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鄧錚開始嘗試着適應平淡的學院生活。
前世他讀的是小二本,因為讀大學前父親已經給他安排好了畢業後的出路,一個縣級市的在編小公務員。萬事俱備,只等本科畢業證和學位證到手,便能上崗。
因此人生既無壓力也無動力,在學校里搞樂團、搞電影協會、搞文學社、搞辯論賽、搞各種各樣的文藝妹子……就是沒搞過一天學習。
重活一世,還是自己挺感興趣的一個專業,鄧錚學習得非常認真,甚至比之前身體主人——「學霸鄧錚」還要努力。
這樣的生活相對簡單閒適,各方面適應都很好,唯獨有一點,就是目前宿舍的環境對於他眼下要做的、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不太方便。
不說別的,就這幾天,他為了儘快把《萍蹤俠影錄》後面的稿子趕出來,抽空就坐在電腦前敲敲寫寫,已經引起舍友甚至附近幾個宿舍人的嘀嘀咕咕。說什麼的都有,看他的眼神兒也都怪怪的。
「你們班鄧學霸這是怎麼了,一個練武術的,不去健身房,總愛泡在圖書館就算了,這幾天聽說天天在電腦前開着文檔敲字,瘋了一樣?」
「噓!聽說是失戀了!保健專業一年級的那個小丁你知道吧,腿挺長腰挺細的那個妹紙,以前是跟着鄧學霸一起混的,還跟他學習拳術套路,現在跟散打的陸豪在一起了。」
「這樣啊,可跟他在電腦前瘋狂敲字有毛的關係!難不成,是在寫萬言情書挽回?」
「這你就不懂了!拋開家世不談,陸豪是文學社的社長,允文允武的全才,每期校刊上都有人家的作品,據說那小丁學妹就是被這點給迷上了。我估計,以鄧學霸執拗較真的性子,肯定不服輸,這是要臥薪嘗膽,炮製出一部大作呢……」
「唉,張飛繡花啊,難為他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讓他這人平時就愛較勁!嘿嘿,我還等着我們班出位了不得的大文豪呢!」
類似的對話鄧錚已經聽到了好幾次,雖然大家多半是好奇加調侃,也並沒太多惡意。鄧錚心智成熟,也並不會過於在意,但被人當做珍稀動物般瞄來瞄去,總歸是感覺到有些怪怪的,不太舒服。
尤其考慮到接下來自己還會有「更出格」的舉動,便立馬生出了搬出去住的念頭。
大學對於外宿本就管得很鬆,加上鄧錚是武術學院去年僅有的三個國家獎學金獲得者之一,無可爭議的學霸。去團委申請備案時,團委魏老師很快便給他放了行。不僅如此,還熱心地給他介紹了幾家手頭剛好有的現房資源。
鄧錚只用了半天的時間,便從這幾家房源里挑出了一家一居室。
標準的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帶簡單家具家電,最重要的是位於大浦村公園旁,地點雖偏,但環境不錯。
房東人也挺好,因為是魏老師的介紹,鄧錚又英俊挺拔、器宇不凡,不僅沒收押金,連最低半年一交的租金也放寬到了每季度一交。
交了一季度的三千塊租金後,鄧錚手裏便又僅剩下兩千了。
不過看着這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一居室,今後自己一人寄居的小窩,鄧錚又覺得鬥志昂揚、信心百倍。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裏,便是自己夢想揚帆起航之地!
……
就在鄧錚初動租房外宿的念頭之時,周三,某高檔小區書房裏。
「爸,今兒的報紙。不好意思,下班耽擱了會兒,《文摘》、《日報》、《消息》都賣完了,就剩這幾份,您將就一下!」
「《文摘》、《日報》太暢銷便罷了,連份《消息》都沒買到,那還看個什麼勁!」
戴着老花鏡的「俠客小說大師」合琴生,甚是不悅的接過兒子遞來的一疊報紙,隨手丟在了書桌上。
忽然,他「咦」了一聲,從中撿起一份版面有些奇怪的報紙。
《首都新報》?沒聽過!
此時,他手中的這份周三版的《首都新版》,四分之一版面都是一副古香古韻的水墨畫。
白底之上,着墨很淡,似雲似靄地暈染出來幾個閃轉騰挪的人物形象,看不出形貌,但那種劍拔弩張、生死相搏的感覺透紙而出。
別的不說,單就這個版面呈現出的畫面效果來說,韻味十足,很是引人。
合琴生也不僅點了點頭,想着自己下本俠客小說的封面可以參考這樣的路數,但當他看到上面洋洋灑灑的大字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荒唐!武俠小說創始人金梁?這人是哪裏蹦出來的!還武俠小說,還創始人,簡直是不要臉!誰給你封的?再者,武是武,俠是俠,能放在一起嗎?」
「史上第一部長篇武俠小說《萍蹤俠影錄》!還敬請期待?現在這後輩真是為了掙錢臉都不要了!長篇?你寫得出來嗎?你知道什麼叫長篇嗎?還有,從這取得名字就看的出來,文青氣十足,刻意賣弄,完全對通俗文學一知半解,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合琴生瞬間將「文人相輕」這四個字發揚到淋漓盡致,拍案大怒:「以後沒老三樣就別買了,不要什麼亂七八糟的小報都往家裏帶!」
怒過之後,突然留意到大字後面還綴着一行卷首詞:
獨立蒼茫每悵然,恩仇一例付雲煙,斷鴻零雁剩殘篇。
莫道萍蹤隨逝水,永存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誰傳?
──調寄《浣溪沙》
一見這格調不凡的卷首詞,頓時心情更加躁狂,就像雄獸的領地里闖進來了另一頭公的,不管個頭大小、身體強壯與否,總之是個雄糾糾氣昂昂的帶把兒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帶把兒的顯然不是誤闖,這是明火執仗厚顏無恥地搶地盤來了!
想我合琴生作為國內俠客小說的引航者、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也不敢妄稱創始,你個哪裏冒出來的傢伙,就敢如此狂妄囂張?
合琴生面色陰沉,憤然起身,坐到書桌前,一篇戰鬥謝文的雛形頃刻間便在腦中形成。
「哼,我先醞釀好了。你不是周五連載第一次嗎,雖然註定垃圾一篇,但也要等你發完再來,也好有理有據,一棍子把你砸到泥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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