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火境上,是一片皸裂的紅色土地。
蜘蛛網一般的裂痕佈滿了整片土地,龜裂成網,似乎要將這裏的萬物鎖盡。
站在高空的狗子幾個光是一看就感覺到窒息。
但下方卻有萬萬神魔及修煉者從那片龜裂的土地上穿過。
且一個個洋溢着笑臉。
修為高的,便飛身而去,眨眼就變幻位置。
修為低的,在這業火境的空間中被壓抑着無法動用修為,便只能一步步往前。
不過這一步步的速度,也是比凡人快萬倍的。
灼熱的熱浪襲過業火境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難以承受。
漸漸的,連喘-息都費力起來。
這禁地里業火的灼熱,會炙烤他們身體裏的能量。在這禁地中待的越久,能量消耗越快。
沒有晝夜之分的雙禁宙里,讓人慢慢忘記時間的流逝。
一步一步,十尺百丈……忘記了時間的軍隊趨漸麻木。
如今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往前走。
回家。
這執念,讓他們不死不休。
只是業火境太大,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個月,又好像是幾十年。
漸漸的,修為低一些的人妖魔們漸漸承受不住了。
他們的肉體和靈魂都被禁地炙烤得奄奄一息。
越走,越難以邁步。
甚至到後面,整個人的靈魂都開始透明起來。
靈魂的完全透明,意味着他們的死亡。
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煙消雲散,不入輪迴的消失。
一個獨臂大漢的靈魂便是如此,趨漸透明。
走在人群之中,他的雙腿越來越彎,步伐越來越慢。到最後,直接倒了下去。
周圍的人看着他,滿臉悲切,卻又無可奈何。
到如今,他們不僅救不了倒下去的同袍,就是自己的靈魂,也不知何時會消散在這雙禁宙中。
靈魂透明的最後一刻,獨臂大漢用最後的一絲能量,將僅存的殘魂抽離出身體。
「將軍,帶我……回家……」
隨着他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手一揮,那縷微不可查幾近透明的殘魂向着前方高空飛去。
而在殘魂離開獨臂大漢的瞬間,他五大三粗的身體轟然倒塌。
然後漸漸化作烏有。
到最後,連灰燼都未有殘留。
隊伍的最前方的上空,騎在飛翼上的將軍,看着飛入自己掌心的一縷殘魂。
又看了看身後。
身後是密密麻麻的軍隊。
喘-息的,疲憊的,渴望的,堅定的……軍隊。
將軍回頭,再次看了眼手裏的殘魂,悲切地輕嘆一聲。
而後攥緊了手掌。
「繼續前進。」他下達命令。
又是不知多久,一聲虛弱至極的聲音再次響起。
「將軍,帶我回家……」又是一縷殘魂飛向剎將軍的手掌中。
「將軍,一定要……帶我回家呀……」
「將軍……帶我……」
「將軍……」
一縷又一縷。
白色的靈魂在殘破近透明時,每一縷飛過長空,似流星,又若曦光。
無數的殘魂向着將軍之處飛去,遠遠看去,竟如一條銀河。
浩浩蕩蕩,悲壯又淒切。
將軍低下頭,攤開雙手,看着不斷湧入自己掌心的殘魂,雙眼通紅,緊抿不言。
若說之前他對於回家是興奮。那麼此刻,對於回家,他便是不死不休的執念!
不死不休。將軍默念道。
好不容易打贏了這裏的戰爭。
整整幾千年。
他一定,一定要帶他的將士們回家!
堅定之後,將軍抬頭,緊握雙手,目光清明。
「加快進程!」
命令下達,整個軍隊都加快了進程。
過了很久,數以萬萬計的軍隊,只剩一半了。
另一半,不是死在戰場,是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但當所有人看到業火境盡頭那個山火障時,都顫抖起來。
不負之前的激動興奮,如今他們更多的是沉默凝望,是咬牙不語,是掩面哭泣。
只有將軍,露出了久違的鬆快。
山火障,是一片連綿的聳起的地脈。脈中有火,但不是寸土皆是火。只是星星點點的火。
只要繞過那些火穿過山火障,他們就出去了!
只不過……山火障的入口,需要前往山火障近前才能看到。
將軍掃了一圈,落在正擦劍的飄雲初身上。
「雲初。」
飄雲初突然被點名,先是一愣,而後立馬起身大聲應道:「在!」
「你去山火障盡頭探查一下,入口在哪個方向。」將軍吩咐道。
「是!」飄雲初抱起自己的劍,立時消失在了原地。
將軍回頭,看着疲憊不堪的軍隊,神色緩和。
「其他人原地駐紮休整。」
整個軍隊高負荷行軍太久之後,早就已經耗盡了精氣神。沒耗盡精氣神的,也在禁地的炙烤下,力倦神疲。
如今突然看到了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出口,加上駐紮休息的命令,幾乎所有人都癱軟下去。
是該好好休整一下了。
休息了,就能出去了。
想到出去……那些人看着山火障的方向,臉上也不自禁揚起疲憊的淺笑。
終於到了。
原地休息的命令讓很多人很快打起了坐,甚至自我休眠過去。調養的調養,打盹兒的打盹兒,休眠的休眠。
驟然放鬆下來的眾人很快進入了極度放空自我狀態。
將軍也是。
這些日子,他也太累了。
太累太累了。
所有人都放鬆了。
他們甚至都忘記了,這片業火境裏,是有滔天危險的。
行軍太久一次也沒見過,於是忘了。
所以在地底對流層異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發覺。
焚冕輻射對流層輕撞之後溢出的些許氣流輻射,伴隨着火浪衝破地表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一場足以毀天滅地的滔天大火,就這樣,在狗子幾個驚駭的目光中,吞噬了所有的人。
所有等待着回家的軍人。
霎時哀嚎遍野,如修羅煉獄。
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空間,只是不同次元的畫面而已,狗子幾個也嚇得下巴打顫。
靈王更是縮到了狗子腿-間抱緊狗後腿,頭皮都在發麻。
而下面,人間慘狀還在繼續。
那些被業火焚燒的,在業火之中的,在那火升騰起來的一瞬間便化為灰燼。
並沒有在業火之中的,但也輻射氣流灼燒到,更是滿地哀嚎,生不如死。
飄雲初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渾身發抖。
將軍也被氣流灼燒得痛苦不已。
所有被業火灼燒的,業火氣流衝擊到的,都不能存活。
即使僥倖存活,也會身受地獄之火的詛咒。
「將軍!!!」飄雲初紅着眼,大聲呼喊着,就要衝過來。
聽到動靜的將軍艱難抬眼,看到飄雲初的瞬間,一掌就將人打飛出去。
「雲初……」將軍顫巍巍地開口,他看了眼那山火障,不甘心極了。
明明,明明就要到了啊……
「將軍!」飄雲初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雙眼含淚,一時間不知自己該怎麼辦。
將軍收回看山火障的目光,再次看向飄雲初。
「雲初,我們出不去了。」他喘着氣,艱難的說道。
「只有你……」將軍閉着眼,攤開手掌。
一瞬間,掌心中的無數殘魂匯成一條江流湧入飄雲初的身體裏。
「只有你了,雲初。」將軍艱難地睜開眼,「帶我們回家。」
「雲初,也帶我回家啊……」灼燒之中還未死去的人將自己的殘魂抽離飛向飄雲初。
一縷又一縷。
突然之間,地底又有了動靜……
空氣一凝。
將軍回頭,立馬撐起身子盤坐起來。
一聲怒吼劃破天際:「將空間撕開,送他走!!!」
地底還有一場瞬間就能吞噬他們的災難在醞釀。他們活不了了。
他們甚至都留不下殘魂歸家了。
他們註定要長眠在這片戰場上了。
這一刻,他們只能盡最後一絲力氣,送留下殘魂的同袍們一程。
即使生死,即使魂滅。他們也要送能留下來的同袍離去。
撕開雙禁宙,送他們離去,是唯一的辦法。
只不過撕開雙禁宙後是隨機的宇宙次元。
有可能,是回家的路。
也有可能,是比雙禁宙更危險的宇宙所在。
更有可能,是迷失在無邊無際的空間流中。
但至少,是有可能……即使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有回家的可能。
那些還未死去的,被氣流衝擊奄奄一息的人撐着身子坐起。
被熱浪灼燒渾身還在焚燒的人也坐起。
無數還未死去但即將死去的人們都坐了起來。
他們只是被燒將死,除了一路上的炙烤,並沒有能量損耗。如今身上修為在修整之後也還存着七八。
無數的意念和能量匯聚成通天廝殺能量,臨死前的勃發將自己全身修為釋放,千千萬萬的修為湧入將軍處。
又是一聲怒吼,將軍用所有的能量,艱難地撕開了雙禁宙一絲絲,僅僅是一絲絲的裂縫……
「雲初,帶他們回家。」將軍目光炯炯又哀切地看着飄雲初。
飄雲初大聲呼喊着將軍,在滿目淚水的余光中,看着將軍一掌將自己推了出去。
下一刻,又是一場滔天大火如火蛇從地底飛竄而起!
所有人,葬身火海。
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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