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只有夏芍、徐天胤和他的警衛連還留在這裏。燃武閣 m.ranwuge.com黃經理從角落裏抬起頭來,偷偷地翻着眼皮子瞄夏芍。
她今晚仇也報了,風頭也出了,怎麼、怎麼還不走?
不會、不會還要留下來收拾他吧?
黃經理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嗓子發乾,心頭直跳。正在這時,他看見夏芍眉眼含笑,慢悠悠目光一轉,落在了身旁那輛新款白色跑車上。
黃經理一驚!縮在角落裏險些竄起來!
她她她她、她不會不解氣,想砸車吧?或、或者砸店?
如果夏芍知道此刻黃經理的心聲,大抵會噗嗤一笑。砸車砸店?她看起來像是黑社會,亦或京城紈絝子弟?
砸車砸店,逞一時之氣,確實爽快。可只逞一時之氣,未免太小看她,她要逞的是長久之計。
今晚之事其實不過小事,車店經理趨炎附勢,顛倒黑白甚至威逼她放手,為的是把車給某位權貴子弟而已。
如果這位權貴子弟不是蘇瑜,夏芍雖不會吃虧,但也絕不會把事情鬧大。但這人偏偏是王卓的未婚妻,那麼事情就必須鬧大,而且要鬧得不可收拾,鬧得所有人認為徐天胤動了怒,為與徐家搞好關係,王光堂不得不親自到場。
接下來,便是一場謀算好的好戲。
夏芍想到此處,不由抬眸看徐天胤,這男人越來越會配合她了。她看準蘇瑜所站的位置,卻因穿着短裙,不好掐訣,於是便挽了徐天胤的胳膊,這男人居然立刻就明白,手覆上來,看着是在秀恩愛,實則為她遮擋。
她掐了十二掌心訣,助旺蘇瑜的方位,讓她的火氣一發不可收拾,想壓都壓不住,最終暴走。
王卓和蘇瑜幾乎站在同一方位,因此王卓的情緒今晚也是受了些影響的。蘇瑜在指責埋怨他的時候,他怒不可遏,導致三言兩語,一對未婚夫妻分道揚鑣。
但像王家這樣的家族,婚姻大多是聯姻,由父母長輩做決定。因此今晚倘若只是王卓和蘇瑜兩人鬧翻,王家長輩難免不會斥責兩人胡鬧,考慮家族利益,再撮合兩人。所以,今晚的事,必須王光堂在場。只有他親耳聽到蘇瑜的話,他當眾親口絕了這門婚事,夏芍今晚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
今晚她所做的一切,並非為了報復甦瑜。而是在得知蘇瑜是王卓未婚妻的那一刻,今晚的一切都是衝着王家。
王卓不在軍政,王家想鞏固勢力,聯姻是很重要的途徑。但王卓從商,除非是想攀附王家勢力的,不在乎王卓在京城紈絝風流的名聲,否則有些家庭還是會選擇圈子裏的人。
從表面上看,今晚蘇瑜當眾甩了王卓,讓王家顏面大損,王家不會放過蘇家,蘇家可能會有麻煩。但實際上,婚事取消,對王家來說也沒有好處。蘇瑜的父親在軍區任政治部副主任,她家裏有政壇方面的人脈,而王家在軍,可以說,失去蘇家,王家的損失是不小的。
但利益上的損失再大,這門親事也不能要了。都被人當眾悔婚了,難不成還能忍氣吞聲留着這門親?王家還沒沒落至此。
只是王蘇兩家親事斷了,王家想一時半會兒再找個親家聯姻,怕也沒那麼容易。畢竟王卓剛剛讓人給甩了,這事一晚大概就會傳遍圈子裏,王家臉面盡失,但凡有臉面的家庭,誰會這個時候送上門來聯姻?
說白了,沒背景的家庭,王家看不上。有背景的家庭,人家要臉。即便是有打聯姻主意的,也得等個三兩年,等這件事的風聲平息了再談。
而三兩年,足可改變很多事了。
至少兩三年,王家失去姻親盟友,勢力有損。而如果王家咽不下去這口被悔婚的氣,想對付蘇家,那麼王家的勢力還會再度折損。畢竟蘇家也不是吃乾飯的,不會坐等被對付。
所謂賠了夫人又折兵,大抵就是今晚王家所遇的真實寫照。
這是還給王家的,還他們算計華夏集團,想毀華夏集團信譽的伎倆!
華夏集團是夏芍一手創立,她一直把信譽視作企業發展的基石,毀她基石,等於毀華夏集團的基業。毀她此生心血的人,怎能輕饒?
夏芍看着店裏那輛跑車,笑眯眯。她得感謝蘇瑜,因為她,她今晚才有給自己報仇的機會。
王家賠了勢力,丟了臉面。王卓當眾被甩,未來一段日子,大概會過得很精彩。至於蘇瑜,更不必多說。
今晚報了各種仇的夏芍同學,心情很好。
而且,她今晚還得到了個消息——王卓要開拍賣行。
自古同行是冤家,而且夏芍之前還得罪王卓了,她直覺王卓開這個拍賣行,沒安什麼好心思。這件事被她從蘇瑜口中提前得知,自然可以提早防範。
夏芍笑眯眯,覺得今晚看上這輛跑車,真是不錯。
徐天胤低頭看她,見她一直盯着那車,便牽過她的手來,問:「要?」
夏芍抬眸笑,「不要了,我不適合跑車,還是家庭型的適合我,省錢。」
黃經理在角落裏驚着心,一直擔心夏芍砸車砸店,聽了這話臉皮一緊。想起這話似乎是他今晚跟她說過的
這女孩子,可真記仇。
然而,這念頭剛在黃經理腦中閃過,記仇的女孩子就抬起頭來,看向男人,笑道:「走吧?鬧騰一晚上了,有些累了。我們們回家休息,明天再出來陪我逛。」
徐天胤一點頭,兩人牽着手便往外走。
黃經理霍地抬頭,瞪大眼,不可思議這兩人就這麼走了?不為難他?
若夏芍知道此刻黃經理的心理活動,大抵又要笑。這人還真看得起自己。店裏今晚出了這麼大的事,就因他趨炎附勢處置不當,得罪了蘇家,得罪了王家,這店以後在京城還開得下去?
即便開得下去,經理也得換人。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位黃經理,有一輩子時間為今晚他的前程悔恨。
門口,警衛連還在,遠處也有些人群沒有散去,但是並不敢靠過來。
警衛連在門口待命,站得筆直,銅鑄一般,見徐天胤牽着夏芍的手出來,臉色依舊如鐵,動都不動,只是目光齊刷刷聚集到兩人牽着的手上,像是要看出個花來。
夏芍自認處事向來沉穩淡然,被人盯着看不是稀奇事。但今晚竟有些不自在,她笑了笑,便垂下眸。夜風吹來,臉有些熱。
直到徐天胤一句返回駐地的命令,警衛連才離去。
等店門口真正安靜下來,夏芍才深吸一口秋夜涼風,微微一笑。
今晚,對王家,對蘇家,甚至對許多人來說,應該是個不眠之夜。
夏芍猜得沒錯,今晚對許多人來說,確實是個不眠之夜,包括徐家。
在夏芍和徐天胤剛上車,沒開出去多久的時候,便接到了徐家的電話。電話是徐天胤的姑姑徐彥英打來的,問:「你們兩個還沒回去?快回去。車在家門口等着,老爺子讓你們兩個回家一趟。」
老爺子連夜召見,有些出乎夏芍的意料,她還以為,怎麼也得明天。
不過老爺子讓她和師兄一起回去,這倒讓夏芍放了些心。她現在並未過門,甚至徐家還沒對外正式承認她,今晚老爺子肯連夜召見她去那紅牆大院兒,說明還是把她看得很重的。但夏芍並不是放心此事。她不擔心她在老爺子心目中的印象問題,而是擔心老爺子會因師兄出動警衛連的事動怒。所以當聽到徐老爺子連她一起召見回去的時候,夏芍一下子便放了心。即便老爺子今晚震怒,她也可為師兄承擔下此事來。
這本來就是她的主意。
兩人很快回了別墅,坐着紅旗車,跟上次去徐家家宴時一樣,到了徐家。
不一樣的是,這回開車來的還是那名警衛員,路上在後視鏡里觀察夏芍好幾眼,一句話沒說。
夏芍見此,便知今晚徐家,必不平靜。
但來到徐家書房的時候,氣氛異常安靜。
書房裏,只坐着徐老爺子,徐彥紹、徐彥英兄妹倆,再無別人。
國慶假期後,徐天哲回地方上去了,徐彥英的丈夫劉正鴻是省委副書記,假期後也回地方任職,如今徐家在京城的,除了徐天胤,便只有徐彥紹、華芳夫妻和徐彥英、劉嵐母女。
但今晚的書房裏,只有徐彥紹、徐彥英兄妹倆和老爺子,夏芍和徐天胤進來的時候,見這書房裏的情形,更像是一場徐家人的聚會,沒有外姓。
除了夏芍。
警衛員退了出去,帶上門。
徐天胤和夏芍進來後,給書房裏的長輩問過好,便站在了書桌。
今晚徐家並非按開會或者吃飯的座次,而是老爺子坐在書桌後,徐彥紹和徐彥英站在一旁,徐天胤牽着夏芍的手,站在書桌對面。
「爺爺,警衛連是我叫的。」徐天胤開口便道,也不等老爺子問。
「老爺子,叫警衛連是我的主意。」夏芍也在此時開口。
兩人竟是異口同聲。
老爺子還沒問話,兩人便先開了口,說的話還都一樣,這讓徐彥紹和徐彥英兄妹倆互看一眼,徐彥紹今天不再是笑呵呵的模樣,而是有些嚴肅。徐彥英卻是擔憂地看看徐天胤,又看看夏芍,幾番欲言又止。
她想說,老爺子今晚很生氣。但不僅是因為他們動用了警衛連跟人拼權,還氣崔家人帶着人拿着槍去圍毆他的孫子。
老爺子還是很疼他們的,只要認個錯兒,保證以後不再犯,這事就過去了。但老爺子命令誰也不許多說一句話,就想聽聽兩人怎麼解釋,所以她在電話里也不敢多說。只望這兩個孩子機靈點,哪想到兩人張口就把錯往自己身上攬,這認錯態度是不錯,可聽着有些相互包庇的意思啊
徐天胤轉頭看向夏芍,目光深邃,他說話語氣向來平板冷淡,今晚說話字卻像是一個一個咬出來的,「我的兵,我不打電話,他們不會來。」
「哼,這話沒錯。」徐老爺子哼了哼,接了徐天胤的話,看向他,「你的兵,你的警衛連,這些兵只聽你的。你不叫他們來,誰的主意都沒用。」
夏芍輕輕蹙眉,她知道徐老爺子的性子,沒想到在這件事上,連他最疼愛的孫子,他也是這麼是非對錯,很分明。
雖然她很敬佩,但她着急。
「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脅。」徐天胤直視他的爺爺,目光漆黑,語氣直述。
徐康國愣住,接着像是氣笑了,一拍桌子,瞪眼,「你為國家執行了多少任務,什麼危險沒見過?今天晚上被個營長給威脅了嗎?你打斷了人家三根肋骨!他威脅你?」
「他帶了人,拿了槍。」
「那是他違反軍紀,你也跟着違反嗎?」徐康國吹鬍子瞪眼,雖然他沒有鬍子。
「他拿了槍,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脅。」
「那是鬧市區,你的判斷是他真會開槍?」徐康國站了起來,瞪視自己的孫子。
「不能判斷是否會開槍,但店裏有顧客。為了安全着想,判定為潛在危險,需要排除。」
「你」徐康國噎住,憋得臉發紅。
祖孫倆一人一句,雖然一個語氣威嚴,一個語氣平板,但聽起來,着實像吵架。
徐彥紹和徐彥英都不可思議地看向徐天胤,在徐家,哪有人敢跟老爺子這麼頂嘴?通常老爺子說什麼,都是低着頭認錯,哪有敢解釋的?
夏芍也愣了,她轉頭看向徐天胤,見他站得筆直,目光直視老人。他說話,從來不接這麼快,也很少解釋太清楚,今晚卻一字一句,與其說解釋,不如說是在爭辯。
徐康國瞪着眼,被噎得上不來話,向來最擅長訓示人,這回竟被自己的孫子給堵得說不出話。這孩子向來話少,平時在家,只見他做,不見他說,一天也聽不見他說幾句話。今晚竟答得溜!
徐康國氣得在書桌後轉了個圈,回身時雖然依舊維持着威嚴的表情,但怎麼看怎麼像是辯論輸了拉不下臉來的老頑童。過了半晌,他坐下,一拍桌子,「我不跟你說!丫頭,你說!今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夏芍不相信徐老爺子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這麼問,大抵是有深意的。
所以,夏芍也不隱瞞,將自己的盤算一五一十,和盤托出。當然,除了她對蘇瑜使用術法的事。
書房裏剛才祖孫倆吵架的氣氛漸漸靜了下來,漸漸的,變成莫名的涌動。
徐彥紹和徐彥英兄妹倆震驚地看向夏芍,如果不是她自己和盤托出,他們都不敢相信,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子,竟算計這麼深!
今晚的事,他們自然是知道了王蘇兩家聯姻斷裂,也第一時間琢磨出了兩家關係鬧僵之後對各自的影響,甚至,對時下派系之爭的影響。
但他們開始以為,今晚不過是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爭,最後上升到了拼權。卻不知,拼權只是個幌子,這件事對王蘇兩家的影響,對派系之爭的影響,不是由年輕人意氣之爭引發的「蝴蝶效應」,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而做這件事的人,事先並沒有深沉謀算,只是在偶然遇到此事之後,迅速佈局,故意將事情鬧大,一步一步將王家引入彀中,算計至此。
而這個人就站在他們眼前,女孩子,不足二十歲。
徐彥紹目光深沉,掩不住震動。他在官場多年,這樣的佈局,他自認也能做到。但如果是他做,他會連同車行里的爭執都安排人演戲,他會將一切提前都佈置好,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但眼前這女孩子,完全是偶遇此事,一晚上,便做下這樣的謀算,連他想想,都不由駭然!
怪不得,天哲走之前,曾提醒他這個女孩子不一般,讓他多提醒妻子些,別跟她過不去。
兒子很少說這樣的話,徐彥紹起先不解,但今晚他明白了。
徐康國看着夏芍,目光威嚴而審視,「你為什麼要對付王家?」
夏芍不信慈善拍賣會上的事,會一點消息沒傳到老爺子耳中,但她還是很耐心地將事情複述一遍。那枚金錯刀的贗品,兩人一起在廣場上遇見過,轉眼就到了華夏集團里,還是王卓安排的,連同華夏集團和徐家,一起算計了進去。
果然,這事夏芍從頭說到尾,老爺子的目光都沒變過。
聽完後,他沒有對夏芍的做法做出評價,只道:「你應該知道,徐家不參與派系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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