半年前老廟祝壽元快盡了,便招他的女弟子來當主持。
所謂的廟,小得可憐,正廳擺了一尊土地爺,邊上就是兩間廂房,一間是堆放香燭的所在,另一間就是廟祝住宿的廂房,此時已然人去房空,房間裏收拾得極為乾淨,一件衣物都沒有留下,也無人知道那女廟祝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誰會沒事老跑土地廟去?又不是送子觀音。
這簡直就是無頭公案。
劉鐵淚花都滲出來了,這是死局死間的腳手,看這安排,恐怕丁一是凶多吉少啊。倒是一直對他凶神惡煞沒句好話的魏文成,沖他胸膛擂了一拳,安慰他道:「他娘的你幹什麼?先生沒事!千軍萬馬都傷不了阿傍羅剎,還能折在這破村里?打起精神來!」
聽着他這話,劉鐵咬牙點了點頭,去問那些村民,知不知道九叔公搜騾子是去往哪邊搜的?大家卻都是茫然,除了阿七和九叔公以及搜騾子的護院,其他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土著,能有什麼見識?若問他們相傳東吳時周郎在哪裏洗馬,倒還能說個七七八八,問起這正經事,要能有個章程的,還能窩在這村落里?
最後還是阿花那本來上山採藥的父親指了個方向,說道是:「大老爺說的,俺是全不知情的,咳咳,但若是騾子走失,怕是跑到山裏去了,才得要帶狗去尋。」劉鐵聽着,也根本沒空跟他客套了,教他指了那山的方向,點起火把,和魏文成一道,領了數十騎便奔了過來。
一到山腳就隱約聞着血腥味兒,魏文成與劉鐵都心頭忐忑,兩人連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後面那些人里,有兩個丁一的親衛,已垂起淚來。萬幸沿着血腥味道尋了過來,打起火把照着,卻是被殺死的狗只。
山路上,被殺死丟棄的狗只,足足有二十餘只之多,人影卻一個也沒見着。
一路去到山頂,山風凜冽,始終不見九叔公那些護院,也不見丁一,總之別說人,連屍體也沒見着。
「這、這算怎麼一回事?」劉鐵實在有點沒主意了,不禁開口向魏文成問道。
魏文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招手讓身後的下屬過來,對他吩咐了幾句,那下屬就帶了幾個人又趕下山去,過了一陣喘着氣跑回來,衝着魏文成稟道:「確如大人所說,上山的道路兩側,都有潛伏的痕跡,恐怕真的是有人曾把守着山路。」過了一陣,又有人來報,「溪邊的田地里有未散的尿騷味,不論是人是畜,都應該是剛剛在那裏撒了尿才走的。」
「仔細搜尋,先生應該就在山上!」魏文成大聲地分派着人手,又派了數騎沿着那溪流上下去追尋,看看能不能尋着船隻。甚至他還踹了失魂落魄的劉鐵一腳,「先生就在這山上!找!」
「你他娘的知道個屁!」劉鐵突然燥狂起來,衝着魏文成吼叫道:「指不准先生……」
還沒說完,就被魏文成一巴掌扇了過去,把餘下的話都扇回肚子裏去了,只聽魏文成拎着他胸口說道:「先生就在這山上,我他娘的就是知道。你聽到沒有?我就是知道,你找不找?」
劉鐵掙開了魏文成的手,抹着眼睛,加入了搜尋的隊伍,看着他抽動的背影,魏文成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依舊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錯。如果對方得手了,那麼他派去上下流尋找蹤跡的人手,大抵是不會有什麼收穫的了,那已不是他能處理的事情,他所能做的,也就是把這座小小的山搜透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丁一留下的什麼暗記,或是這些設局的人,漏下的蛛絲馬跡。
數十大漢仗火搜山,跟那些殺手不敢點起火把、不敢驚動山林的禽獸,害怕引人注目是不同的,魏文成和劉鐵帶來這些人,是恨不得弄出越大聲響越好,甚至還大聲呼喚着「容城先生!」,把這座山林里的飛禽走獸,驚得四散逃竄。
這般折騰之下,終於有人發覺了那洞口的不對勁,因為有幾隻小獸跑到那洞口,卻就拐彎走了,似乎哪裏有着它們不舒服的氣味。於是那些人仗着火把湊近了,仔細去嗅,便使人去請魏文成和劉鐵過來。
「有雄黃的味道!師兄,他們說得沒錯,是雄黃的味道!」劉鐵走近了,興奮得象個孩子,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個少年,「師兄,先生就在裏面!」
魏文成一把按住他,沉聲問道:「先生出來,身上可有帶着雄黃?」
「這……怕是沒有吧……」劉鐵猶豫了一下。
「那你高興個啥?冷靜些。」
她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來準備,此時又是夜間,那遮掩洞口的偽裝物,如不是這淡淡的雄黃味道,真的從邊上走過,都發覺不了這裏有個洞口。不過有了雄黃味兒的指引,找到洞口,倒也沒花許多功夫。
火把瞬間就把這個小小的山洞照得分明了,看着丁一優閒地在那裏泡着溫泉,激動得不行的劉鐵剛要出聲,卻被魏文成一把掩住了嘴巴,還轉身對外面的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山洞來。
「任他什麼刺客,安能動得了先生半條毫毛?」魏文成在山洞外低笑着對那些跟他們上山的人說道,平日裏那沒開口先笑的嘴臉,卻又回來了,「這不,管殺不管埋,先把狗結果了,那些刺客嚇破了膽……呵呵,不過先生是乏了,好不容易睡着,叫大夥輕點聲,別吵着他老人家。」只有站在他身邊的劉鐵,才知道魏文成握着他的手如鐵鉗一般,疼得教劉鐵說不出一句話來。(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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