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他接下來怎麼辦。
一群人都等着他拍板。
格雷特左看看,右望望,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
他的地位已經變了。
他是治療,是施法者,是得到自然之神神啟的人。施法者的地位歷來高於戰士,特別是隊長重傷的情況下,由他來當這個領導者,決定隊伍行止,理所當然。
什麼?
他還是個少年,沒有經驗,啥都不懂?
自然之神的神啟是幹什麼的!智慧這種東西,灌也給你灌進去啊!
格雷特欲哭無淚。且不說這個「神啟」是假的,是冒充的,他剛剛穿越過來,原主的記憶都沒整合完畢。問他接下來該進還是該退?
他也不知道啊!
格雷特在隊友們期待的目光里懷疑人生。穿越者靈魂三問: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他迄今為止只解決了第一個。至於第二、第三個問題,剛搶救完一個人,能不能給他點時間整理記憶……
事實證明,並不需要他自行整理。雷蒙大哥已經急匆匆地問了下去:
「按說我們是城衛隊,是要完成一次巡邏才能回去的。可是隊長傷了,這兒又出了事——」
黑黝黝的胳膊向外一揮。格雷特順着那條手臂望了望四周,凌亂的泥地,濺落的鮮血,先前戰鬥的痕跡仍然歷歷在目。他脫口而出: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
雷蒙驚訝。格雷特暗叫不好,哎呀一聲,立刻捂住了腦袋:
「我,我頭疼……」
他這痛苦的表情甚至不用假裝。微微用力,手指在後腦勺的腫包上一按,立刻疼得五官縮在一起。一邊說着,一邊整個人就往下蹲:
「剛剛撞了腦袋……我,我想不起來了……」
雷蒙搶步上來扶他。格雷特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緊閉雙眼。一幕幕記憶在腦海里飛竄,攪得他腦袋越發疼痛起來:
他們一行人出城巡邏。走了一天半之後來到這座農舍,還沒靠近,就發現農舍外一團混亂,兩條野狗正在撕扯着什麼;
卡倫隊長帶人趕走野狗,進屋查看。幾乎是立刻,屋裏響起了打鬥聲和慘叫聲,片刻,一條黑影沖門而出;
「自己」上前嘗試阻攔,被直接掀飛出去,撞在什麼東西上面,眼前一黑……
「那個……那個傷了隊長的……是什麼東西……」
格雷特忍着頭疼斷斷續續地問。雷蒙想扶他起來,拽了兩把沒有拽動,索性蹲在他身邊,衝着他的耳朵回答:
「沒有看清,那東西太快了。只知道是個四腳的畜生,黑的。」
「是嗎……」
格雷特喃喃。周圍幾個人七嘴八舌:
「沒錯,可大可凶了。有……我腰這麼高!」
「像只貓?」
「別開玩笑了,貓哪有這麼大的?那是豹子吧?黑豹?」
「長得就像是貓啊!」
「沒錯……那玩意兒……撓了我一爪……」
卡倫隊長也虛弱地出了聲。格雷特點了點頭,蹲在地上縮成一團,一邊思考:
也許真的是貓科動物。格雷特回想着卡倫隊長腹部那道斜向撕開的口子,暗自慶幸。貓科動物好啊,比起他們趕走的那幾隻野狗,至少得狂犬病的概率小一些。這異界也沒地兒找狂犬疫苗去,真的感染了,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不是。
以及,既然是野生動物,追捕就沒必要了。當務之急,是快點找個地方,讓傷者好好休息。
去哪兒呢?
格雷特環顧四周,努力撐着站起來,走向不遠處的茅草屋,想去看看裏面的養傷條件如何。他推開柴門——真的是柴門,用四根樹棍扎了個框,再用一堆柴枝捆成個平面——彎腰低頭,從門口探了個腦袋進去。掃了一眼,立刻退出:
見鬼!
我就不該對這種房子抱什麼期待的!
格雷特五官皺成了一團。那房子矮得沒法直着進門,這也就算了;房子狹窄,面積不到20個平方,他進門之前也有心理準備;可這破房子裏,連床都沒有一張!
房間中央,泥地上用石子壘出一個圓坑,坑裏炊煙裊裊,剛剛燒水點燃的柴火還在噼啪燒着。白煙一陣一陣往上冒着,撲倒人臉上,立刻熏出一陣眼淚;
跳動的火光下,能看到左手邊靠牆放着幾根草叉,牆角處堆着兩個袋子,一個癟了大半,另一個還鼓鼓囊囊的;右手邊壘起一塊土台,上面烏糟糟地堆着些羊皮、麻布之類,大概也許,就是主人睡覺的地方。
這種鬼地方用來養傷?
怕是會越養越糟糕吧!
走,必須要走!
格雷特縮回門外,努力呼吸了幾口,招呼戰友們:
「抬上隊長,我們走!」
「不用!我自己能走的!」
卡倫隊長一聽就想掙扎着起來。格雷特撲上去按住他:
「卡倫叔叔你躺着!別起來!」
「把那根長矛拿過來!再弄根棍子,做個擔架,我們抬着人走!」
大伙兒一起動手。身為戰士,對於怎麼做擔架還是有點心得的,現成的長矛貢獻出來,再從附近砍一棵小樹,當中拴幾根草繩,把卡倫隊長抬到上面。之前割開的皮甲,撕開的衣服,亂七八糟往身上一蓋,抬起來就走。
格雷特也試圖加入擔架隊。才伸手就被搶了過去,紅髮弓箭手湯恩一肩膀撞開了他,一手攥着長矛,一手攥着樹棍,扭過腦袋,對着他笑:
「小格雷特,擔架我們來扛,你跟着走就好了啊!」
格雷特:……
我想起來了!之前就是你把原身撲倒的,原主一頭撞在樹上,我才穿越過來。剛剛那一撞,要不是我反應快站穩了,是不是又要再穿一次啊!
然而他這些吐槽只能往肚裏咽。四周圍的戰友們已經哈哈笑了起來,對弓箭手的舉動,紛紛表示贊同:
「沒錯,小格雷特,這些重活你就別幹了!」
「你可是治療者啊!」
「嘖嘖,再過幾天,就要叫你格雷特老爺啦!」
長矛手雷蒙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順手摘走了他的腰刀;弓箭手湯恩與長矛手一前一後,俯身抬起擔架;盾戰士瓦利順手搶過格雷特的包裹,往自己肩上一掛;
等格雷特回過神來,他已經兩手空空,一身輕鬆地走在隊伍中央。不用幹活,不用拿東西,他只要安安分分,和小牧師一起跟着隊伍走就完了。
格雷特甚至懷疑,如果他現在扭了腳或者宣稱走不動了,這幫戰士能現砍幾根藤條扎個背簍,把他背着走……
話說,這就是施法者的待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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