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清晨。
秋月白將寧琅送到了斷崖谷外,看到寧琅的袍子上有些褶皺,她忍不住用手撫平。
寧琅嘆了口氣,輕聲道:「我走了啊。」
「嗯。」
寧琅凌空而起,秋月白抬頭眺望,眼神像極了送丈夫出遠門的妻子。
寧琅凌空數十丈後,發現秋月白還在看着自己,他心下生憐,忙折返回去,一如當年,再次湊上前,印在了她的唇上。
正要走時。
秋月白抓住了寧琅的手說道:「當初在西蜀劍門君子竹林時,你許給我一個十年之約,現如今,我也許給你一個十年之約,如若你飛升去了天上,十年之內,我必突破仙人境去天上找你。」
「好,我記下了。」
「你去吧。」
「這次真走了啊。」
「嗯。」
寧琅一口氣凌空數十里,沒敢再回頭。
當天夜晚。
東海之畔。
寧琅望着無際的海面,不自覺想起了自己當初去南海時的景象,那百丈長的巨大鯨魚屍體浮出水面時的景觀至今想起,還是讓人有些心悸。
東海和南海唯一不同的便是東海之上島嶼龐多,據流傳有大大小小島嶼一千多座,這還只是近海島嶼,至於更遠的海域還有多少島嶼,誰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
還可以肯定的是東海之上有人在,比如劍聖夏合、李懷瑾的爺爺李槐、還有當初謝不安託付給自己打聽的君子劍蘇御,他們都曾去東海訪仙,但一去之後,便都沒有回來。
寧琅琢磨一陣,在海邊稍稍鬆了口氣,把直接拔地而起,朝着無邊無際地東海掠去了。
……
日出日落,雲捲雲舒。
兩天後,寧琅第一次停在一個小島上歇息,他拿出萬年冰床放在島上,盤坐了一夜後,待次日海風吹起,便再次出發,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掠去。
一天,兩天……
不知道過去多少天后。
寧琅終於停在了海面上,他看着前方那個巨大且平坦的島嶼,整個人猛得一驚,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那是一個幅員遼闊足夠上百人居住的海島。
海島上的風景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樣。
甚至,在島上,還零零散散地有二十幾座木屋,就像是一個小村莊一樣。
自己可是至少在東海之上凌空了半個月的時間,以寧琅現在的凌空速度,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折返兩次從大虞王朝的最南邊跑到胡烈王朝的最北邊。
在東海之外這麼遠的地方,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地方,這…這甚至要比寧琅當初在南海之上看到那上百丈鯨魚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海島旁,有一個寧琅熟悉的人坐在那裏。
劍聖夏合。
此刻他戴着斗笠,腰佩長劍,就像是一個漁夫一樣在海邊垂釣,他遠遠看到寧琅後,先是一愣,而後大聲道:「來都來了,還愣在那裏做什麼?」
「咕嚕。」
寧琅下意識吞了口唾沫,他掠身上前,不解道:「夏…夏前輩,你…你也在這裏?」
夏合笑道:「所有來東海訪仙的人都在這裏。」
「當時用槍第一人李槐?」
夏合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小木魚道:「那就是他住的地方。」
「君子劍蘇御?」
「他已經死了,不過他之前確實一直在這。」
寧琅愣了半天,終於問出了一個該是正常人問的問題:「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在這裏?」
夏合直接回道:「兩個原因。」
寧琅茫然看着他,靜待下文。
「一是因為這裏靈氣充沛,在這修行會快上許多。」
「二是因為我們都在等你。」
「等我?」寧琅百思不得其解。
夏合解釋道:「換句話來說,我們是在等下一個有望突破仙人境的人,沒想到真被那袁瘋子給算準了。」
「啊?」
「這…會有人告訴你原因的。」
兩人說話間。
一個邋遢中年男子也出現在了海面上。
夏合笑道:「說什麼來什麼。」
寧琅順着夏合的目光,朝身後看去,發現那個邋遢男人後,他再次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
寧琅見過他。
自己當初進妖獸森林時,就遇到過他,那時他還說過,有朝一日,他會和自己在東海之上相遇,沒想到,他說的話竟然成真了!
寧琅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邋遢男人笑着走上前,他朝島上喊道:「怎麼來了新人,大家也不出來歡迎啊?」
話音剛落。
海島上的一扇扇木門被推開。
一個個曾經在大陸上赫赫有名的人都出現在寧琅眼前。
「全…全是玉璞境。」
這裏的人竟然全都是玉璞境之上的修士,而且還有幾個是寧琅都看不破境界的人,這就說明他們的境界最低也在半仙境!
嘶~
寧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遠離人間的東海一隅,竟然還存活着這麼多離仙人境只差一步甚至半步的人。
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看了一眼寧琅,問道:「瘋子,你說的人就是他?」
邋遢男人點頭道:「嗯,就是他。」
一群人打量着寧琅。
被如此多玉璞境圍觀,寧琅心下忐忑不已。
邋遢男人拍了拍寧琅的肩膀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袁天風,其實算起來我們已經是老熟人,畢竟我們已經見過三次了。」
三次?!
不是只在妖獸森林的時候見過一次嗎?哪來的三次?
袁天風解釋道:「第一次見你,是你突破觀海境後不久,當時我離開東海,去你們浩氣宗找諸葛淵的時候見過你,當然,這事連梅清河都不知道,你自然也不知道,哦,對了,我送給你的徒弟林秋怎麼樣?那個臭小子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寧琅狂咽口水,心下愕然道:原來這人就是林秋嘴裏所說的那個臭不要臉的說書先生。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跟師叔祖見過面了,怪不得師叔祖對東海的事一直閉口不提。
「第二次見你,自然是在妖獸森林,那一趟我原本是想看看妖獸森林中有沒有妖可能成為聖獸,但很可惜,就連境界最強的猖盛也沒有希望晉級成為聖獸,狐族有個小姑娘,倒是有機會突破,只是她年齡尚小,我們等不急。」
「至於第三次,也就在前不久,我去人間找你,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會過來,結果我剛去不久,你就來東海了,我便跟着你一起來了。」
寧琅聽完,愣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些人都是你叫過來的?」
「是。」
「為什麼?」
「為了抱團取暖。」
一群離仙人境只差一步的人還需要抱團取暖?
寧琅眉頭擰成川型,滿是不解。
袁天風不急不慢道:「我曾在東海海底發現過一個銅棺,棺材中除了一副骸骨外,還有一本仙人手札,手札中記錄着的內容都是天上的事。」
「天上的事?」
「不錯,天上是我們的叫法,天上的人把他們所在的地方稱為大世界,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則為小世界。」
寧琅靜待下文。
「如果手札上的內容不是騙人的話,像我們這樣的小世界,總共有三千個。」
「三千個!三千個像我們這樣的地方?」
「除此之外,仙人境之上還有境界。」
關鍵點來了。
寧琅眼神一凝,目光凌厲地看着袁天風。
島上的其他『原住民』也紛紛上前,儘管這些東西他們已經聽過一遍了,但也還是忍不住想再聽一遍。
「仙人境在大世界中被叫做『脫凡境』,而脫凡境之上,還有一重天境,二重天境……直至九重天境,在九重天境之上,還有化神境、道玄境、天尊境,以及萬古不滅的不朽仙帝。」
「這不可能!」
寧琅驚聲道:「怎麼會是這樣?」
海島這群人剛來這裏時,每個人聽到袁天風講完這些話後,都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其他人看到寧琅如此,並沒有覺得寧琅的表現有什麼不對。
「銅棺的主人去過大世界,他手札上記錄了許多那裏的事情,如果這些都是假的,那這人未免也太能編了。」
寧琅問道:「所以你召集這麼多人,是想一起飛升,然後報團取暖?」
「嗯。」
寧琅不屑笑道:「如果仙人境之上還有這麼多境界的話,別說我們這十幾個人,就算我們要成百上千人,在仙人境界之上的人眼裏,也還不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袁天風忙道:「按照那手札上的說法,每個從小世界飛升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大世界仙門中的奴隸,我們只是不想被其他小世界中的人欺壓,這樣很難在大世界存活下來。」
「奴隸?」
寧琅激動道:「會成為奴隸?你們還要飛升?」
袁天風道:「不突破仙人境,壽命就會有終點,你知道西蜀劍門的君子劍蘇御嗎?」
「嗯。」
袁天風立馬道:「他玉璞境中品來到此地,兩百年後,修到了玉璞境巔峰,四百年後,壽元終了,死於此地,一生也不過活了八百年。」
寧琅默然。
十個修行之人,九個都是為了長生,幾百年對一個普通來說可能很長,但對於一個玉璞境的修士來說,可能只是幾次閉關的時間。
在死亡和成為人下人之間,可能更多的人會選擇後者吧。
寧琅抬頭看向天空,沉思許久後,神色堅定道:「無非換個地方重新來過而已,我若是連飛升的勇氣都沒有,我那七個徒弟日後會如何看我?」
「這島嶼上的靈氣要比外界充盈許多,在此修行,可以省去很多時間。」
「有空出的屋子嗎?我要閉關。」
「君子劍蘇御那間無人住,他遺留了許多練劍心得在裏面,或許對你有用。」
「嗯。」
寧琅進了島上的一間木屋,裏面除了一副桌椅外,空無一物。
寧琅從儲物戒中拿出萬年冰床放在地上,在桌上把君子劍蘇御留下的練劍心得拿在手裏,翻看了一夜後,便將書放回了桌上,吐一納十,閉關修行。
海上唯一能區分時間的便是日出和日落。
不過,島上的人整天都在閉關當中,誰也沒有閒工夫去記日出多少次日落多少次,於是海島上也沒了時間觀念。
可外界,卻在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三年。
寧琅的境界直入玉璞境巔峰,離仙人境只差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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