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主教?他們來幹什麼?」
格爾曼法師愕然。他自然而然地冒出一個念頭:這兩位去而復返,找的怕不是他,而是小格雷特吧?
「叫……格雷特一起去,迎接客人!」
他一聲令下,格雷特接到消息匆匆下樓。剛踏進大廳,就聽見會客室里,兩個人在互相嘲笑。光頭主教中氣十足,埃爾文長老音量不高,一句一句卻也清清楚楚,直戳人心窩子:
「你怎麼來啦?」
「你不也來了嗎!」
「我來是找我徒弟!你呢?」
「找徒弟用得着往村里跑,再偷偷跑回來?」
「你不也是和大神官一起進城,然後再偷偷跑回來的嘛!」
「——不這樣我甩得開那老頭兒?」
「你想甩開的不是那老頭兒,是我吧!想也別想,小格雷特是我的弟子!」
格雷特瞟了格爾曼法師一眼,默默低頭。老師,主教大人,你們能不能不要在法師塔吵——當着格爾曼法師的面,太丟人了啊!
法師閣下也有些驚訝。還真是來找格雷特的?這個小傢伙,新晉一級牧師,法師學徒,居然真的讓兩位教會首領另眼相待,甚至有點視為合作者的意思!既然這樣,法師塔給他的待遇,也不能太低了……
他悄悄退開兩步,咳嗽一聲,再帶着格雷特入內。會客室裏面立刻消音,兩位治療者笑嘻嘻的相對而坐,看那樣子,像是之前根本就沒在拌嘴一樣。
「法師閣下,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你了。」光頭主教嘴上說着,臉上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大搖大擺坐在沙發上。兩條長腿伸開,一個人就佔了兩個人的位置:
「我們是來商量昨天那件事的……小格雷特,昨天那個清理城市的計劃,你沒說完的部分,繼續說!」
格雷特眼睛一亮。他昨晚確實熬夜寫完了計劃,可什麼時候去找老師,怎麼說服,心裏可還沒個譜。誰知道,沒等他主動去找,機會送上門來了!
「主教大人,老師,」他站住腳步,微微欠了欠身:」稍待片刻,我拿計劃書給二位過目——」
「你居然寫下來了?快快快!」
格雷特咚咚咚跑上二樓,又咚咚咚跑下來,手裏多了一個紙卷。往前一遞,左邊、右邊、前面,三隻手同時抓了過來,一人抓住了一邊紙角。
格雷特:「……」完了,我該給誰?
這破異界也沒有複印機啊。
格爾曼法師立刻解除了他的尷尬。法師大人捏緊紙張,瞪了他一眼,眼神向外一甩:
「再去拿兩張紙來!複製術!」
哦哦,文字複製術……或者可以稱為複印術。我怎麼忘了這個法術!法師大人,您真是太好了,肯親自充當人肉複印機!
格雷特撒腿就跑,片刻,從邊上的藏書室捧了一堆紙過來。格爾曼法師手一揮,計劃書一張變兩張、兩張變四張,瞬間,不大的會客室里,人手一份。
格爾曼法師有意照顧,連格雷特的份也沒有落下。大佬們各自凝神閱讀,格雷特正襟危坐,擺出一副論文答辯的架勢,隨時隨地準備回答問題。
「咦?」第一個發出驚呼的是光頭主教:「做這種事還能賺錢?」
「你就光想着要花錢了吧?」埃爾文長老嘲笑他一句。轉頭又對格雷特解釋:
「這傢伙小時候,一家人都死在瘟疫里,只剩他一個被神殿收養。你說到清理街道,可以抑制瘟疫什麼的,別人不在乎,他最上心了。」
格雷特嗯嗯嗯地點頭。長老身邊,格爾曼法師又翻了一頁計劃書,輕輕沉吟:
「堆肥?腐熟?要這樣處理過才能施肥?怪不得以前聽他們說不能用糞便……
所以堆肥的坑要挖多大?
下面還要通氣,這到底怎麼弄?
還有,什麼時候施肥,一畝地施多少?
小格雷特,你怎麼寫得含含糊糊的?」
「因為我就知道這點兒啊……」格瑞特欲哭無淚。他是醫學專業,又不是農學專業,就這點東西還是小說里看來的。起點的前輩們,歷史文大手們,你們怎麼就不寫詳細一點……
「好啦,這些事情,我們來嘗試吧。」埃爾文長老接口。自然神教的牧師們日常遊走鄉野,本來就常常教導農民如何耕種,現在不過是多了一個課題。哪怕投入和產出堪堪持平,這當中收穫的信仰之力,也是教團淨賺:
「不管怎麼樣,用糞肥增產的道理是對的。這筆生意,能賺錢。」
「那就一起做!」光頭主教和格爾曼法師異口同聲。他們相視一笑,剛要開始談具體分額,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急急插了進來:
「不能這麼急!」格雷特上身前傾,手按在膝蓋上,語速又急又快:
「怎麼挖坑、怎麼堆肥,什麼時候施肥、施多少肥增產效果最好,這些都要試出最好的法子,才能教給種田的人。要不然,農民不會聽的,勉強壓下去,會出亂子!」
說到這裏,他臉色一暗,微微有些忐忑。長老點頭:「沒錯,試出法子,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
「可是清理街道越快越好……」格雷特的語速又快了一點,緊靠在腰間的右手用力攥着錢袋,手心濕漉漉的:
「老師,法師閣下,主教大人……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清理工作先開展起來?」
格雷特越說越是心虛。一個項目,投資幾百金幣起步,估計要過千,投資回報要一年以後才能看到,天知道幾年能收回成本,甚至能不能收回都要看實驗結果……這種項目拿去說服投資人,怕不得給打出滿頭包?
而他能給出的誠意、拿出的先期投資只有——
「需要錢的話……」
格雷特右手向前伸出。噹啷一聲,城主喬安子爵昨天賞賜的錢袋,原模原樣落在桌上。
「欸——怎麼能用你小孩子的錢?」格爾曼法師立刻阻止。埃爾文長老卻伸手一攔:
「不,讓他出。」
「什麼?」
「這生意算他一份。」光頭主教也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接口。他解下錢袋,叮叮噹噹的往桌上一放:
「除了小格雷特,我們三家均等出資,收益均分。」
「均分不合適。」埃爾文長老搖頭:
「試驗怎麼堆肥、怎麼施肥,教導農夫。這種事只有我們能做,那些種田的,也只信任我們。」
「我們負責說服城主!」光頭主教毫不示弱地接口:「清理街道的事情,我聯絡城衛軍來做,也得算他們一份!」
「法師塔可以提供田地。」格爾曼法師爭分奪秒的插話。光頭主教哼了一聲:「田地?佃農?我們也有!」
「我們也能說服城主!」
「城衛軍而已,誰擺不平嗎?」
「法師塔要佔三成!」
「最多兩成半!不然找別家了!」
和諧友好的學術研討,轉眼變成了吹鬍子瞪眼,拍桌吵架的生意場。而且,還是毫無技術含量,街頭小販討價還價那種。
格雷特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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