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怔怔的看着從天而降來到自己面前的容澈,耳中聽到嘈雜的聲音,他一揮手,聲音漸漸平息下去。墨子閣 m.mozige.com
「容澈?」他不確定的喊。
「臣弟參見皇兄!」容澈一如既往的謹守禮數。
「快起來,讓朕看看!」皇上激動的走上前扶起容澈,上下打量着他,「還是沒變!」
容澈情緒也有起伏,他敏銳的察覺到皇上的大限將至了。
他瞳孔微縮,眼中閃過一道厲光隨即隱沒。
「皇兄也沒變。」他說。
「呵呵!」皇上很高興,調侃道:「行呀,你都學會恭維了。」
容澈赧然,這話的確違心。皇上的氣色衰敗,眼窩塌陷,精神萎靡,與從前的意氣風發實在天壤地別。
「小皇叔,不如回宮再說吧。」太子走過來道。
容澈點點頭,抬頭沖懸浮的寶船說了一句:「你先去找她吧。」
「好。」言卿正的聲音傳來,眾人抬頭,這才發現她已經佇立船頭。
「王妃不下來嗎?」皇上問。
「她說想先去看看岳父岳母。」容澈道,「這是我的意思。」
皇上就笑了笑,這樣的安排他也很贊成,畢竟他現在迫切的想跟容澈交代一些事情。
太子妃上前來見禮,之後四人便先後回了御書房。
「朕跟你小皇叔敘敘舊,你先回去吧,晚點兒咱們一道用膳。」皇上已經很累了,在宮女的攙扶下在臨窗的大炕上靠坐着,對太子說道。
太子猶豫了一下,看着容澈充滿不安。
容澈卻輕輕頷首,太子這才嘆了口氣道:「兒臣告退。」
皇上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參茶喝了幾口,順了順氣,道:「你坐啊,咱們哥倆好好聊聊。」
容澈見他神情委頓,便道:「皇兄要不要回去寢殿休息休息?」
皇上苦笑一聲,招來宮女,給他鋪好了靠枕,扶着他斜斜的躺下。
「還是回去寢殿吧。」容澈道。
「不用了,躺哪裏不是個躺着。」皇上卻道:「這幾年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發生,你也不愛上我這裏來,咱們兄弟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說說話了。」
容澈沉默的低下頭,他的確有意識的不想進宮,自從跟言卿正成親之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夠跟卿兒雙宿雙棲,能夠天長地久,皇宮也好、風榮也好,他真的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可是這次知道了皇上命不久矣,他久違的感受到了悲傷。
「皇兄,紅紋說了個大概。」容澈深吸一口氣道:「如果皇兄改變了主意,卿兒可以幫忙。」
當時紅紋哭的稀里嘩啦,求着容澈勸勸皇上,藉助一下修者的力量,活下去才要緊。
容澈思慮良久,才道:「我儘量。」
他不敢打包票,因為皇兄看似很好說話,但其實內心極有主見,而且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十分堅持。
朝中有言夕,如果他能被勸得動,早就被勸動了。
「呵呵……」皇上緩過來了些,笑着說:「這紅紋究竟做了什麼,能說動你來勸朕!」
容澈嘆息一聲,就知道皇兄不會聽。
「容澈啊,你如今也是修仙之人了,你應當知道仙凡有別,不然你不會選擇去修煉。所以啊,你見過很多的修者吧,他們的能力如果失去束縛,對任何一個凡人的國度都將是災難性的。如果是那樣,皇室的傳承將不復存在,朕,決不能開這個先河!」
容澈靜靜的看着皇上,從他眼中看到了對生存的眷戀,對壯志未酬的遺憾,更看到了他對於原則的堅決!
「臣弟明白了。」他躬身道。
「就知道你會懂,跟勝文一樣。」皇上很是欣慰,「所以朕也有事情要拜託你!」
「皇兄請吩咐。」容澈欠了欠身。
「以後,皇室子孫若不能遵守這個鐵則,你要代朕教育,若是教育不通、屢教不改……就替朕清理門戶吧!」皇上閉上了眼睛。
容澈怔然,有些猶豫,這個託付可謂是駭人聽聞,他並不想承諾。
「容澈……」皇上睜開眼,看他為難的樣子,悽然一笑:「朕知道,勝文不會一直待在朝堂,朕也不能把這個重擔放在他的身上。可你畢竟是皇室血脈,只要你沒有飛升成仙,就替朕、替我風榮監督監督,行嗎?」
皇上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容澈只好應承下來:「臣弟遵旨。」
「不是旨意,朕也不會下明旨,今後若有一日你不想管了,就別管了!」皇上懇切的說。
容澈便點點頭。
皇上沉思着,還想要說什麼,門外聽到紅紋的聲音:「啟稟皇上,老奴特來請罪!」
紅紋跪在殿外,匍匐地上,揚聲說道。
容澈詫異的看了看皇上。
皇上咧嘴一笑:「他去找你不是朕的旨意,他是想找個能勸得動朕的人。」
容澈這才知道紅紋去苗兒山竟然是自作主張,但他也是好意,出於一片真心。
「進來吧。」皇上道。
紅紋爬起來,推門進來,先給皇上磕頭行禮,隨即看向容澈。
容澈微微搖頭,紅紋頓時明白了,連軒親王都勸不動皇上了,他委頓地上,仿若泄了氣。
「你呀……」皇上連連嘆氣,「白跟了朕這麼多年了,朕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嗎?」
紅紋頓時流下淚來,他用袖子擦了又擦,卻始終止不住涕淚橫流。
「行了,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出於忠心,這次就不打你板子了,罰俸一年,下去吧。」
紅紋連連磕頭:「謝皇上!」
「以後,你要好好服侍新皇。」
「老奴……老奴……」紅紋再度哽咽。
「好了,下去洗洗,瞧你的臉上花花的,都是趕路而來,你瞧瞧軒王!」
容澈是坐着寶船來的,當真沒有吹到一絲的風,而紅紋是被供奉用飛劍帶回來的,速度慢了很多不說,那勁風吹得他是透骨的寒呀,真可謂是風塵僕僕。
「那老奴先告退了。」紅紋抹了一把臉,道:「稍後老奴再來伺候。」
紅紋蹣跚的走出去,話說他年紀也不小了,這一番奔波着實把他這把老骨頭折騰的夠嗆,皇上也是心疼他,才讓他下去的。
皇上又擺擺手人,讓屋裏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出去。
「好了,此時清靜了,朕還有些話要託付於你。」皇上坐了起來,容澈便趕緊走上前去給他調整了靠枕,讓他能坐得舒服些。
「皇兄請講。」
「朕有點兒擔心太子。」皇上的手捏成了拳頭,「他呀,過於看重情分,與朕不同。朕雖看起來隨和,其實卻從不會感情用事。太子卻不同,朕甚是擔憂。」
這話不好接,所以容澈沒有做聲。
「太子淳孝,但皇后卻不是個拎得清的,所以以後若是皇后有什麼不當的言行,朕怕太子會屈從。」
「太子自有太子的主見。」
「不,他的城府還是欠些火候,別看皇后看起來那般……愚蠢,但是這麼多年來朕始終都讓她在後位上穩穩的坐着,是因為她從沒有觸及朕的底線!從這一點來看,皇后未必如同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沒腦子,所以朕很擔心。太子妃倒是不錯,可惜身份上無法壓制皇后。」
皇上沉着臉,在生命的盡頭,他才猛然驚覺,自己給兒子留下了不少的隱患。
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自信,也許是因為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早就要撒手人寰,所以這些隱患可以說都是他縱容的結果。
容澈眼睛動了動,那位皇嫂嘛,他從沒有在意過,所以也不知該如何勸慰皇上。
「還有皇長孫……他的娘舅家若是有心,憑藉皇后的支持完全會在未來東山再起!」皇上很緩慢卻很堅定的搖頭,「朕絕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容澈垂下眼眸,只覺得皇上絕對看不到那一天的,何必如此執着身後事!
「朕死後,你能幫朕看護風榮一百年嗎?」皇上殷切的看向容澈,雙眼滿含託孤的情緒。
容澈沉默了,他不想沾染皇室的事情了,接下來他要全身心投入到修煉中去,實在不願浪費時間與精力。
可是他又不想辜負皇上的信任與期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殿內的銅製三足香爐升起裊裊青煙,透過午後穿越紗窗投射進來的陽光,顯得朦朧而迷離。
皇上定定的看着容澈,目光堅定中帶着乞求,換做從前,容澈早已答應了自己,可是這次他卻猶豫了這麼久。
這是兄弟倆只見的一場博弈,皇上心知肚明,他知道這太為難容澈了,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是不願意同意,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就只好沉默的抗議。
同樣換做從前,皇上也早就收回了這個請求,嬉皮笑臉的說一句這不過是個玩笑。
可是這次皇上也寸步不讓,固執堅持。
雖然等了很久,身子都麻木了,卻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臣弟……遵旨。」容澈終究還是心軟了,語氣艱難的同意了。
皇上一直緊繃的神經就突然放鬆了下來,渾身的力氣似乎已經用盡。
「好了,朕累了。你先回去見見勝文吧,晚上來宮裏用膳,叫勝文兩口子和王妃一起來。」皇上臉色更加蒼白,強撐着擺擺手說完這句話。
「臣弟告退。」容澈知道皇上勉強支撐,心疼着,卻無可奈何。
他趕緊退下,給皇兄留下帝王的體面。
此時距離晚膳時間也不過還有兩個時辰時間了,皇上……定要歇歇才行的。
看着殿外被夕陽籠罩中的金碧輝煌的景色,想着日暮西山的皇上,容澈的心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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