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號019 第176章 黑色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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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念館西邊,烏泱泱一群人站在那裏,陳仰在前排中間位置,他正對着劉值,稍微抬個眼就能來個四目相視。

    但做總結的不是他,是隊伍里一個搞學問的大叔,就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談吐很好。

    陳仰在開小差,關於那具女遊客碎屍的事,他問過關小雲,她果然是不知情的。

    誰知道重裝個房間,牆裏面跟地板下面會被人糊進去屍塊。

    體驗館的看守者還在追殺關小雲,他們要做任務,精神不好,不可能照看同樣精神很差的她,所以他們把她交給了管理處的人,她的生死看她運氣。

    陳仰輕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是對命運的叩拜,即便是不真誠的。

    背上多了個手掌,指腹在他脊骨處敲點了幾下,他的呼吸快了幾分:「我沒消極。」

    朝簡看陳仰說假話,默了默,牽住了他的衣角。

    大叔已經講完了關,程,葉三人的事情,確切來說是兩起命案,一起失蹤案。

    「沒想到……」劉值咬住厚厚的手套拽下來,露出來的手伸進口袋裏摸出煙盒跟打火機,「真沒想到……」他逆着風雪點煙,又將那幾個字重複了一遍。

    陳仰回神:「兇手查出來了,事情能了了嗎?」

    劉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我一直以為體驗館的看守者是編的,假的,沒想到真的存在。」

    「劉隊!」陳仰低吼。

    「啊?」劉值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了了,這件事擱下了,明天就是旅遊節了,大家都回去吧,早點睡,明天會很忙。」

    眾人:「……」這就要散會?耍他們玩呢,不留下線索就別想走!

    一撥人攔住劉值,手電的光往他臉上打:「什麼是黑色奇蹟?」

    劉值顯得挺迷茫的:「我不知道。」

    「大家都是街坊四鄰的,別這樣。」他舉起亮度強幾倍的大手電,「有話好好說。」

    大家氣紅了眼,滾你媽的,誰跟你是街坊四鄰!

    「各位,我跟你們中的部分人是一個年代的,你們是第一次聽說黑色奇蹟,我也一樣。」劉值好言好語,「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總會有辦法的,人多力量大,不要慌。」

    「老子現在就想打死他!」隊伍里有人呼吸喘得跟牛一樣。

    「忍忍,沒到時候」「不差這麼一會」「現在我們跟他還是街坊關係,沒撕掉偽裝」有幾個稍微冷靜些的聲音在勸阻。

    陳仰的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他眯着眼走到劉值面前:「當年體驗館發生了異變,被封了,現在被關小雲重新打開了,我們要做什麼防備?」

    張琦在陳仰後面說話:「我們是不是要儘快通知遊客們,讓他們離開這裏?還有三連橋的居民,要全部驅散!」

    「那旅遊節怎麼舉行?」劉值冷喝了聲,他的音量降下去,嘴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人都走了,那能是旅遊節嗎?不能走,得留下來,越多越好,熱熱鬧鬧的。」

    「不讓大家走,那到時候體驗館再次變異,不都得死?」張琦大叫,「我們都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會有怎樣的異變,不是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嗎?!」

    雖然那些人對任務者來說都是npc,可在他們的世界,他們都是人。

    「哎……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只能說,我們盡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劉值恢復如常,他的聲音夾在風聲里,模糊不清,「至於體驗館的事,大家都要守口如瓶,家人也不能說,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畢竟體驗館已經被封了很多年,早就從三連橋的景點裏除名了,沒人再提起它,旅遊節期間不一定就會出什麼亂子,黑色奇蹟也只是傳說,真的假的誰知道呢。」劉值呢喃。

    劉值的雞湯來的猝不及防,一股子死人味:「現在什麼都沒發生,不要自己嚇自己,回去洗個熱水澡,明天太陽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看守者都出現了,這還叫什麼都沒發生?」陳仰冷笑着嗆他。

    「各司其職,各盡其責,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我們需要做的是維護景區治安。」劉值沒有生氣,他吸了兩口煙,和藹道,「我相信大家勁往一處使,一定能協助其他工作人員把旅遊節辦好。」

    「誒,劉隊,等等,我還想問你個事。」江江在靠近劉值的時候,腳下沒站穩,直接撞在了他身上,把他抱了個滿懷。

    劉值扶住他:「什麼事?」

    「就是,明天旅遊節幾點開始啊?」江江磨磨蹭蹭地鬆開劉值。

    「跟去年一樣。」劉值道。

    「……」

    劉值走後,所有人都看着江江。

    「咱們這支龐大的臨時隊伍,也就在這時候有點默契。」江江拿出一個鑰匙扣,那上面掛着三把鑰匙。

    大家沒耽擱,他們分頭行動,一伙人要用各種理由拖住劉值,讓他晚點發現鑰匙不見了,剩下的都去管理處。

    門是關着的,今晚沒工作人員值班。

    陳仰以為這是好的開始,半分鐘他知道自己想多了,不對,是想反了。

    鑰匙打不開門。

    陳仰又使勁把鑰匙往孔鎖里戳,孔鎖發出難受的聲音,像是在說,尺寸看似試對的,實際不對,麻煩拔走。

    江江和圍得比較近的幾人異口同聲:「沒事,還有兩把。」

    外圍的也在你一言,我一語,急什麼,這把不是大門的鑰匙,那就是其他兩把裏面的唄。

    朝簡捏了捏陳仰的後頸。

    陳仰受到了對象和隊友們的鼓舞,他握住另外兩把鑰匙,將其中一把捅進鎖孔里……還是打不開。

    陳仰周身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了起來。

    「沒事沒事,老弟,沒事的,還有最後一把,這把肯定是了。」張琦安慰陳仰,也安慰大傢伙。

    周圍的空氣變得有些躁,大家的氣息都不再平穩,有什麼一觸即發。

    「我再試試。」陳仰把手心裏的汗擦在褲子上面,他深呼吸,小心謹慎地試了最後一把。

    然後……沒打開。

    操。

    陳仰要跳起來踹門,朝簡把他抱到一邊去了。

    「乖乖……假的……三把鑰匙全是假的!」江江一張臉赤橙黃綠青藍紫,劉值把鑰匙放在外套裏面口袋,他廢半天勁才順出來,結果?嗯嗯嗯???

    隊伍里響起一片咒罵。

    「什麼玩意?這是挖坑等我們呢!」

    「……」

    「呵呵呵,而且還是巨坑,一下埋了咱一個隊。」

    「我靠,這是我碰過的最雞賊的npc!」

    「……」

    大家的表情都很差,誰不是啊,以前的主要npc要麼上來就陰森森神出鬼沒,明晃晃地作惡,把搞事兩字寫在腦門上面,要麼從始至終都披着劣質的好人皮,我不揭你的皮,你不傷害我,我們彼此安好,世界和平。

    這次的類型真是「活潑」,把他們當猴耍。

    有個脖子上紋了一圈吻/痕的老哥找磚頭砸鎖,「哐哐哐」的聲音特別響,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

    其他人有的給他打氣,有的不贊成這個舉動,江江就屬於後者,他抓着同伴的手臂,小媳婦似的伸了伸頭:「大哥,你這麼砸,會不會影響到遊客?」

    那老哥還沒說話,跟他一邊的任務者就跳了出來:「管理處哪來的遊客!」

    「不是啊,你們沒注意嗎?管理處的附近就有一個民宿。」老肖的小搭檔指指一個方向。

    他剛說完,民宿的一個窗戶里就冒出一聲氣急敗壞的咆哮:「誰啊?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媽的,別逼老子投訴啊!」

    老哥默默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下一刻就控制不住地將磚頭砸出去。

    那磚頭落地就蹦起來,飛處於老遠。

    被npc耍,被遊客威脅投訴,管理處的大門鎖還他媽是氣死人不償命級別,砸這么半天都沒變化,正常的鎖早爛了。

    三重打擊讓任務者們暴躁到了一個臨界點。一時間,隊伍里又是煙味又是零食袋被撕開的清脆聲,期間還夾雜着錘樹踢牆的砰砰響。

    大家都以不同的方法緩解自己的情緒,他們心裏清楚,這個任務跟以往的都不同,以往就一個主任務,頂多會有個支線任務。而這次是任務連着任務,都是主線,互相關聯,互相牽制又互相交叉着推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百人開局到現在,這任務的特殊已經夠強烈了,還不知道有什麼險境在等着他們。

    陳仰蹲在牆根下面,他靠吸對象讓自己離發瘋的邊沿遠了一厘米,不敢離太遠,更不敢徹底遠離。他只能把自己放在隨時都能瘋的界限。

    「老集村那會兒,你用一根鐵絲就把祠堂的門鎖打開了,這次呢?」陳仰紅着眼看朝簡。

    「你忘了,我不能參與。」朝簡道。

    陳仰眼裏的光瞬間就沒了。

    朝簡摸他眼睛:「我即便能參與,那鎖我也開不了,只能用鑰匙開。」

    陳仰在朝簡的掌心裏閉上雙眼:「鑰匙只有劉值有,他藏得很緊,明天就是旅遊節了,體驗館我們還沒進去過。」

    朝簡偏開頭,沒讓陳仰看見他眉間深刻入骨的陰霾。

    進了這個任務的任務者都容易慌,容易崩塌,實力也會在原本的基礎上大幅度下降,安慰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朝簡尚未開口,就有一隻冰冷的手伸進他的衣服裏面,伴隨一聲嘀咕:「我想了想,既然最後的任務地點是體驗館,那我們就肯定能進去。」

    朝簡愣了愣,笑:「嗯。」

    他低着腰背,把頭湊近,讓身邊人更好地在他衣服里暖手。

    ·

    快到零點了,一行人離開管理處,拖拖拉拉地走在風中,走在夜幕下,走在小巷裏。

    陳仰想起來一個被自己遺漏的事,他在隊伍里找到鄭之覃:「傻子呢?」

    「早送回去了。」鄭之覃說,「這會在自家被窩裏做美夢。」

    陳仰舒口氣:「你還好吧?」

    「好。」鄭之覃腳步鬆散,「我習慣了。」

    陳仰蹙眉:「生離死別是能習慣得了的事?

    鄭之覃毫不遲疑,口吻平淡:「當然能。」

    陳仰抿嘴:「我不行。」

    「那是因為你第二趟路有姓朝的為你保駕護航,你沒過多少站,身邊的人不算多,離開得自然也不多。」鄭之覃調笑,「像我,同樣是二次跑路,我卻過了很多站,身邊離開的多到數不清。」

    「我都懶得送最後一程了。」鄭之覃兩手插兜,微仰頭看夜色,喉中溢出嘆息。

    陳仰跟鄭之覃聊了一小會,收穫了一堆負面情緒。

    他這趟跑的站是少,但他的第一趟多啊,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新老隊友。

    那段記憶是由鮮血組成的,他還沒想起來。

    等他想起來了,他除了找個地方將它們放好,什麼都不能做。

    陳仰見朝簡剝了個奶片遞過來,他張嘴咬進去,臉扭到張琦那邊:「琦哥,去我家?」

    「不了不了。」張琦一隻手摸鬍渣,一隻手對着他擺擺,「我回我那,明兒見!」

    陳仰有一瞬間感覺這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散場,他們真的是鄰居。

    所有人都只是生活在三連橋的小老百姓,話題是房貸車貸老婆孩子等瑣碎事情。

    沒有任務,沒有死亡,他們的口袋裏也沒揣身份號。

    陳仰胡亂地抹了把臉,三兩下抹掉了臉上的恍惚表情,他長長地嘆口氣。

    朝簡低語,氣息里的奶香很重:「哥哥,晚上做嗎?」

    「做。」陳仰堅定點頭,這是他唯一一個能夠解脫痛苦的途徑。

    朝簡抿着的唇角動了動,他多吃了幾個奶片,補充體力。

    有人趕着投胎似的大步經過,陳仰把朝簡往身邊帶帶,不讓那隊友碰到他。

    做完這個動作,陳仰怔了下,他垂着頭撓撓鼻尖。

    「這是你對我的佔有欲。」朝簡低聲笑起來。

    「我知道!」陳仰瞥他,「別笑了。」

    朝簡孩子氣地討價還價:「哥哥,你讓我再笑會,我太開心了,上次你對我這樣,還是在你沒死……」

    陳仰的頭頂沒了聲音,與此同時,他的手被扣得生疼。

    「停停停,你們說,我們明天罷工會怎樣?」江江突然跑到最前面,舉手蹦跳,「我們不去,我看劉值能拿我們怎麼着!」

    這提議立馬被隊友們噴了。

    「扯屁,這是我們的任務,生死一瞬,你搞清楚沒,真當自己是這兒的保安?」

    「這要是份工作,別說罷工,我辭職都行,裸辭,分分鐘辭掉。」

    「不不不,這要是工作,我絕不罷工,更不會辭職,我會好好干,積極回報社會,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

    江江滿臉尷尬地溜了,他還真當自己是保安……入戲太深,拔不出來。

    平時做任務不這樣,這次融入了進去,還跟npc有了感情。

    主要是因為他爸媽多年前就離婚了,各有各的家庭,他在外地上學打工,今年去媽媽家過年,明年去爸爸家過年,不管去誰家都跟客人一樣,沒有歸屬感。

    而且爸媽這些年就沒有在一張桌上吃過飯。

    但這個任務規則給他安排的身份是四口之家,父母的感情很好,兄妹的關係也很和睦,家庭幸福美滿。

    人很容易被自己想要,卻又沒有的東西困住。

    江江溜得更快。

    「江江,等我一哈!」同伴風風火火地追上去,「你跑錯方向啦!」

    陳仰回頭看身後的濃重夜幕,看那片靜靜沉睡的草木和披滿歲月痕跡的磚瓦,不知道明天三連橋的那些熟面孔和生面孔都會怎麼樣。

    今夜的三連橋和前兩晚沒有差別。

    凌晨兩點多,陳仰點了根事後煙,蜷着腿坐在床裏面的窗前抽煙。

    空調的溫度打得很適中,不太燥也不會冷,令人感到舒服。

    陳仰把懷裏的煙灰缸拿出來點,將煙灰彈進去,他清了清有點干疼的嗓子:「朝簡,給我倒杯水!」

    「水還在燒。」朝簡很快進房間,「等會。」

    「晚上沒燒啊?」陳仰按按頭,「我怎麼記得燒了的?」

    朝簡沒說「你記錯了」,只說:「喝完了。」

    「噢。」陳仰勾勾手,老流氓樣的笑,「到哥哥懷裏來。」

    朝簡的面步漆黑。

    陳仰把最後兩口煙留給朝簡,他往對方寬闊的背上一靠,手摸了摸對方薄而清晰的腹肌。

    二十歲,多好的年紀啊,陳仰感嘆不已:「那歌怎麼唱來着,時光它一去不復回,往事只能回味?」

    朝簡含着煙蒂,嗓音沉沉:「跑調了。」

    「不重要。」陳仰一本正經,「意思到了就行。」

    「你睡不睡?」朝簡看他。

    「不睡了。」陳仰說,「你去看看水,我好像聽到水開了。」

    朝簡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不准再抽煙了。」說着就下床去廚房。

    「管我。」陳仰好笑地哼了聲,他爬到床前,身手夠到柜子上的背包,一把撈到腿上。

    陳仰打開背包,拿出《量子論之世界與意識的關係》,從頭開始翻了起來,內容大多都能背了,他現在純碎是看情懷和信念。

    翻到一頁上面寫了好幾個「回家」,陳仰跟着念了出來,他把臉埋進書里,聞着印刷的墨味發呆。

    「你在幹嘛?」房裏響起朝簡的聲音。

    陳仰深呼吸:「我在吸收能量。」他抬起頭,就着朝簡的手喝口水,「溫的。」

    朝簡:「放陽台晾過。」

    陳仰愣了一下:「有時候你倒顯得比我大。」

    「這不是很正常嗎。」朝簡不快不慢道,「我很多地方都比你大。」

    陳仰「嘖」了聲。

    朝簡睨他一眼:「你在想什麼,我說的是手和腳。」

    陳仰:「……」

    「我有感應,我這次能進最後一關,快了。」陳仰把書丟一邊,翻出日記本攤開,一頁頁往後撥,長長短短的線條映入眼底。

    沒得到回應,陳仰的視線從日記本上轉移到朝簡臉上,就這麼掉進了他眼中的那片深海里。

    海上有朦朧光暈,快要天亮了。

    陳仰怔了片刻才收回目光,接着看日記本,他能感應到,朝簡作為他的搭檔,身份號的共享者,自然也能。


    只是朝簡不說,怕他恐慌。

    陳仰把日記看完,手往背包最底下伸,摸到畫家給的兩顆大鑽石,也不曉得回家了,這鑽石還在不在。畢竟鑽石跟書不一樣,它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的東西。

    要是沒了,那也只能說他們有緣無份,註定不能成為一家人。

    陳仰從口袋裏摸出白卡,這上面還有他的體溫,應該說全年都是溫熱的,就沒涼過。

    畢竟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睡覺都揣着。

    陳仰的指尖蹭過自己的身份號,0-1-9-。蹭完把白卡翻個遍,沉默着和他的人臉頭像對望。

    平時陳仰都慎重保管白卡,生怕它折了丟了,他試着用一種隨意的姿態將它扔了出去,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暢快。

    朝簡一直陪着陳仰,看他發泄。

    陳仰喝了大半杯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埋怨吐槽了會任務規則就睡着了,朝簡將他翻亂的東西一一收好。

    朝簡靠在床頭,抱小孩一樣把他抱在身前。

    陳仰跨坐在朝簡身上,腿下意識環在他腰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他懷裏做夢。

    夢裏有一片竹林,陳仰在挖春筍。

    朝簡蹲在旁邊,眉頭皺在一起:「仰哥,我跟你說的,你有沒有……」

    「叫什麼仰哥,叫哥哥。」陳仰抓着一根春筍,將上面的土敲掉。

    朝簡抿唇:「哥哥。」

    「乖。」陳仰摸他的黑色腦袋,「npc要我們挖春筍,那就挖,上天會眷顧聽話的好孩子。」

    「哦……」朝簡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樣子像一條等着主人投餵的大狗。

    陳仰給了他一個奶片。

    「這個牌子的太甜,不好吃。」朝簡邊吃邊挑剔地說道。

    「那你還給我。」陳仰佯裝生氣,他的手伸過去,作勢要搶回來。

    朝簡後仰頭:「都在我嘴裏了。」

    下一刻朝簡就被按住肩膀往前一帶,嘴裏的奶片被捲走,他愣在了原地。

    陳仰吃着奶片,悠悠道:「是甜,甜齁了,下次換別的牌子。」

    朝簡「騰」地站起來:「我,我去其他地方挖春筍。」

    他轉過身往一處走,喝醉酒似的,沒走幾步就一頭撞在了竹子上面。

    陳仰在夢裏開懷大笑,現實中的他也翹起嘴角,笑出了聲。

    「是不是夢到我了?」朝簡左手攥着藥瓶提醒自己控制情緒,右手扣緊懷裏人,他苦笑,「該夢到我了吧,哥哥,我怎麼說也是你對象。」

    睡夢中的人發出夢囈:「朝簡……」

    朝簡的心跳停了一拍,下一秒瘋狂鼓跳,那聲音震得他肋骨發疼。

    「夢到我了。」朝簡摩挲陳仰嘴邊的弧度,湊過去嘗了嘗,是甜的,他滿足地闔上了微紅的眼眸。

    陳仰是被一陣敲鑼打鼓聲吵醒的,他醒來沒有動,神情有些悵然。

    有關重置前的事情,他夢到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是他頭一次夢見朝簡。

    陳仰抬了抬眼皮,不自覺地抓住眼前的栗色髮絲,夢裏的他染着這個顏色,而朝簡的頭髮是純真的黑色,沒有染。

    這極有可能是朝簡生病以後才多出來的習慣。

    陳仰心頭一酸。

    臉被托起來,陳仰快速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沙啞道:「幾點了?」

    「六點。」朝簡摸他還有點濕的眼角。

    陳仰拉開窗簾,隔着玻璃窗往外看,小彩旗和氣球不知道什麼時候掛起來的,繞上了整個三連橋。

    旅遊節開始了。

    陳仰出門的時候碰到了喬小姐,她還是一身旗袍,紅色高跟皮鞋,無所謂行裝放不方便。

    「早啊。」喬小姐拎着小包,姿態慵雅。

    陳仰笑道:「早。」他扶了扶胳膊上的紅袖章,扭頭等還在玄關換鞋的朝簡。

    喬小姐先走了,清脆的「噠噠」聲在樓道里迴響。

    陳仰看着朝簡關門:「喬姐沒跟你講過話吧。」

    朝簡將同色的棒球帽扣到陳仰頭上:「她為什麼要和我講話?」

    陳仰啞然。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她比你想像的還要聰明,尤其是看男人這部分,她不接近我,是她的安全意識給她做出的選擇。」朝簡推着陳仰下樓。

    陳仰挑眉:「我那麼多隊友裏面,你只誇過喬姐,早前你說她身手好,這次又說她聰明,而且她有癮這個事,我最開始是從你嘴裏聽到的,你挺了解她。她重置前,你們是不是有過不止一次的合作?」

    朝簡不置可否,幾瞬後他頓住,按在陳仰肩頭的手指輕抖:「你是不是吃醋?」

    陳仰奇怪道:「我幹嘛吃這個醋?」

    朝簡越過他走了。

    「……」陳仰趕忙追上去,「我吃我吃。」

    六點五十,所有戴着紅袖章的任務者在三連橋的第二座橋邊集合,大家選擇用報數來確定人數,這樣快。

    報完數後,目前存活的人數出來了,五十二人。

    大家都迎風沉默,今天是他們來這裏的第四天,隊友幾乎少了一半。

    任務還沒完。

    隊伍里最年長的任務者是老江,他的身份是豆漿店老闆,這會店裏只有老闆娘一個人在忙。

    老江原本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他能走到現在,靠的是「適應」這個詞,給他什麼環境他都可以適應。

    「我給你們留了豆漿油條,都上我那去拿吧,從後門進,早飯不吃不行,吃了才有力氣……」

    老江頓了頓,後幾個字不是「幹活」,是「逃命」。

    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逃」是保命的首選計策。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豆漿老店。

    陳仰和朝簡走在隊伍最後,清晨的風冷得刺骨,他把手放在嘴邊哈口氣,這五十二人,最後不知道能不能活十人。

    十人里又能有幾個進最後一關,看見各自的人生走馬燈。

    紀念館西邊的空地上搭了個台子,鋪上了紅毯。

    上午明出行,安全第一,文明出行,安全第一……」

    陳仰正要和朝簡說話,有個外國的背包客過來問路,他懷揣着「我還年輕我要勇於嘗試」的想法用蹩腳的英文跟對方交流,對方用單純的眼神看着他。

    「你來吧。」陳仰抽着嘴角拉了拉朝簡的手。

    朝簡在德國待了很久,英文發音卻沒有德式口音,偏向美式,幾句就把人送走了。

    陳仰聽不懂,他默默翻篇。

    「背包給我吧。」陳仰說,他要做好隨時進最後一關的準備。

    朝簡將背上的黑包拿下來,給陳仰背上。

    陳仰經過葉宇妹妹的攤前,他想買兩杯糖水卻擠不進去,她的生意非常好,好得忙不過來。

    上午陳仰一直在紀念館附近巡邏,沒有什麼情況發生,下午他化解了兩場衝突,喝掉了三杯咖啡,跑了幾趟廁所。

    陳仰第四次站在水池邊洗手的時候,隔壁女廁里傳出質疑的聲音。

    「什麼?彩虹?真的假的啊?好好好,我馬上去!」

    陳仰洗手的動作停下來:「彩虹?」

    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了彩虹?陳仰連水龍頭都沒關就往外跑,朝簡關上水龍頭,拿走他的棒球帽,闊步跟上他。

    陳仰走出廁所就愣住了,不僅真的有彩虹,而且還是……一排!

    一道連着一道,在天邊搭起了彩色的橋,美得夢幻又詭異。

    「天哪……」

    「啊啊啊!!!」

    「好多彩虹!!!!」

    「快拍啊!一會就沒了——」

    激動的叫聲此起彼伏,伴隨着按快門聲,來這攝影的跟普通遊客都在急切地拍照錄視頻,當地的居民也在拍,他們猶如看到了天堂美景。

    這一幕在任務者們眼裏卻是地獄,完了,異變出現了。

    陳仰的呼吸混亂了起來,他拽着朝簡,邊跑邊尋找劉值的身影,找不到。別說劉值了,他連管理處的工作人員都沒見着一個,人太多了。

    「去管理處!」陳仰的身子轉向朝簡,他只轉了一半就僵住了。

    朝簡撩起眼皮,看着陳仰看的地方。

    無數的黑線從一個方向噴涌而出,一條條往上竄,如倒流的黑色瀑布,向着天空傾瀉而去。

    那方向是……陳仰順着黑線得根部望去,是紀念館西邊!

    地下的體驗館裏冒出來的?陳仰的心跳快得有些心悸,他揪着胸口得衣服大口大口喘了幾口氣。

    朝簡撈着陳仰,手掌不停在他脊背上撫動。

    那些黑線在空中亂舞,如同一條條有生命的線蟲,瘋狂扭動着。

    「耳機?」

    每一根黑線的盡頭,都有一個u形的東西飄浮在空中,陳仰聚起目光看去,感覺真的有點像耳機。

    這像是拉開了某種帷幕,離耳機近的那些遊客們莫名其妙地變得興奮,秩序也亂了起來。

    「快往後退!不要再湊上去了,快退……」老江舉着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喇叭,撕扯着粗糙得嗓子大聲警告。

    沒有人聽。

    數不清的黑線向着空中無限延展,像是黑色的豆芽,一根一根地矗立在空中,直到穿透雲層,人們抬頭向上看,耀眼的陽光刺得他們睜不開眼,只能模糊的看見黑線在穿透雲層之後,竟一個扭轉,如雨點一般,向着下方的人群墜落下來。

    所有嘈雜聲瞬間消失,世界沉睡了一般。

    隨着這些黑線的下落,陳仰終於看清了,那黑線的頭部,果然是黑色耳機。每根黑線都連着耳機。

    遊客們都傻了,當地的居民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他們看着那一個個劃破天際的耳機,目瞪口呆。

    陳仰往紀念館西邊走,那片空地已經擠滿了人,他的步子邁得更大,沒留神撞到了一個遊客。

    「對不……」陳仰的話聲止住,他看着直直地走向空地方向的遊客,臉部肌肉猝然繃緊。

    陳仰的心中有個很可怕的猜測,他試探性地喊了聲:「喂!」

    那遊客仿佛沒聽見,眼裏只有耳機。

    陳仰的眼睛瞪了瞪,關小雲說過的幾個信息在他腦中浮現,迷失心智,被蠱惑……

    「別咬傷自己。」朝簡阻止陳仰咬食指關節。

    陳仰跟朝簡對視,像是得到了一些力量,他繼續往前走,往異變的起始點走。

    那些飛撲下來的耳機,並沒有落到地面上,而是向氣球一樣,一個個的飄在半空中。

    「搶啊!」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然後現場的秩序終於徹底混亂了,人群全都瘋了,他們爭先恐後地拼命蹦跳,將空中耳機給拽了下來。

    接着就像吸毒一樣,無比興奮的將耳機戴在自己的頭上。

    沒過一會,現場的情形讓所有任務者不寒而慄,只見空地上的所有人都蜷着身子站着,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他們每個人的頭上都帶着耳機,耳機線一直延伸向天空。

    那些人的臉上都顯出痴狂和陶醉,耳機里像是有世上最美妙的聲音,他們全都如痴如醉。

    「耳機里……到底有什麼?」陳仰喃喃,曾經的體驗館裏是舊時的聲音,發生異變後的肯定不是了,所以會有什麼聲音?

    朝簡道:「那只有戴上耳機的人知道。」

    陳仰口乾舌燥,他不想聽。

    就在陳仰這麼想的時候,人群里傳出震耳欲聾的吼叫。

    「啊——我也要聽!我也要聽!!!」

    「給我,快給我!」

    有不少遊客都沒搶到黑色耳機,他們看見別人戴着的耳機時,喘息聲粗重,眼中通紅,神情透着不正常的渴望。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一個兩個的猛地撲向那些戴着耳機的人,想要把別人頭上的耳機搶奪過來,而被搶奪的人,臉上露出強烈的憤怒,像是被人攪擾了美夢。

    陳仰朝着離他最近的那兩個起衝突的人走去,要維持秩序,他的心裏很亂,這秩序要怎麼維持……不知道,盡力吧,不逃避,盡職盡責就好,做自己能做的。

    那戴耳機的是個少年,想搶耳機的是個中年人,好像還是親人,一起來這裏旅遊的,就在兩人劇烈拉扯爭奪的時候,

    「咔!」

    黑色的耳機線突然被扯斷了,那少年頭上的耳機隨即乾癟下去,如同失去了營養的果實。

    「啊!」少年抱着頭上的耳機,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在陳仰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少年的耳機乾癟之後,他的頭部竟然也跟着乾枯下去,然後是脖子,接着是身體……

    整個人像是斷了根莖的果實,迅速干縮,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養分。

    「啪!」屍體好似一片干扁的枯葉,輕飄飄的倒地上,沒有了一點生機。

    就在這時,景區的廣播突然響起,播音員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她的語調冰冷而陌生,混雜着幾分年代久遠的沙沙聲。

    「全體工作人員注意!」

    「下面是緊急通告,由於突發狀況,黑色幸福活動的名額有限,請工作人員將多餘遊客迅速驅離廣場,感謝遊客朋友們的配合……」

    由不得陳仰多想,他迅速和向他靠攏的隊友們站在一起,他們手拉手,做了一道人牆驅離遊客。「各位不要再往前擠了,都往後退!」

    「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

    「死人了啊!你們沒看到嗎?眼睛瞎了啊?都不想活了是吧?」

    「別擠啊!!!」

    「我的頭髮,別抓我的頭髮!」

    「臥槽我的衣服都爛了!」

    「這他媽的異變是這麼回事?啊!秩序還能不能管了啊?」

    「……」

    任務者們要崩潰了,遊客們已經崩潰了。

    「啊!受不了了!我要聽……我要聽……」那些遊客早就不知不覺失去神智,他們一遍遍衝撞陳仰他們組成的人牆,用手抓用腳踢,還吐口水謾罵不止,失心瘋一樣。

    沒辦法了,陳仰只能把人敲暈,抓一個敲一個。

    其他任務者也有跟着學的,有的顧不了這個,直接抬腳踹,用拳頭掄砸。

    朝簡是通關回來的黑戶,是個bug,不受規則限制,他和這個暴亂的場景格格不入,像個路過此地的修行者,遠離紅塵和生死,實際上他的希望和陽光就在這裏。

    這會朝簡沒出手,因為那些遊客都傷不到陳仰。

    「你站我後面!」陳仰回頭吼,「口罩戴起來,別被撓破臉!」

    朝簡照做,挺乖的樣子。

    下一刻,他就抓住一個想要往陳仰背上撞的人,將對方的脖子往後一擰。

    陳仰把暈倒的人丟到旁邊草叢裏,他無意間掃動的視線一頓,錢秦幹嘛呢,怎麼站着不動?

    短促地喘了幾聲,陳仰沿着錢秦的視線望向一處,他看到了什麼,瞳孔一縮。是那個錢秦小汽車的男孩!

    那孩子的爸媽呢?怎麼不在他身邊?

    陳仰很快就搜找到了男孩的爸媽,他們都戴上了耳機,沉浸在自己的魔幻世界裏,把他丟下了。

    小小的身影被人群不斷推動。

    有個人抓到了耳機,還沒戴上就被另外幾個人爭搶,那耳機飄啊飄,飄到了男孩眼前,他不受控制地伸出小手。

    怪異的奇蹟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男孩停住了手!

    瞬息間,他的眼睛穿過人流的縫隙看過來,找到了錢秦:「大哥哥,救救我——」

    錢秦的視野里,小孩童稚的臉漸漸變成了另一張臉,用一雙充滿信任的乾淨眼神看着他,傻裏傻氣的。

    他想也不想就拎開了前面的隊友和遊客,一頭衝進了異變爆發的中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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