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不可侵犯,這才能維繫它的威信呀。」小本子插嘴。馬上又道:「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它?」
十三娘斜了她一眼:「死了這份心吧,神樹不是人,你還能感受到它的欲望不成?」
「那也不一定。」小本子心下不滿,她身體裏可有大地之母的殘魂呢。
「外人不能進寨的,別想了。」十三娘表示沒得商量。
駱離看了一眼十三娘,知道小本子這個辦法行不通。「你自己心裏是怎麼想的?」
十三娘這才正色道:「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榮家寨一來,神樹受了影響,現在它在恢復,是不是表明榮家寨要走了?所以嘛,它才不讓我幫你們。」
這個猜想太驚人,偏偏又很符合邏輯。問題是榮家寨怎麼走?他們是小冰河時代過來的,他的父母是大海嘯中過來的,離開這個時空必須伴隨着災難......
十年內駱離都算過,並沒有什麼自然災害,十年後明顯不用再算,他有自知之明,陣法關不住榮家寨十年,一旦他們跑出來,其瘋狂程度堪比一場大災難。
擔心自己一個人算不准天象,決定集齊七個弟子布下一個問天陣,一起問卜天相。如果還是沒有,那或許就是榮家寨會憑空創造出穿越時空的條件,不用說肯定要死很多人。
康十三娘看見駱離半晌不語,問道:「你也認為我的猜想是對的?」
「是啊。」
「那你們對神樹的疑心應該盡消了吧?」十三娘說到這裏,覺得輕鬆不少。她就擔心駱離不信,自己上來就是自取其辱。
「因為我信你啊。在我的眼中,神樹與你不一樣,至始至終我都相信你。」
十三娘張嘴欲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轉口說道:「我事已講完,飯也吃了,該回去了。」
「這就走?」小本子問道。夕陽的餘暉從木窗上斜照進來。把十三娘的背影拉得很長。提醒她:「天快黑了。」
十三娘笑道:「現在出發,過境的時候正好是晚上,那才方便。」
原來她還是不打算走正道,小本子送她出門。總感覺她與往常有些不同,可又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駱宗主,聽我一句,如果人家真的要走,就放他們走吧。」踏出門檻的十三娘轉頭對駱離說道。
駱離心裏莫明地驟然一緊。他下意識就想捂胸,忍住了這個動作,想了一會兒回道:「如果不再有人死,他們要走我絕不攔着。」
小本子覺察出駱離的變化,十三娘何嘗看不出。她以為駱離是想騙她,所以才不自在。
十三娘沒再多話,跟着小本子出寨。
駱離馬上伏在桌子上,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小本子回來時,他臉色慘白得嚇人。
「這是怎麼了?」
駱離擋開她伸過來撫額的手:「我自己都不清楚,剛一思考康十三娘的話。心就蹦得厲害。有可能是本能反應,因為我與他們有瓜割吧。」
現在輪到小本子緊張了:「你不會也想跟着去吧?駱伯父和駱伯母都已經死了,他們的遺體升天並不表示他們回到了原本的時空。要不然,榮家寨如果真想走,直接自殺不就行了?」
駱離安慰道:「怎麼會?我剛就說了,這只是我的本能反應。」
小本子安下心,嘆息道:「如果他們真能無聲無息地走了就好。」
「別說這些了,召集七個法力高的弟子,我要啟壇問卜,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啟壇呢。」
進安四人。加上幽襄子和尚世江,剛好七人。他們就選擇在山峰頂的靈氣口上啟壇,族長使人搬來了鍾方曾經留在這裏的香爐法壇,不知不覺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尚世江換了一身乾淨的道袍,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都流淌着一股「春」意。他朝着被擠在外面的火離宗弟子喊道:「全部進來坐好,都好好學着點。」
回頭又對進安嘟噥:「隴族人實在是太無聊了,閒得蛋疼,這有啥希奇可看。」
進安懶得理他。待法案香爐放上後,站好聽駱離分配任務。
「進安長老,由你念香咒,最後問卜在中,由我坐中間。」駱離又示意其他人:「各自按照自身最吉的方位入定,有重複的以法力高低取捨。」
很快,大家都以北斗七星的形狀坐好了,駱離坐在天權星上。斗柄指西,天向皆秋,此時正是秋季。最後兩個位置是天璇與天樞,就是幽襄子和尚世江坐的地方。以他們之間的距離延長五倍,那裏有一個駱離剛剛制出的沙盤。
所謂七星問卜陣,最後的卦相會在北極星上,沙盤的位置正是北極星。
大家在啟壇前都有沐浴更衣,現在仍是在心中默念淨身神咒再洗一遍,除去身上的污穢。
咒閉,進安道長開始念香咒了:
「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熱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凡,仙佩臨軒,今臣關告,經達九天......」
「稽首皈依一炷香,香煙繚繞遍十方,此香經達青華府,奏啟太乙救苦尊。」
「稽首皈依二炷香......稽首皈依三炷香......」
奇怪的是這段兩百多字的起香咒念完,峰上的瑟瑟秋風慚慚形成一股有形的力量,圍繞在進安手中的三柱香旁邊。
駱離站起默念着問天咒,接過進安的香,香一落在駱離的三指上,就自燃起來。秋風引導着,幾秒間就燃至香柄處。三柱香燃盡,香灰捲成圓圈,伏貼地靠在駱離的手背上。
每柱香灰都捲成內外三個圈,陣中的道法師們都笑了,這表明上天准許他們問卜,一定能得到明確的答案。若是放在古代,那皇帝老兒一定是喜笑顏開,這是得上天惠澤的香卦,證明他是一個明君。
但是現在,這七個道法師就是私自替國家問天相罷了。好不好的自己心裏清楚就行。
既然開了個好頭,大家按步就班地開始問卜,各自運氣唱咒......
天上的雲在這時期內變化莫測,滾滾翻騰。圍觀的人們不再低頭看駱離七人,全都抬頭望天,紛紛感嘆道術的磅礴之力。
隨着天色越來越暗,原本的烏雲變成白雲,以各自特有的形態呈現在天空。場面變得肅穆鄭重。
天沒黑盡,西邊的雲突然變亮,看來是月亮即將出來。他們所求的答案也要出來了。
駱離念完長長的一段問天咒後,剛好迎來月亮現身。六人配合他行駛最後一道程序,集體起身圍繞着他踏起罡步。
最先眼花的是跟揚壯兩口子差不多功力的人,接下來就是露露和珠珠,後來連族長的眼也花了。這七個人踏得越來越快,各不相干各不相擾異常快速又有節奏。每個人朝地上一踏,整個地面好像就推出一圈光波,盪得圍觀人群腳下的包裙隨着氣流飄蕩。
大家開始忍不住揉眼睛。待他們陸續睜開時,道法師已經停止了踏罡步。腳下踏出的光波好像都聚在那個沙盤裏了。沙盤裏冒出淺黃色的氣體,人們還沒來得及吸一口氣,氣體突然就壓入沙盤底部,眼睛看不見了。
駱離大喊一聲:「成了!」
尚世江第一個衝過去,最後還是干站着要等駱離。上面的那一層黃氣牢牢地蓋在細沙上面,他不是問卜人,去除不掉。
其他人不好過去看稀奇,都掂起腳尖打望。可是七個道士把沙盤圍在中間,什麼也看不清。
等駱離把黃氣抹掉後。顯現的卦相讓大家都定住了。
幽襄子激動道:「這也太......」
尚世江接下去:「太讓人牙疼了。」
進安四人忍不住笑了,其中一道士說:「是呀,豈止是牙疼,我汗毛都疼。」
駱離蹙着眉頭。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是他問卜的原因,所以出了差錯。要不然怎麼會是這樣的天象?卦相顯示:
大秦近一甲子都很平順康泰,一甲子就是六十年,偏偏在這六十年中,又多出一個可以破壞大局的異星。六十年繁榮昌盛,無一絲跌宕。全部順着大吉的方向延伸,這種天相千年難一得。本身就很奇怪,所以駱離要懷疑是不是沒卜准。
至關重要的銜接處冒出這顆異星,就是一個大凶之卦,看似不起眼,卻能動搖整個運盤。現在看來,根本不知道這卦相是好還是壞,就像一串紅艷可口飽滿欲滴的葡萄,卻有毒水正順着中間的把柄流淌着,誰知道旁邊的葡萄有沒有沾上毒液,到底能不能吃?
駱離把卦相抹去:「就對他們說是吉吧,那顆異星就是榮家寨,卜來卜去,還是要除掉那個禍害。」
點香咒時有九個香圈,不會是卜不准,駱離就相信了這個結果。榮家寨必須毀滅,萬一走了又來呢?還是弄死安心。
康十三娘走時的古怪駱離已經明白了,她肯定清楚,他不會放手的。心裏又不贊同他的決定,或許還是怕他懷疑密族神樹吧,畢竟榮家寨做下的事情十惡不赦,而神樹卻不准她插手。
與此同時,榮家寨的大巫況艮旭也在問卜,他用的方法與道士們不一樣,初衷也不同。得到的結果卻是殊途同歸,半成走半成留,生死皆有可能。
十來個二品巫師全被況艮杲指揮着協助煉紫宵塔,原本的五年,現在要提前到兩年。黑下心來取自己人的性命,那成效就飛也似地顯現。
其餘的三品巫師仍在尋找幻徑萬蹤陣的破綻,一刻也沒放鬆。
某天晚上,千里的烏雲都被聚在了榮家寨上空,越聚越小,最後停在假榮家寨那片白霧的上空。
林中開始傳出瘮人的慘叫聲,榮家寨的婦女們趕緊捂住開過法氣的孩子,叫聲太慘烈太恐怖,連他們自己都受不了。
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白霧裏交織着數以千計的兇惡怨魂,況艮旭正拿着黑黑的長笛揮舞着,笛影過處,儘是一道道黑氣。
白霧中,原本失了心智的怨魂此刻都清醒了,靈魂被巫力灼燒,怨氣卻絲毫不見少。反而越集越多。如果此前他們隨便一個魂魄出去就可以把一個成年男子衝撞得失了心智,那現在,他們的戾氣足以震暈百米之內的活口。
旁邊的十個小巫打心眼裏敬佩他們的大巫況艮旭,原來被製成怨魂的靈魂還可以弄醒再繼續融煉。把他們靈魂里的力量壓榨乾淨,至到極致。
這些人都是之前開發假榮家寨旅遊資源的商人,有些是拖家帶口,有些只是住客,男女老少都有。他們清醒後痛苦不堪。搞不清是不是在做夢,看見親人都忍不住大哭大叫,這些靈魂發出的慘叫聲迴蕩在山林里。
常人就算聽不到,也會感覺壓抑難受,這股情緒所形成的負能量磁場,足以讓一個正常人不受控制地揮刀抹頸。
此種情緒只持續了不到一刻鐘,三年前他們忍受過的痛苦再次襲來,比之前更凶更猛。一個年輕女魂魄原本正抱着六歲大的女兒一同哭喊,突然情況一變,她開始下手抓打女兒;那個小魂魄被撕得奇形怪狀。烈着分成四瓣的小嘴露出不屬於年齡的猙獰神色,伸出小手反擊她母親。
旁邊的幾百魂魄被巫法控制在這一片白霧中,早就打成一片,逃不出去,更停不下來。不但分不清敵我,甚至連自己的魂體也傷,這就是一場幽冥煉獄啊!
又因為怨魂們有過一遍記憶,能想像到後面是如何痛苦,那憤怒的怨氣呈幾何級遞增.......
持續的時間很長,眼見天空泛出魚肚白。
......
太陽遲遲不顯身。可能光明的太陽,也無法直視這種殘忍的場景。
終於,慘叫聲慚滅,烏雲承受不足重量。化成黑色的雨滴落下來。陰森森冷嗖嗖的樹林裏,那團又重新聚合在一起的白霧被雨水澆成了黑霧。
況艮旭抿着薄得只見兩層皮的嘴唇,把長笛一挑,黑霧便跟隨着他的長笛運動。
當他引着黑霧來到況艮杲面前時,引得他驚嘆不已。
「艮旭,這是放了三年的怨魂啊。一個頂三。」
「不止,你沒看都快化成黑水了嗎?況明大巫早就說過,這些人的靈魂力量非常強大。可惜,他沒機會繼續煉製,而我們太不爭氣了,況明大巫如果能活下來,一定能把他們的靈魂力發掘到極至。對了,我們只在這裏生活了四百年,靈魂沒有被同化,那些王族和低等巫術的......」
況艮杲心裏有一絲不忍:「他們恐怕不行,達不到這樣的效果啊。」他指着黑霧說:「沒有三年的時間來熬製怨氣,都是同族人,這樣做不太好。」
豈止是不太好,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
況艮旭擺擺手:「我並沒想把他們煉成黑霧,我是擔心煉成普通的戾氣都有問題;就算長相一樣,畢竟不是在這裏土長土長的。先弄一個來試驗一下,如果不行,還得改進。」
......
不知道哪個榮家寨人就要倒霉了,隴族這邊正在舉行周宇和珠珠的定婚儀式。說來說去,還不是趁着日子大家好吃好喝搓一頓。族長越來越愛熱鬧,除了旱煙,就只愛吃這一項了。
昆西的兒子司馬悔已經可以滿地爬,小傢伙不願呆在母親身邊,偏偏愛往周宇身上蹭,周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惹得大家轟笑。
族長正色地說道:「周宇,你以後當了爹是要帶孩子的,現在先學學。好好看着昆西是怎麼做的,你就怎麼做。」
「阿悔,快過來。」十七歲的昆西儼然就像一個經驗老道的慈愛母親。
司馬悔一遙一擺地扭過去,昆西示意一臉呆傻相的周宇,好好看着她怎麼抱孩子,怎麼餵飯。
了了真人也是一臉苦逼相,悶着喝酒,當看不見徒弟的求助眼神。
尚世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莫名其妙」地狠瞪了一眼周宇,恰巧被小本子看見。迎着小本子欷歔的眼神,趕緊低頭掩飾。
小本子覺得珠珠今天晚上突然變成熟了,舉手投足都顯穩重之態,其神韻越來越像族長。
「其實他倆蠻般配的。」小本子在心裏對自己說,她覺得珠珠確實很強勢。不喜歡尚世江這種什麼都擺在臉上的人,喜歡駱離和周宇那種對感情少根弦的男子。
駱離遞給她一杯米酒:「別再看了。就你眼珠子四處亂轉。」
「周宇除了比尚世江長得好看點以外,別的沒有多大區別。都是比較單純的人,哦,對了。還有你。」
駱離笑道:「我現在可不單純,立下山頭,拉了一支隊伍,我要再像以前一樣單純,可不是不命了?」
......
大家其樂融融。仿佛過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席見笑聲不斷。族長主持訂婚儀式,對周宇定規矩;周宇羞澀地看着珠珠,心裏是真的開心;可是族長的一些要求,又讓他十分難堪。
看着他的屌樣,大家的情緒燃至高潮,輪着了了真人代表男方父母講話時,這種歡樂的場面頃刻間消失。
他說:「我的徒孫早已成年,現在婚也訂了,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咱們剷平榮家寨後,回來就喝他倆的喜酒。暫且就這樣吧,大敵當前,別喝得忘乎所以,就訂個婚嘛,搞這麼隆重幹啥。」
周宇是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再繼續受族長的接下來的刁難。可是火離宗的人卻是興致全無,最後,他們都草草離去。
周宇也想跟着走,聽見族長咳嗽了一聲。嚇得趕緊停下了步子。
露露得到族長的示意,大聲說道:「雖然沒成婚,但今天是訂婚,其他人不是我隴族的女婿。但你是,怎麼着也得陪我們盡興了。」
周宇又看向珠珠,想在她身上吸收點動力......珠珠就那樣望着他盈盈笑着,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周宇看來,珠珠說多好看有多好看。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感謝師祖。乖乖地坐了回去。
族長看在眼裏。嘆道:姻緣這東西,還真的說不明白。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現在火離宗弟子人手兩張金符,不用陳部長再催,駱離聯繫棠秘子,他們要行動了。
行動之前駱離得振奮士氣,儘管大家都盼着去滅榮家寨,可這是一場生死之戰,稍不留神就有去無回。
弟子們雖然在山上,卻從駱離帶回來的案情卷宗,以及外面的傳言裏得知榮家寨的惡行,他們的憤怒值全滿。但光靠這些還不夠,還必須得有血性和豪氣,要明白自己的價值。
駱離原本希望了了真人和進安老丑三個人向弟子們講述百年前的巫道之戰,這是給弟子們現成的榜樣。了了真人揮揮手,示意有進安和老丑就行了,他在一旁聽着就好。
然後就由進安和老丑來說,駱離在一旁補充。
他們從百年前北方的死城開始,先重述了大巫詭異的奪舍巫術,用數十萬百姓靈魂煉就不死之身;再講到大秦道術大能們齊聚一地,拼盡法力與大巫殊死搏鬥,大能道士高強道士們死傷殆盡,最後終於剿滅了變態大巫。
當進安講到三百六十多個道法師形成連環大陣,為大能道士們護航的時候。弟子們仿佛身臨其境,看見那幾個大能道士們飛揚在榮百山上空,手中的印法一揮,雷鳴閃電,炸得榮百山死傷一片。
講到久久不死,無限奪舍的大巫時,他們都咬緊了牙齒,為當時的道士前輩們捏一把汗。
他們眼中浮現出當時的情景:天雷終於炸毀了大巫的魂魄,陣中的道士們當場就死了大半,死前露出快慰的笑容,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滿足......
駱離開口說話,把弟子們拉回現實:「他們每個人都是英雄,值得我們世代銘記。可惜很多連名字都不知道,他們死後,道術落泊,徒弟與家人也都過得悽慘不已。而我們今天不同,我們恰逢盛世,有國家作後盾。」
「原來道術就這樣斷了傳承,越來越衰落。」首先說話的是四方臉趙合。
更多的人明白了駱離的意思,說道:「宗主,火離宗道士不怕死。」
駱離沉聲道:「是的,我們沒人怕死!」
小本子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了了真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望向駱離,一臉詫異。
見駱離對她搖了搖頭,表示他知道。她馬上接着駱離的話說道:「我們雖然不如百年前的大能前輩強。但榮家寨也沒有百年前的大巫厲害。先輩們沒有殺盡的禍害,輪到我們來鏟鋤。作為制符世家的聞氏後人,我以能手刃餘孽為榮,以能捍我道家尊言為幸。」
秦恆立即站起來。他的那張嫩臉早就因激動而變得漲紅:「我是道術弟子,剿滅邪巫是火離宗的責任,更是身為弟子的光榮。」
「對,宗主您別再說了,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我對家人說過,不滅邪巫,誓不見他們。」
一個兩個全都熱血沸騰,都以能夠參加這次屠巫行動感到幸運。
這些人都是小本子仔細「探視」過的,他們不是普通人,他們是道士,而且是火離宗千挑萬選的道士,每個人的思想不近相同,但有一點要肯定,都是耿介之士。更何況。這次行動是史書留名的大事件,他們此刻的鬥志非常高昂。
駱離靜了幾秒鐘,給他們揮灑豪言壯語的時間,練功林里吵鬧聲此起彼伏,震得鳥兒四處逃散。
待差不多時,駱離說道:「我知道你們急着下山,首先我要告訴你們:每個人必須聽我的命令,就像平時指導你們術法時一樣,我值得讓你們信任。就算我十分危險要死了,說讓你們撤退。你們就得退。能做到嗎?先別回答我,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能不能做到。」
弟子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問的,他們肯定會聽宗主的指揮呀。駱離把眼光掃向老丑和小本子。然後是幽襄子,最後定在尚世江的身上。
尚世江差點臉紅,自問他就那麼不靠譜?當下保證道:「我事必服從宗主的命令。」
「宗主,何時出發?」許誠大聲問道。
駱離示意他們冷靜,指了指天色:「肯定不是現在出發。」接着道:
「雖然你們不怕死,我會盡我所能把你們完好的帶出榮百山。可我不敢保證一個不少,那座魔寨誰也沒有進去過,前方形勢如何,我同你們一樣沒有概念。兇險是一定的,死傷也是一定的。以防萬一,現在大家回去準備好遺書。這次有軍方和警方作為我們的後盾,就算真的犧牲了,家人有國家的撫恤金,身後事都有人安排;還有我們活下來的同門幫着照顧,沒有後顧之憂......」
駱離說到後面有點說不下去。
進安與他的小徒弟相視一笑,他倆都沒什麼親人。喬木華趙合周宇等人默默地走出林子,回去找個安靜地方寫遺書。
了了真人在開始聽到進安和老丑講到百年前屠巫之戰時,突然就離開了,駱離看見他神色悲傷之極,估計現在不知在哪貓着平息心情。
李文李武兩兄弟躊躇半天,最後還是沒有走。駱離知道他們是孤兒,其他親戚難道也不用留點話嗎?
既然他倆決定了,駱離便不好去詢問。這兩兄弟是他最喜歡的弟子,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十指連心還分長短。他們不多話,學得很認真,而且有靈性,長相跟面相一樣純善。別的人他不敢保證,這兩兄弟一輩子都會是這樣。可能是因為與他一樣,都是孤兒的關係吧,心裏莫名地就多了些偏愛。
李文李武是會成大材的弟子,如果不是需要鍛煉,駱離本不願意讓他們出戰。
假使尚世江知道駱離的心思,那肯定會發火。進安的徒弟是孤兒有師傅疼,可他也是孤兒呀,一宗之主幹嘛不偏愛他?
幽襄子和尚世江沒有親人,兩位的親人早就離世了。老丑小本子和駱離,他們在乎的人就在身邊,所以更用不着去寫。
次日凌晨,族長帶着全族人把火離宗送出寨門口。族長慈愛許多的表情,此刻又變得陰沉,她心裏十分不忍,仍是為他們打氣道:「老身等着你們凱旋而歸!」
「一定會!」駱離答道。
長長的隊伍陸續走向秘道,周宇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突然跑回去。一把抱住珠珠,溫潤厚實的胸口並沒讓他失去理智,他只是抱緊了珠珠往自己胸前用力一擠,馬上就放開了。笑道:「我有老師祖和新師傅照顧,肯定能平安歸來,你不要怕守寡。」
珠珠滿臉通火,誇張地怒斥道:「隴族沒有守寡一說。趕緊滾!」
「好!」
周宇笑得悶騷,原地騰空「滾」着回到隊伍中。
「哈哈哈哈哈......」
弟子們狂笑不止,現在他們的興致很好,對於前景都持樂觀態度。修道,不就是為的這一天嗎。生死必須放開。
這樣的情景,讓了了真人着實敬佩,看了一眼小本子,心中說道:確實會選人。
火離宗一行三十多人,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棉國邊境。早就停着六輛軍用越野車和四輛警車在等着了,陳部長與另一位姓林的軍中大佬親自來接。
尚世江出了境就開始尋找林正英,明明說好她也要來的,怎麼不見人呢?
駱離把一疊書信交給陳部長,指明這是火離宗弟子的遺書。
陳部長剛剛的喜悅之情頓消,趕緊雙手捧住。感覺重如千斤。朝駱離重重點頭,話不用多講,這分大義他記在心裏了。
棠秘子直催駱離上他那輛車,他身邊站在戒色與戒色的兩個師弟。
駱離趕忙走過去行禮:「戒色,你怎麼又清減了?」
他的師弟戒驕笑道:「被錢累的唄。」
駱離就跟着他們哈哈笑,小本子直道:「龍山寺建寺以來都沒這麼火紅過吧,你們都跑到合江來躲清淨了。」
戒色確實受不了那些人把半輩子的積蓄全部扔進寺廟裏,儘管他是那座寺廟的和尚。他訕笑道:「女道長還是那樣一針見血,不留餘地。」
最終駱離和小本子還是沒上棠秘子的車,因為陳部長和林首長有事情要跟駱離商量。兩位大佬加上四個警衛員,車裏也坐不下。
這次不走水路,汽車駛向萊豐市,直接坐飛機去遼吉州。路過長坪時。迎來不少看熱鬧的人。
「聽說他們專程來接的人是駱泥兒。」
「就是老牛家撿回來的那個孩子?」
兩個老頭在那聊着,旁邊過來一個中年人,插嘴道:「人家都建宗派了,當時他因為林玉荷的事情被牛木匠攆了出去,說他吃裏爬外。」
「喲,小黃你還別說。他當真有本事。把何家媳婦的死算準了,可惜當時沒人信他。」叼着煙斗的大門牙老漢說道。
另一老漢抖了抖煙杆,立即說:「可不是嘛,這事我知道,哪是出了何家媳婦的事才攆的?早前吳婆娘就唆使么兒子整治他,早就被攆出來了。趕集天,他跟那三道拐里坐着擺攤算命呢,聽說生意不好,餬口都難。這也難怪沒人信。」
大門牙老漢又道:「這又如何?人家現在大首長都親自來請了。要不怎麼不請花園鎮的楊道士,也不請雲江縣的毛道長,偏偏請了他。聽說北邊山魈鬧得凶,沒有金鋼鑽,哪敢這攬瓷器活?」
「嘖嘖,早知以前就應該把我小兒子送去學算命,趁着這勢頭也能撈一把。肉是吃不上,喝口湯也好,別成天搗鼓那些沒用的東西。」那位煙半老漢之前說的那些話,只是因為他「牙太酸」,說這話時好像真的很惋惜的樣子。
叫小黃的中年人笑了:「你以為光會算命就行啊,人家可是天師下凡,會茅山術法的。」
......
車隊都走遠了,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散去,意猶未盡地唾沫橫飛。
牛世同望着車輪濺起的泥沙,久久挪不開眼。悔呀!真是悔。好好的一個家,如今毀在孫子身上。駱泥兒曾經提醒過他好幾次,初時他還會訓導大兒子幾句,讓其好好管兒子。後來提的次數多了,他老伴就不依了。
又開始老生常談,說駱泥兒就是一個喪門星,好不容易生下大孫子,其他兒子連孫女都沒見一個。駱泥兒就是牛世同前世欠下的孽債,是來禍害他們家的,要把孫子禍害死。不但更加溺愛孫子,還變本加利地折磨提醒他們的駱泥兒。
牛世同懼內,此後再也不敢提了。後來打駱離兩巴掌時,又聽見他陰陽怪氣地提醒。牛世同更是怒不可遏,當下就認同了老伴的觀點,這小子真是來禍害他牛家的。
現在知道真相也晚了,孫子跟着社會混子染上了黃賭毒。已經管不了了。可就這一根命根子,不救也得救啊,拖着一把老骨頭從州城回來就是賣屋賣田的。沒想到正好碰見駱泥兒風風光光的招搖過市,其心酸悔恨之意哪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該死的婆娘,明明撿着一個寶。生生被你弄成仇。」牛世同忍不住大罵出聲。
罵完轉頭走,迎面碰上一個人,原來是長坪中學的張老師。料想人家不知怎麼看他呢,招呼也不大,繞過張老師趕緊低頭走了。
張老師無語,搖了搖頭:「這老牛頭現在還不知道錯在哪呢,只知怪老婆。你不振夫綱,還有苦頭等着吃。」
張老師揣着沉甸甸的一包錢,笑道:「老劉才是撿着一個寶,駱離這小子有情義。從來沒有忘記他。」
車上,駱離問小本子:「你給我劉大哥裝了多少錢?」
「你之前不是說他在相親嗎?夠他買房子的結婚。」
駱離笑着點頭,「我也正是這個意思,這幾年我沒有一刻閒着,聽說他願意再婚,就想送他一份大禮。你知道嗎?我以前在他家,他領了工資就分我一半,上完課回來再累也要搶着做飯,說我趕集更累。」
「你喜歡那時的生活嗎?」
「還是挺喜歡的。」駱離躺在靠背上,淡然說道:「那時就以為自己是個孤兒。賺得少,好歹餓不死,一人吃飽全家不愁。那時,雖然見不着師傅。但他好好的活着......」
「好了,咱們別提那些了。」小本子趕緊岔開話題。
陳部長就坐在一旁,聽見他倆的對話,刻意笑道:「也是長坪太小了,如果是個縣城,我就能以你的名字撥款建一所警校。」
小本子打蛇隨棍上。「長坪就一萬多人的小鎮,建警校估計都招不了幾個人吧。不過,要是建一所福利小學還可以的。不交學費,還管吃住。」
陳部長哈哈大笑:「給你們提前透露一點新政策,國家馬上就要免除九年義務教育內的一切學雜費用了。」
駱離不認為以他的名字建校是個好主意,這事情還沒做完呢,憑什麼要求人家破例。他何德何能?「陳部長,這次行動你們還是不要參加。」
陳部長道:「嗯,我們知道,不會去給你們添亂的。我的任務就是送你們過去,然後,再接你們回來。朱道長他們已經提前到達遼吉州,等着與你們匯合。」
朱世勛等人的情況,之前見面時就說過了,駱離不明白陳部長幹嘛還要重複一遍。又想到他前面關於接送的話,忍不住笑了。如此多此一舉,目的好明顯。心裏隱約有點感激,陳部長不在他面前藏私。
那位林首長見話說到這裏,立即開始開展本職工作,問駱離下面有何部署,需要他們怎麼配合?
駱離就把情況大概說了說,講太細他們也不明白,更沒必要。
陳部長說要留下一點影像資料,問駱離方不方便。駱離想了一會兒,沒有表示異議。
汽車駛過了雲江縣城,再有兩小時就到萊豐了。秦恆拿過別人的手機,給他家裏打了一個電話。說他正跟着政府大首長們執行任務,如果一切順利,過不了幾天就要回家看他們。
老秦夫妻當然非常高興,秦家祖墳終於冒青煙了,自己兒子有能耐啊!口中一再囑咐他萬事小心。
棠秘子提醒秦恆: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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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熱,真怕哪天把機子燒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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