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教。
正午。
砂雪城。
城池上方,突兀的出現了一團墨色,旋即迅速擴大,傾瀉而下。
很快,整座砂雪城,為冥天之霧包裹,城中呼喝怒罵、呼救求饒之聲僅僅持續片刻,便歸於寂靜。
從外界看去,砂雪城仿佛被一團夜幕包裹,以城牆為界限,城內是粘稠的黑暗,城外一切如常,正午的驕陽照得人微微暈眩。
輪迴塔。
清晨時分,遠道而來的商隊驅趕着駱駝,朝矗立在沙丘之間的一座白色城池進發。
駝鈴聲聲,隊伍在黃沙上留下整齊的腳印。
須臾,他們抵達城牆下,卻見往日戒備森嚴的城池,此刻城門洞開,門口的士卒,七零八落倚靠在牆角,懷中擁着兵刃,垂首閉目,似在沉睡。
這支商隊有些詫異,但也沒多想,徑自驅着駱駝入城。
進城之後,發現整座城池,此刻都是靜悄悄的。
沒有吆喝叫賣聲,沒有行人來往,沒有孩童嬉戲打鬧……甚至連雞犬家畜都毫無動靜。
商隊越走越慢,越走越感到瘮人,最終,他們停在了往日前來都會住宿的一家旅店門口,面面相覷。
「掌柜,這裏……怎麼了?」一名年輕的幫工禁不住無形的壓力,咽了咽口水,低聲問商隊的首領。
商隊首領心裏也沒底,然而此刻駱駝身上馱着他一輩子的積蓄,根本不容有失。
故此,定了定神之後,他說道:「我與這家旅店的東家非常熟悉,先進去看看。」
留下大部分人看守駱駝與貨物,首領帶着幾個身強力壯的幫工大步走進旅店。只見大廳里靜悄悄的,只角落裏趴伏着兩個滿身酒氣的醉鬼。
繼續往裏走,很快穿過庭院,看到一排屋舍。
首領熟門熟路的走向其中一間屋子,這裏面住着的,正是這家旅店的東家。
他上前拍了拍門,無人應答。
於是首領開始加大力氣:「老哥,我是老張,開門吶!」
半晌之後,他跟幫工一起撞開門,卻見東家一家大小,分別睡在帘子隔開的兩間屋子裏,皆雙目緊閉,神情平靜,口中含糊呢喃,似在夢中囈語。
……數日後,九大宗門皆接到消息:「……總計十五地,白晝出現夜幕籠城的異象;九座城池,舉城入夢,至於幕後真兇,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夜幕籠城的異象,迄今未曾消失,而且,還有朝四周蔓延的趨勢。」
「此種黑暗能夠隔絕神識,無法探查內中情形。」
「進入其中的探子,會迅速失去聯絡,故此難以判斷裏面發生了什麼。」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防護大陣,都毫無作用。」
重溟宗。
傳承殿。
懸浮於萬千命魂燈之上的一幅幅畫像,朦朦朧朧,似現還隱,緩緩漂浮。
倏忽,排在最末尾的畫卷,伴隨着一聲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幽吟,逐漸清晰。
下一刻,整座傳承殿陡然明亮。
滔滔血海,沖霄而起!
一張張怨憤無比的面孔,在血海之中載沉載浮。
緊接着,這些面孔迅速脫離血海,於半空匯聚成一張寬大的寶座,不斷滴落血漬。
寶座形成的剎那,一道仿佛被雨季潮氣濡-濕了的水墨畫般的身影,出現在其上。
就在這個時候,外門庶務峰,一座兩層小樓內。
原本正在躺椅上啜飲昏睡的鶴髮老嫗,猛然睜開眼睛。
只稍微感應了下,其便迅速起身,隨手將酒壺扔開,心念一動,周身酒氣頃刻間消失無蹤。
略整理了下袍衫,老嫗快步走出小樓,朝後方的小屋走去。
推開小屋的門,只見門中赫然是一座寬廣幽深的大殿。
半空漂浮無數燈台,燈台之中,血焰滔滔。
此刻,命魂燈下,原本應該是虛無黑暗的地方,卻有着深不可測的血海翻湧澎湃,海浪之中,怨毒的面孔仿佛無窮無盡……
老嫗只看了這一眼,便不敢再往深處投去目光,立刻斂裾跪倒,沉聲說道:「茵奴恭迎『冥血』祖師出關。」
傳承殿半空,高踞人面寶座上的「冥血」祖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抬頭,望向永夜荒漠的方向。
萬水千山,無數屏障,乃至於【冥天之霧】,絲毫無法阻隔其視線。
在其視野中,九根石柱猶如近在眼前,懸浮其間的血色棺槨,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
墮仙的意志由此得到機會,開始像浮生鏡一般,侵蝕着盤涯界。
此刻,一道又一道人影從小屋的門中走入大殿,皆氣息強盛,袍服華貴,乃重溟宗留守宗門的太上長老,入內之後,立時走到茵奴前面,撩袍跪下:「恭迎『冥血』祖師出關!」
沒過多久,三道氣息格外強盛的人影,魚貫而入。
「蘇氏後輩蘇岱,恭迎『冥血』祖師出關!」
「司鴻氏後輩司鴻涵容,恭迎『冥血』祖師出關!」
「厲氏後輩厲薪,恭迎『冥血』祖師出關!」
三家當值老祖抵達,入內後,立時躬身行禮。
見人已經到的差不多,高踞寶座的「冥血」祖師開口,語聲幽冷的問:「永夜荒漠,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
聞言,厲氏老祖厲薪立刻回道:「回『冥血』祖師,半年之內,只有一件大事,我宗現任聖子裴凌,於永夜荒漠萬劫化神。」
「冥血」祖師的目光猛然落向厲薪。
蘇氏老祖蘇岱、司鴻氏老祖司鴻涵容,以及其他太上長老,原本也有事情想要稟報,聽到這話,全都震驚的望向厲薪。
司鴻涵容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眼下聽到厲薪將話挑明,卻還是心頭一震。
萬劫化神的,果真是裴凌!
好一個九阿厲氏!
如今全天下都以為萬劫化神的是琉婪皇朝儲君終葵越棘,而此事最大的推動者,正是九阿厲氏!
這個時候,「冥血」祖師說道:「聖子何在?速速召其前來。」
厲薪恭敬道:「稟『冥血』祖師,晚輩馬上就聯絡聖子,命其速速回宗,拜見祖師。」
「只不過,聖子年輕不懂事,犯了點小錯,惹怒了現任宗主。」
「還望祖師憐他修行不易,代為斡旋。」
「冥血」祖師淡淡的點了點頭,小輩之間的恩怨,他自是懶得多管。
但既然是萬劫化神,倒也值得自己破例一次。
想到這裏,「冥血」祖師連原因都沒問,直接便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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