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麝樓的三層,就是普通的三層樓。
普通得讓上官流霆不適應,棋盤後面的地圖也非常簡單,上了扶梯簡直走,東邊倒數第二間就是傾覆的房間。
還沒等敲門,就聽得裏面一個極其嬌脆的女聲:「進!」
推開門來,發現這個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是被扣住的。
但是被扣得非常精美:床由許許多多的硨磲組成的蓋子扣着,像個美麗的巨型貝殼;地上擺放了幾排植物盆栽和奇石,每個都用帶篩子眼兒一樣的水晶蓋子扣着,窗欞處照射過來的陽光,透過這些有縫隙的水晶灑在植物和奇石上,反射出奇異的光澤;
就連那張幾乎跟入畫房間裏一模一樣的黃花梨大案,也由鏤刻精美的黃花梨木罩子罩了一半,大案上所有的筆墨紙硯、甚至茶趣茶寵,都有各色寶石或名貴木材的罩子罩着。
「霆郎!這些日子,妾可是只見過你一個!」只見一個垂着兩條小辮子只簡單打了兩個髮髻的小姑娘,鵝黃色的衣裙嬌俏可愛,好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有一雙晶晶亮的眸子,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住他。
上官一抱拳:「姑娘見笑了,不知道姑娘給在下的考驗又是什麼?」
傾覆笑起來有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非常自然地消除了初見面的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感,這丫頭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讓人熟悉又親近的氣息。
只見她指着黃花梨大案上,一隻光潔如玉的青瓷蓋碗對上官笑着說道:「只要霆郎能猜出這碗裏扣得是什麼,妾就放你去四層找如詩。」
原來是射覆,早就該猜到了,不過這姑娘也太熱衷於射覆了吧,把整個房間都佈置成射覆。
射覆,中國民間近於占卜術的猜物遊戲。在甌、盂等器具下覆蓋某一物件,讓人猜測裏面是什麼東西。《漢書·東方朔傳》:「上嘗使諸數家射覆。「顏師古注曰:「於覆器之下而置諸物,令闇射之,故云射覆。「
簡單說來就是,猜猜裏面是什麼?
漢武帝時期的東方朔是最擅長玩這個遊戲的,一代英主漢武帝有時候像個神經病,喜歡把各種東西扣住然後毫無緣由地讓大臣們猜。
有一次居然在盆里扣了一隻壁虎,讓所有人猜裏面是啥,大臣們面面相覷,合計這皇上今兒又抽什麼風,誰知道你往裏面放了啥?
你要是心血來潮在裏面放點指甲泥大鼻涕啥的,讓一群懵逼大臣怎麼猜?
果然好幾個不想陪皇上玩的,搖搖頭表示猜不出來。
就東方朔這個欠兒登,搖頭晃腦地對漢武帝說:「說它是條龍吧,可是它又沒有長角,說它是條蛇吧它又長着腳,它連續不斷地爬行,而且善於攀援牆壁,不是壁虎就是蜥蜴。」
蓋子一掀開,果然是只壁虎,漢武帝哈哈大笑賞了他十匹帛。
在上官流霆眼裏,這都是吃飽了撐的,跟眼前的這個叫傾覆的小姑娘一樣。
「請問姑娘有什麼提示嗎?」
傾覆把小虎牙磨得晶晶亮:「沒得~」回答得這叫一個乾脆,乾脆地讓人想錘她。
「那姑娘可否借在下三個開元通寶?」
傾覆眯起月牙般的眼睛湊上前來:「嗯?霆郎精通易學?」
小丫頭真是鬼精鬼精的,一下子就猜到自己想要用六爻卜卦的方式來猜蓋盅里扣着的東西。
「不才,略知一二。這天地之廣博,正如姑娘心思之難猜測,在下也總要試試才有可能努力窺得一二。」
「若是你用六爻的話……那你不僅僅得能猜到裏面的東西的輪廓,須得說得分毫不差,才算你過關。」
「……在下盡力。」
「不然,你就要留在我的房間陪我玩上三天三夜的射覆,蘭麝姐姐你就休想見啦!」
說話間把三個開元通寶給了上官,然後點了一炷香,笑嘻嘻地看着上官,上官沒等她說話自己道:「好了,在下知道了,一炷香的時間猜出來。」
甭管把東方朔傳得多麼神乎其神,這哥們就是精通易學,善用六爻而已,否則就是他開了天目,能隔物透視。
上官卜算一卦為風地觀,變卦山地剝。
官鬼為動爻化為子孫回頭克自己,應爻世爻相同,均為未土。
上官一邊觀卦一邊試着推演:「主卦為乾卦,乾卦為圓形的、貴重的東西,有可能是金屬、珠寶、結晶體、馬肉、辛辣的東西;
射覆猜物件主要看應爻,應爻為父母未土,未為土,代表陶瓷、玉石等與土有關的東西;
應爻臨朱雀,朱雀代表有光澤之物,應爻下伏藏子孫,代表這是一個玩物,可娛人性情之物;
而應爻今日臨日破,說明未土很弱,土弱則黃;官鬼變化為子水,說明是水中之物……」
一旁的傾覆坐着雙手托着下巴,兩隻小腳在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蕩來蕩去,一臉崇拜地看着上官:「霆郎,你好厲害啊,妾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精通六爻的人,你的歲數看上去,跟我不相上下啊,為何你這般博學廣智。」
上官完全沒聽她說什麼,只顧着自己思考:「水中之物……類似圓形……不規則代表一足或者三足……黃色的結晶體……」
這特麼的,水中的工藝品,螃蟹?太對稱了。
魚?又談不上對稱不對稱了。
珊瑚不能是這么小,還能被扣在蓋盅里。
蛤蟆?嗯……也許蛤蟆靠點譜……
傾覆一雙大眼藏不住的笑意,屏住呼吸聽上官流霆最後的判斷。
「敢問姑娘,可是一隻三足黃玉金蟾?這杯中怕是還有一點點水,是姑娘平日用來飲茶的玩物吧?」
傾覆掀開蓋子拍手大笑:「真的是分毫不差!妾心服口服!」
上官伸手抹去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真是好險,這姑娘隨手放了這麼個玩意兒,當真難猜。
「那就請姑娘把如詩姑娘的線索賜予在下吧。」
「你陪妾玩一天射覆好不好?」傾覆噘起小嘴,可憐巴巴地央求着看着上官。
上官苦笑:「請姑娘言而有信。」
「哼!那你直接上去就好了,能打得過如詩姐姐,妾把自己扣住給你當射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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