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號019 第180章 走馬燈

    測試廣告1    mp3的屏幕亮了起來,陳仰等人全部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盯着它。愛字閣 m.aizige.com

    「怎麼沒聲音?是不是音量不夠大?」張琦等得焦躁不耐。

    「最大了。」陳仰說。

    mp3就跟壞掉了一樣,靜靜地躺在陳仰手上。

    「不應該啊,剛剛還有『嗞嗞』聲呢,說明沒問題。」江江扶着齊北,急得火燒眉毛。

    「既然是醫生給的,就一定有它的用處。」老肖說,「等等,不差這麼一會。」

    嘴上這麼說,他頭頂的火燒得比江江還旺盛,吞掉mp3的心都有。

    「我看看。」喬小姐伸手。

    陳仰把mp3遞給她。

    「小仰仰,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應該說『我拿着就行』。」喬小姐接過mp3,「畢竟這時候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陳仰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暴亂,甚至要更強一點。

    搞不好她會比他更早進最後一關。如果他們體內沒孢子,能走到那一步的話。

    別人當喬小姐是在開熟人間的玩笑,沒當回事,只是用粗重的呼吸催促她快點。

    喬小姐研究了會mp3,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指甲摳住屏幕。

    陳仰擔心她把mp3捏碎,趕緊拿回來。

    「現在信我說的了吧。」喬小姐剛才摳mp3摳得太用力,有兩片指甲都斷了,她隨意地把滲出來的血絲擦在白旗袍上面,留下既艷又魅的血色。

    「阿緣,手套還有不?」陳仰的指腹蹭着mp3上面的摳痕。

    阿緣看着喬小姐旗袍上的血印,想到了她的表姐。

    陳仰:「阿緣?」

    阿緣回過神來,聽他重複完前面的問題,就點頭道:「有,手套挺多的。」

    陳仰讓她拿一副給喬小姐。

    「醜死了。」喬小姐萬分不情願地戴上,她的頭上貼着成熟妖嬈的標籤,骨子裏的風情讓她被人厭被人愛,這次罕見的露出了少女的一面,就像是在跟家裏人撒嬌。

    「你手上有傷,空氣里都是白絲,還是小心點好。」陳仰瞥瞥一個比一個暴躁的隊友們,「誰想看就自己湊過來。」

    他不敢再把mp3給其他人了。雖然他也想把它砸了。

    大家帶着「我肯定能看出名堂」的心思看mp3,以「這東西沒用,拆了算了」的躁怨表情退開。

    陳仰看錢秦站在後面點,沒有要上前的意思,就主動問他要不要看看。

    錢秦搖頭。

    陳仰抿嘴,錢秦變回了老集村時的性格,話很少,看起來木木的,不與隊友組隊,獨來獨往,所有心思都沉了下去,沉到了別人窺探不了的底層。

    陳仰垂眼看手上的mp3,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他把mp3舉到朝簡的眼皮底下。

    朝簡道:「是好的。」

    「這我知道,可是它……」陳仰湊近mp3,他猛然向後仰頭,雙眼閉在一起,眉心緊蹙。

    幾人不禁面面相覷,陳仰那樣子,怎麼像是被一片無形又強勁的氣流衝到了?下一刻,他們的臉色都是一變。

    mp3里有聲音了!

    很大的風聲,嗚嗚啦啦地從mp3里飄出來,百獸長嘯一般,整個天地都仿佛要被掀翻。

    那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災難預警。

    陳仰的靈魂都在顫慄,他已經本能地做出了逃命的防護狀態。

    朝簡垂眸看死死抓着自己的那隻手,喉頭上下一動,他隱隱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不要怕,我是不會丟下你的,我就是死也會把你帶在身邊」,那人後來又說「我們不能一起走了,你在這裏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深吸一口氣,朝簡反手扣住陳仰,指尖微抖。

    在那可怕的風聲持續了幾秒後,出現了椅子倒地的聲音,玻璃杯摔碎的清脆響,以及混亂的腳步聲。

    那一連串動靜和風聲猶如兩個空間,前者給陳仰的感覺只是慌,沒有那種從心底竄上來的驚悚發毛感。

    腳步聲後是爬樓聲,緊跟着是一聲大喊——不對勁,老張,快通知其他人,快疏散館裏的所有遊客,快!

    「什麼啊?說清楚啊老袁!」

    「大家都快離開這裏!」

    伴隨着那聲吼叫的是,熱熱鬧鬧的嘈雜聲。

    之後是一段比較長的急速奔跑的呼吸聲,末尾是一聲從遠處傳來的尖叫,混着受驚過度不知所措的兩個字「完了……」,之後就沒聲音了。

    周圍的人誰都沒說話,這段錄音分成了兩部分,前半部分是一個反應很不錯的員工的警覺和驚惶,後半段能想像出一群遊客的莫名其妙和不以為然。

    兩部分代表着生和死。

    陳仰等了會,mp3都沒有再發出其他聲響,看來就這些內容,沒別的了。

    「那個老袁是機房的工作人員,也是醫生的家屬,他無意間錄下了這個聲音。」張琦壓下心頭的震撼和恐懼,根據現有的信息推斷道。

    大家沒反駁,他們想到一起去了,畢竟那部分很好推。現在推不出來的是,那陣令人驚駭的風聲是從哪來的?

    「風聲是從另一個時空來的,可能那裏也是任務地。」老肖道,「這裏有個連接點,連接兩處。」

    「當年連接點出了意外,進來的不止風聲,還有氣流,變異的植物孢子一類,這就是黑色奇蹟的根源。」他瞥了眼其他人,篤定道,「我說的這些,你們也猜到了。」

    眾人的沉默等於默認。

    黑色奇蹟再次降臨,說明連接點又一次被打開了。

    「上次是意外,這次是人為的。」江江自言自語,「那上次是怎麼結束的呢?」

    「傻逼,你還是不是老任務者?哪有什麼意外,還不都是規則設置的嗎。」老肖是簡單粗暴型的思維,「上次能結束,是因為那批任務者們最後完成了任務,這次輪到我們了唄。」

    陳仰想起了一樓小空隙里的牆上的字跡。

    江江覺得老肖的邏輯不對,他反擊道:「幾十年過去了,一個任務點才分派兩批任務者?」

    「時間是可以調的吧,這裏的人以為過了幾十年,誰知道真正的時間才過去多久呢。」有個女生似乎看不下去江江那麼蠢,她插了一句,「說不定上一批任務者的任務也是從三個工作人員被殺開始,牽扯出女遊客的死,大走向差不多。玩過遊戲的吧,你刷了個副本,別人也會進來刷,只不過遊戲的設計者比較變態,每一批玩家進同一個副本,闖關環節都會有一點調整,就這樣。」

    江江把一肚子的話咽了下去,確實,死了的任務者都能被清理掉所有存在的痕跡,沒什麼不可能的。

    「咱不說沒用的了,連接點在哪?」張琦舉着快沒電的手機在四周掃動。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查看起來。

    機房裏面堆放着許多機箱,它們連接着同一台電腦。電腦打不開。

    一伙人湊到電腦前查看,剩下的各自活動。

    陳仰小心地隔着口罩撓撓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的臉過敏了,非常癢,他很想把口罩揭下來透透氣。

    朝簡皺眉:「想別的事。」

    「在想。」陳仰靠着朝簡,他重置後的這些任務里,跟時空有關的佔比不低。小尹島是石洞裏有空間重疊,朝簡算出重疊點帶他進祭壇,火車站是時空無限循環,海水浴場是空間顛倒,天氣不好的那一刻沙灘變成海,海是沙灘,老樓里的時空是流動的。

    陳仰試着找出那幾個時空任務的共同點,發現它們都和時間相關。

    會不會到了一個固定的時間,連接點就會出現?或者說,機房會有什麼異狀發生。

    「坐會吧。」陳仰拉着朝簡坐到地上,「歇歇。」

    朝簡闔着眼,一隻手被陳仰抓着,另一隻手放在口袋裏,摩挲着藥瓶。

    陳仰把手機的電筒按掉,黑暗中響起他漸漸紊亂的呼吸聲,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朝朝……」

    這稱呼讓朝簡的面部微抽,還是應了:「嗯。」

    「鄭之覃和林書蔚都停下了。」陳仰短促地做了幾個大喘氣,他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情感波動,卻還是被那股海嘯吞噬,哽了起來。

    不是說關係有多好,有多親近,是那種同路人越來越少的悲愴。

    世界已經碎了,終點的外面就算是顆糖,那也是碎的,小碎糖,可陳仰還是想要,不要就沒其他的了。他要把小碎糖送給朝簡。

    陳仰喉嚨里的哽咽聲越發厲害。

    朝簡把握着藥瓶的手拿出來,握住陳仰的手,他嘆了口氣,淡淡道:「姓鄭的沒停。」

    陳仰愣住,下一秒他就快速開手電,將光對着機房門口。

    外面傳來皮鞋摩擦地面的細微聲響,腳步聲的節奏有種老總開會的氣場在裏面。鄭之覃衣冠楚楚地走了進來,他的皮鞋一轉,面向陳仰方向投來的那束光:「怎麼,看到我很激動?」

    陳仰拿着手機的手抖了一下,光也跟着抖:「你去哪了?怎麼只有你,林……」他後面的聲音全堵在了嗓子裏。

    鄭之覃從門口走過來,西褲被煙燙了個洞,大衣也不知去哪了,只穿着西裝,領帶松垮,他的手裏拎着一個跟他格格不入的舊保溫杯。

    林書蔚走了。

    這是陳仰在看到保溫杯時的強烈反應,他把指間的手機往地上一丟,整個人後仰,腰背撞上了牆壁。

    「是孢子嗎?」陳仰在昏暗的光線里開口,他問的時候就已經有答案了。

    「嗯。」鄭之覃坐過來。

    陳仰閉上了雙眼。

    「任務者帶進任務世界的東西,只能跟着當事人出去,別人是帶不了的。」鄭之覃說,「這遺物的最終歸宿就是三連橋了。」

    陳仰說:「也許杯子本來就是現實世界的東西呢。」就跟他的書一樣。那就能帶出去。

    「你從現在開始一直把杯子在身邊,回去的時候如果它還在你手裏,那它就是現實世界的東西,如果不在手裏,那就不是,你試試吧,對你沒什麼影響。」陳仰把朝簡的一次性手套往上拽拽。

    鄭之覃沒出聲。

    陳仰福至心靈:「你想把杯子給我?「

    鄭之覃挑了挑眉毛:「他的遺願是想和他的隊友們去終點看看。」

    「這杯子還是你拿着吧。」鄭之覃笑笑。

    陳仰的反應很大:「我不要!」

    「這是林書蔚囑託你的事,跟我無關,你自己想辦法!」陳仰蹬着鄭之覃,鼻翼扇動,眼眶發紅,「你想把杯子交給我,自己一身輕鬆無牽無掛,想得美。」

    鄭之覃:「……」行吧,我拿着,走到哪就算哪。

    鄭之覃無視朝簡那隻瘋犬,看着他的主人,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小仰仰,雖然你長得不醜,但還是挺可愛的。」

    陳仰悲傷的情緒一滯,這是什麼鬼話?

    「要是讓我舔一下你左耳那塊疤,那你就更可……」鄭之覃被一掌甩到了牆上。

    鄭之覃舔掉嘴邊的血絲,無聲地罵了句「shit」,真是毫無驚喜。

    機房的門關着,十七個人待在裏面,消極和悲觀實質化地捆住了多數人,少數被其他東西捆綁,沒有人自由自在。

    齊北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他話都不怎麼說了。

    江江恨不得自己變成神仙,手一點,同伴的手掌就能長回來。

    每次一遇到流血傷亡,江江都會那麼想,他的夢想就是當神仙,讓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

    事實上,他自己都不開心。

    老肖的小搭檔過來說:「江江,我有止痛藥和消炎藥,你問你同伴要不要吃點。」

    「口罩不能摘,吃不了啊。」江江看了蘑菇頭少年一眼,那眼神很複雜。

    「對哦。」少年的臉上一閃而過窘迫,「怪不得醫生沒有給我們準備那些內服的藥片。」

    「幸好老肖沒聽到我說的話,不然他又要罵我蠢。」少年嘟囔。

    「我也蠢。」江江內疚得不行,「要是我不碰剪刀就好了。」

    少年瞄了眼半張臉隱在暗中的齊北,小聲對江江說:「你的同伴對你真好。」

    江江扣着手機殼:「我救過他,我們成了搭檔,現在他救過我,我們從搭檔變成了……」

    「什麼?」

    「更好的搭檔。」江江擲地有聲。

    少年似懂非懂:「噢……」

    齊北發出難受的哼聲,江江立馬湊過去照固他。

    少年回到老肖身邊,唉聲嘆氣:「這裏的負能量爆了。」

    「你也是負能量它媽,生了一堆。」老肖說。

    少年:「……」

    有人問誰要去廁所,想結個伴。本來大家都忘了這事,隊友一提,他們的生理需求就都冒了出來。

    地下二層沒廁所,得去一樓,大家都去了。現在只知道機房是黑色奇蹟的也是終點,其他還在查,他們在等電腦開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完成任務,這一趟跑下來,能撐一段時間。

    十七個人裏面,男性佔了三分之二,小便池都沾滿了,沒地兒的直接去了隔間。

    陳仰跟朝簡進的一個隔間,兩人並排放水。

    「哎。」陳仰嘆氣。

    旁邊流暢的水聲頓了頓。

    「我想起小尹島船上那回了,你不讓我看你。」陳仰感覺那是上輩子的事,那時候的朝簡還在滯緩期,不記得他。

    察覺朝簡半天都沒動彈,水也不放了,陳仰趕緊說:「我沒怪你。你別憋着,憋壞了就不好了。」腎是很重要的。

    朝簡繃着臉,滴了幾滴。

    陳仰吸口氣:「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跟小噴泉一樣嗎。」

    「……出不來了。」朝簡摟住他的腰,輕輕摩挲,「我緩緩,你不要說話。」

    陳仰收拾好,站邊上等朝簡。

    隔壁女廁,阿緣以為自己來那個了,她檢查了一下,發現沒來,只是快了。這讓她鬆口氣,她雖然帶了東西進來的,但來了那個到底還是不方便,沒來就好。

    阿緣把紙丟進垃圾簍里,起身整理衣服,外邊響起急慌慌的腳步聲,停在她的隔間門前。

    「請問裏面有人嗎?」

    「我馬上就好。」阿緣下意識回答,她扣褲扣的動作突然停住,隊伍里的女生不多,不可能都佔滿了,應該還空着好幾個座便器才對。

    阿緣一把拉開門,一股陳舊發霉的氣味撲了她一臉,廁所里沒有人。

    其他隊友呢?這麼快就出去了?怎麼一點響動都沒聽到?

    阿緣的後背滑下一滴冷汗,她快步往門口走,卻猛地回頭。

    有個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她剛才用過的隔間裏,頭垂在身前,長發擋臉。

    阿緣掉頭就跑!

    可她又回到了那個隔間,渾身潮濕,她遇到鬼打牆了!

    腳步聲再次停在她隔間的門外,一模一樣的聲音響起:「請問裏面有人嗎?」


    阿緣要瘋了,她一次次推門跑出去,一次次回到隔間。當她第七次站在隔間裏,聽到外邊的聲音問「請問裏面有人嗎」的時候,她抓着自己以前戴佛珠的手腕,說:「有。」

    「太好了」外邊的人歡呼了一聲,小聲詢問,「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阿緣愕然,她小心翼翼打開隔間的門,門口沒人。

    四周的陰氣很重,阿緣走出隔間,冷不丁地感覺背後有雙眼睛看了過來,她刷地回頭。

    還是那穿着校服的女學生,對方還站在先前站的地方。

    「借你用。」阿緣垂着眼,把手機遞了過去。

    一隻蒼白的手伸了過來,阿緣趕忙往前遞了遞,她一雙黝黑的眼裏滿是真誠。

    女學生拿着沒信號的手機,按了一串號碼,長發後的臉上似乎露出了孩子氣的表情:「媽,你別等我吃晚飯了,我回不來了,你和爸要好好的。」

    阿緣有種直覺,這是生前遺言,只是電話沒能打出去。她發愣的時候,手機被遞還了回來。

    「謝謝。」女學生感激道。

    阿緣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就倒抽一口氣,那女學生垂在身前的頭緩緩抬了起來,長發往兩邊散開,露出一張扎滿碎片的臉!

    這跟另外兩個出現過的鬼魂不一樣,死因應該不是白絲,而是死於異變爆發時的踩踏事故,被推倒在地,臉又被踩進了碎掉的玻璃片裏面。

    阿緣顫着手握緊手機,她正要打聽一下任務有關的信息,就發現門邊的自己站在隔間裏,就是剛才女學生站的位置,耳邊隱隱有陰風吹過。

    「機房……耳機……聽……」

    「扣扣」

    隔間的門突地被敲,阿緣的神經末梢一抖,她聽到了隊友艾小魚的聲音。

    「阿緣,你好了沒?」艾小魚就在門外。

    阿緣打開隔間的門,迎上艾小魚關心的眼神,幾個隊友都在等她。

    回到機房,阿緣將鬼打牆的事告訴了陳仰,她無奈道:「當時廁所里不止我一個人,那個學生為什麼會找上我?」

    「大概是磁場的原因。」陳仰說。

    阿緣整理半長不短的頭髮,撇嘴:「我還以為是鬼魂覺得我心地善良。」

    陳仰:「沒準。」

    這回阿緣沒有厚臉皮地承認,她岔開話題:「機房,耳機,聽,這是什麼意思?」

    「能完成任務的意思。」陳仰說,「那三個信息點的造句很簡單,機房裏會有耳機,我們要聽。」

    阿緣:「耳機不是不能戴嗎?」

    「是啊。」陳仰說,「這說明到時候會發生某個事,我們必須那麼做。」

    陳仰把最新線索分享給隊友們的時候,多數人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機房的電腦打不開,主機也沒動靜,他們只能幹等,等耳機出現。

    可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體內有沒有孢子,多等一秒都是危機,他們不想等,不敢等,卻又不得不等,所以就崩潰了。

    一行人裏面,除了不被報名考核的朝簡,就錢秦和老肖的小搭檔等幾個人冷靜了下來,他們已經從鋼絲上下來了,身上的火也逐漸滅了,狀態跟平時的水準很接近,但他們都不是擅長做安撫工作的人。

    尤其是在這種稍微靠近一點,就有可能被瘋子拽掉口罩死掉的環境下。

    陳仰管不了這些,他全靠朝簡給他力量。

    朝簡的這趟陪同,是他的拐杖,也是他的腳,他離開了就走不了了。

    陳仰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面,手在鍵盤上一陣亂敲,他的餘光瞥到張琦往外面走,不放心地喊道:「琦哥,幹嘛去?」

    張琦的腳步頓了一下。

    就那麼個小細節,卻讓陳仰「霍」地站起來,他的動作幅度比較大,桌子連帶着電腦都震了震。

    機房裏的嗡嗡聲也停下來,那些情緒暴走的任務者都意識到了什麼,紛紛看向門口的張琦,同時他們也捂緊了口罩。

    張琦踉蹌着往機房外面走,陳仰呼吸粗重地追上去,朝簡沒拽他,只是跟着他出了機房。

    「別……別跟過來……」張琦扶着牆,背對着陳仰,呼吸很重地吼了一聲,「老弟,別過來!」

    那吼聲里的哀求讓陳仰停下了腳步,他的胸口起伏得快了起來,越來越快,鼻子一酸,眼淚掉在了朝簡的掌心裏。

    朝簡把陳仰的帽檐拉下來,遮住了他眼前的殘酷畫面。

    「琦哥……」陳仰的腦子很亂,他像個要失去小夥伴的孩子,茫然無措。

    廣場那會,白絲飄散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戴口罩,如果體內有孢子,只會是那時候吸進去的。

    能不能寄生並發育是未知的,陳仰想到了這一點,也做到了心裏準備,可他依舊無法接受張琦的離開。

    他都和文青向東說好了,他們也答應會替他照顧張琦,還有武玉,香子慕,有事沒事叫出來聚一聚。

    現在張琦卻要走了。

    陳仰的腳往張琦那邁。

    張琦阻止他,沒有回頭:「老弟,你讓我一個人走。」

    陳仰苦笑:「我想送送你。」

    「不要。」張琦的後背顫了顫,「我一個人走就行,不要送了……」

    陳仰費力揚起來的嘴角掉了回去。

    張琦想離死在一個離隊友們遠點的地方,機房的門是關着的,裏面不能再添那種白絲了,他最好是能出去,到體驗館外面去,死在外面。

    可張琦只是踩上了兩層台階就不行了,他覺得對不住隊友們,更對不住老弟。

    他明知老弟因為朋友的離開而難過,不能再承受這種悲痛了,他還給老弟添了一刀。

    不知道老弟能不能撐下去。

    張琦站不住地跌坐在台階上面:「快走,快回機房!」

    他只來得及吼一句就弓起背,身體開始發脹,口罩被他抓在手裏,他掙扎得手背鼓起青筋,最後還是抓了下來。

    「啊!」陳仰瘋狂踹了幾下牆。

    朝簡把他抱在懷裏,不斷撫拍他顫動不止的肩背。

    機房門口立着四人。

    「可憐的小仰仰,接連受傷,我看到他的精神防線和情感防線都快塌完了。」喬小姐抑着門。

    錢秦回了機房,鄭之覃和阿緣還在門口。

    「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在死前拿掉口罩,抽幾口煙。」喬小姐的煙癮犯了,這不是她包里的藥能抵抗的。

    鄭之覃拎着保溫杯說:「不是找個人做愛?」

    阿緣走了。

    「小姑娘還年輕,你污染她的世界做什麼。」喬小姐眉心一擰,眼尾染了一抹嬌嗔之色。

    「哪輪得到我污染,任務者的世界沒有乾淨的。」鄭之覃笑。

    「呵,鄭總說的是。」喬小姐望着失聲痛哭的陳仰,和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着他哭的朝簡,輕悠悠地吐了口氣,「每送走一位隊友,都是一次蛻皮。」

    ——不會痛不欲生,但是會遭罪。

    「滴」

    「滴……滴……」

    警報聲突如其來,機房裏面的人都被這聲音弄得頭皮一緊。

    那一瞬間,機房從黑暗中抽離出來,周圍亮堂無比,也混亂無比。

    通往一樓的樓梯上面憑空出現了一群穿着防護服,戴面罩的人,他們慎重地走進了機房。

    陳仰記得那個夾克男鬼說最後連軍方都出動了,看來這就是軍方。

    現在是原景再現!

    陳仰將視線從沒有琦哥屍體的台階上收回來,猩紅的眼睜大,來的不止軍方的人,還有管理處的領導人員,他們沒有佩戴軍方的面罩,戴的只是普通的,能看出部分臉部。

    管理處的人裏面有陳仰眼熟的,兩男一女,他們是葉宇,關小雲,程金的長輩,從眉眼上能看得出來。

    陳仰的悲痛被這一幕沖在了後面,他正在捋這裏面的因果,就聽見了一聲驚呼。

    是之前看守劉值門前那大爺的一對情侶里的女生發出來的,她瞪着其中一群里的其中一個,滿臉的驚恐。

    那是軍方的人,從身形看是女人,黑色防毒面罩遮住了她的臉。

    陳仰不懂女生為什麼會那樣,他過去詢問原因。

    「是厲鬼……」女生攥着男朋友的手,艱難地擠出聲音,「厲鬼的親人。」

    「她從頭到腳都被遮住了,只露出一雙眼睛,你是怎麼確定的?」陳仰的眼皮跳了跳,低聲道。

    女生有些語無倫次:「感覺,她剛才轉頭朝着我這邊看的時候,和當時在大爺身後的那個女鬼給我的感覺很相似,肯定是一家人!」

    感覺不能作為證據,大家沒有再在這上面廢心思,繼續盯着那群人,看他們要幹什麼。

    機房的電腦不是陳仰他們看到的那樣,它周圍全是耳機線。那些耳機線都穿過了屋頂,不知道長到哪去了。

    那群人隔着些距離指指點點。

    陳仰捕捉到了「外星」「異時空能量」「封鎖」「圓盤」之類的字眼,他們提到圓盤的時候,看的都是那個被女生說是厲鬼親人的軍方人員,估計是家傳之物。

    就在這時,有幾個人的突然變異,他們感染了孢子爆發了,機房裏引起暴動,軍方的開槍一通射擊後就快速撤離。因為變異的就算被當場打死了,還是會散播種子。

    而且當年變異的人比現在的這一波要兇殘很多,他們有很強的攻擊性,像喪屍。

    原本只有三五個變異的,很快變成了大幾個,人數的增加速度很可怕。

    陳仰他們知道自己不屬於那個時空,依然會條件反射地往旁邊躲,並按住口罩。

    接下來一幕不在陳仰的預料中,他目睹那個提供圓盤的軍方人員護送關,葉,程三人的長輩離開機房,卻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那三人把她推開了。

    那女人被一夥變異者圍擊,防毒面罩被毀的那一刻,她吸入了白絲,但她沒有放棄,她還是想出去。

    直到確定自己出不去了,她就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砰」

    屍體就倒在了喬小姐站的位置旁邊,面罩沒了,青紫的臉露在外面。

    陳仰扭頭看那個唯一見過厲鬼的女生。

    對方被男朋友扶着,已經快暈過去了:「就是她!就是她!」

    陳仰再去看喬小姐腳邊的屍體,她還真是厲鬼的親人啊。

    上一代人的恩怨,牽扯到了下一代人,任務背景竟然有這麼大的轉折。

    厲鬼,也就是還活着的女遊客,她不知從哪查到了親人的死背後的那些事,來三連橋見那三個管理處人員的後人,有備而來。

    「那個誘惑程,葉,關三人的匿名人士不會就是厲鬼吧!」江江驚道,「圓盤是她家的,她知道怎麼打開黑色奇蹟,這很合理!」

    「站在她的立場就是,我親人和我家的東西救了三連橋,救了忘恩負義的傢伙,恨啊。」江江激動道。

    眾人沒搭話。

    陳仰在想,劉值的長輩是當年被救的三人之一,他很有可能從長輩嘴裏聽到了一些東西,那女遊客生前找上門的時候,他就不是喝醉酒見色起意,而是先下手為強,只是沒想到她會成為厲鬼。

    「這局搞得挺大。」鄭之覃嘖了聲。

    「是啊。」陳仰想去看張琦的屍體,背後傳來阿緣的喊聲,「電腦開了!」

    陳仰匆匆望了眼台階,張琦已經成了灰燼。

    電腦打開後就是很常見的桌面,只不過桌面上除了一個回收站,什麼都沒有。

    點開回收站,裏面也是空的。

    「這什麼情況?什麼都沒有。」

    陳仰思索了一會,按了一下重啟,電腦再次開了,上面還是只有一個回收站。

    眾人臉上閃過失望,陳仰卻再次按下了重啟,電腦亮起,在重啟……

    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他不斷按着重啟鍵。

    「陳先生,你怎麼了啊?你再這麼頻繁重啟,電腦就要壞了。」有人焦慮的想要阻止。

    「不是,有東西,你們注意看開機畫面。」陳仰語出驚人。

    經過陳仰的提醒,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一閃而過的開機畫面上,他們發現每次重啟之後,開機畫面都會有所不同。

    「1、2、3、4…10……15、16、17、18……」

    「一共有十藝的小姑娘被逼得發瘋尖叫,她抱着工具包,瘋狂甩動。

    工具包里的水被甩出來,砸開了,水花飛濺出去。

    小王突然發出慘叫。

    「他們怕水!」艾小魚愣了愣,她一邊拿起地上的破礦泉水瓶往小王身上砸,一邊大叫。

    只要往這些「人」身上潑水,他們就會像摻了水的木灰一樣,變的泥爛和塌陷,然後跟粘稠的泥巴似的,沾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卻動彈不得。

    一時之間,大家全都找水往他們身上潑。

    陳仰看阿緣從背包里拿出醫生給的礦泉水,他的眼皮一抖,原來醫生在醫藥品的袋子裏放幾瓶水,不是讓他們喝的,目的是這個。

    當年就是這麼解決的。

    機房裏安靜下來的時候,地上一片狼藉。陳仰猛地看向門口,劉值站在那裏,不知看了多久。

    疲憊不堪的眾人再次繃緊了神經。劉值沒進來,他只是在那站了一會就走了,然而他那個動作卻讓大家驚得渾身發涼。

    劉值轉身之後,他的後腦勺是一張女人的臉,她對他們露出一個感謝的微笑,儘管是無聲的,可她的那份快樂依舊強烈得令人不寒而慄。

    這個任務不是結束黑色奇蹟。

    厲鬼要看有黑色奇蹟的旅遊節,他們阻止了,就是觸犯禁忌。

    那怎麼才算完成任務?什麼時候能進最後一關?我還能不能進去?陳仰癱坐在地,朝簡被他那股力道拽得蹲下來。

    「我快不行了。」陳仰捂着頭說。

    朝簡擦掉陳仰耳朵上的石灰,動作很輕柔,我也快不行了,他的口中早就被腥甜充斥。

    陳仰的狀態非常差,沒過多久,他的狀態在那個程度上又差了一大截。

    隊伍里本來有兩對異性小情侶,其中一對死在小周小王他們手裏,中毒而亡。

    另外一對從任務剛開始就在分手的邊緣遊走,他們吵架拌嘴鬧個不停,他們也一直走到今天。女生在剛才打鬥的過程中被抓開過口罩,不小心吸入孢子,感染了,男生拿掉口罩吻了吻她。

    喬小姐說對了,兩對都沒活成。

    百人隊伍只剩下十一人,電腦被毀了,一股絕望攪亂了壞掉的空氣,在黑暗的機房裏肆意橫行。

    「那十青……?」

    「快點啊躍哥,亂葬崗炸了!」那開着的青年看一眼後視鏡,驚惶催促。

    陳仰這才發現他在路邊,後面是一片亂葬崗,現在大量的殭屍正在朝他奔來。

    他的身體肌肉先他的大腦一步,敏捷地撲進了車裏。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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