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古城內,只有風聲吹過。
那立起的石碑上只刻着天下玄門加上英雄二字。
太多的無名氏顧安不認得,只能用這種最籠統的詞語來稱呼他們。
正是英雄。
韓老財呆呆的站在一旁,它不懂這些,唐烈懂,他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他雖然是詭異的身軀,可身上的靈魂卻是同胞。
這種墓里和墓外相隔永不見,但是卻能彼此感覺到那種血脈相融的感覺,哪怕變成累累白骨,也無法分割。
「走吧。」
顧安又在墓碑前站立了一會,最終還是轉身朝着朝着城外走去。
韓老財和唐烈連忙跟上。
岸邊,白六依舊坐在船板上,一動不動。
顧安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開始吧。」
白六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來了沉默。
顧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前輩?」
白六依然低頭,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過了許久,他才沙啞着嗓音開口道:「已經晚了。」
顧安一愣:「什麼意思?」
白六抬起頭,那腐爛的面孔看上去有些瘮人,他道:「不用你們去找城主了,它已經來了。」
城主來了?
顧安眉頭一皺,整個身體也緊繃起來。
順着白六的眼神,他緩緩轉身。
只見,古城的天空,不知何時被一層層黑色濃霧裹繞。
黑色濃霧好像大氣層一樣,層層往下推進着,給人一種心神上巨大的威懾感。
一些看不到的風颳起,濃霧被卷在一起,速度越來越快,就像一個風暴眼。
古城中心上方,那旋轉的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變成了一個龍捲形態。
隱隱約約還有陣陣轟鳴聲傳來,背後像是什麼可怖的存在正發出震天嘶吼。
顧安緊緊盯着暴風眼,此時古城內,那些紙人也都齊齊朝天望去,它們那白紙一樣的身軀正緩緩飄動着。
身體微微浮動,像是在敬畏這個暴風眼的降臨。
「這是城主?」
顧安扭頭看了眼白六。
白六沒說話。
而這時,天空上的暴風眼突然裂開,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縫才出現在正空中心。
那背後,好像露出了一隻眼珠子。
眼珠子灰白陰冷,有城樓那麼大,它在高空上,俯視着下面的動靜。
灰白眼珠子微微轉動,最終鎖定了顧安這邊的位置。
它看着白六,黑霧雲層背後傳來機械一樣的聲音:「白六,你做得很好,這次的人類比以往要美味的多。」
這句話在顧安耳邊炸開,聲音很大,整個古城,任何角落都能聽得清楚。
顧安還沒有動靜,唐烈已經憤怒的朝着白六看去。
而白六,卻早已推動船槳,往河中心而去,他始終沒發一言,只是眼神冷漠的看着這一切。
顧安這時候才慢慢回頭看去,望着白六,問道:「為什麼?」
白六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情緒給他的感覺不像是作假的。
而去城裏那些英雄死後的記錄也是有跡可尋的,如果這一切是假的,那這白六就是影帝級別的。
白六沒有回話,小船飄到河中心後,和顧安保持了距離就沒有在動了,他依舊彎着腰,坐在船板上一動不動。
「因為他想活,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他是懦夫。」
裂開的暴風眼背後,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城主又說話了,瞪着灰白的眼珠子,一直看着顧安這邊,眼神中還多了些人性化的貪婪,似乎在打量着一件寶藏。
顧安沒有回話,也抬頭看着那灰白眼珠子,表情很平靜。
城主繼續道:「當年你們那些人自詡為英雄,可進來後都死了,只活下他一個,他們之所以死得這麼快,也是因為他……」
顧安聽到這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白六當年背叛了同族,出賣同胞,然後苟且偷生?
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了,憤怒的看着白六:「為何?」
白六這次也有了反應,抬頭看向顧安,冷冷一笑:「為何?我只是想活着,不想和他們一樣不自量力的送死有問題嗎?」
唐烈在一旁怒喝道:「媽的,人渣,老子現在雖然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但是老子也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是人類的血,你個敗類!」
城主這時候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多虧了白六,不是他,我或許還不了解你嗎人類的一些習性,是他告訴了我一切,讓我知道以後怎麼去和你們人類相處。」
「這些年,你們不是第一個進來的,之前陸陸續續進來一些人,後來發生的事情,好像都和現在一樣……」
顧安明白了,自己不是第一個進來的,之前應該有人來過,但結果也一樣,先是聽白六講了一遍故事,然後再被城主弄死。
估計死的時候心裏還在敬佩着白六的為人。
城主灰白眼珠子看着白六:「你這次做得很好,這個人類我非常的滿意,比之前那些要好得多,作為獎勵,我將履行承諾,你會成為我的第一個奴僕。」
白六聽到這話,那一直僵硬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他眼珠子閃爍,顯得很興奮,看着城主道:「多謝城主大人!」
他說話的時候,整個腰都在努力往下彎曲着,若不是無法起身,估計已經要跪拜了。
不管是顧安還是唐烈,看到這一幕都覺得噁心。
城主還是那種貓戲老鼠的心態:「這就是你們人類的劣性,與生俱來,無法改變,你們就不配存在這個世上,這個世界,本就應該歸於黑暗!」
唐烈這時候已經忍不住了,他指着天空上那灰白眼珠子怒吼:「你特麼的有種下來,別嗶嗶,老子弄死你!」
城主冷冷看着唐烈:「你倒是個特別的傢伙,不過結果也註定一樣,別急,等下我就下來送你們上路。」
唐烈這邊衝着城主發完火,同時偷偷靠近顧安小聲道:「兄弟,這玩意不好對付,我拖住它,你跑路吧。」
別看唐烈冒冒失失的,可實際上他心中一直有數,知道城主的厲害,詭異之間,單憑感覺就已經可以分辨出對方實力的強弱了。
顧安聽到這話,便知道這是無解的局面,因為唐烈他沒有抱有希望,這已經是在做臨死前的遺言了。
自己若是跑了,那他怎麼辦?必死罷了……
不過顧安自熱不會聽唐烈的話一走了之,先不說走不走得了,而且他是抱着解決問題的態度來的,可沒想過逃跑。
顧安也不急,就選擇原地等待,想看看這城主到底有什麼手段,就這樣靜靜等着它出來。
城主看到這,眼珠子轉了轉:「螻蟻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顧安沒有搭理,而是看向白六,冷冷一笑:「我們還會見面的,你信嗎。」
白六沒有回話,只是沉默。
而這時,天空炸響,那裂開的暴風眼背後,一雙大手從裏面伸了出來,硬生生將黑雲撕裂開來!
然後,一個不知道什麼存在組成的詭異臉龐出現了。
它沒有身軀,只要一張臉,還有那瞪大的灰白眼珠子。
它的四周,那些黑霧好像也是它身體的一部分,正隨意的變化着樣貌。
顧安轉瞬間便看到許多詭異的合體,有青紫色的大手,有長頭髮的紅衣女子,有穿着紅色高跟鞋的靚麗女子,還有白髮蒼蒼,只有一個眼珠子,正流着血的婆婆,還有蹲在牆角,緩緩抬頭,露出一雙泛白眼珠子的小鬼。
千鬼千面,各種形態出現在霧體中,它們組成了城主的身軀,給它提供了強大的能量。
顧安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清楚所有的形態時,他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懸浮起來。
而旁邊的唐烈,剛想反抗,結果那些黑霧,各種形態的詭異已經紛紛鑽入他體內。
這一切來得太快,猝不及防,唐烈幾乎都來不及反抗,整個身體已經開始扭曲起來,他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過幾個呼吸間,整個身體嘭的一聲爆開了!
唐烈,直接被城主秒殺了……
顧安居然真切的感覺到城主的強大。
而另一邊的韓老財,即使號稱身體可以無視詭異的攻擊,可它也被控制在原地,動彈不得,它的下面出現了一個土坑,它被埋在土坑裏,血水灌進土坑,將它浸泡在內。
短短瞬間,兩名大將已經一死一傷。
至於顧安身上的家人們,感覺到危機之後,剛剛有一絲露頭的苗頭,就被那些詭異海洋瞬間給淹沒。
不管是韓秀秀還是阿溟,又或者遺像老人,通通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而且,顧安還看到,它們死後,似乎也成為城主身軀的一部分。
不管是殺死人還是詭異,能都將對方吸收,化為自己的身體,並且獲取裏面的能力。
這是顧安目前所探知到的信息。
城主的強大,超過以往見過的所有詭異。
甚至,顧安身上的雙手印記紋身,也感受到危機,它再次讀取顧安雙手的控制權,然後想先自我了結。
似乎在雙手詭異看來,自我了結都比被城主吸收進去要好得多。
不過,雙手詭異才剛剛獲得控制權……
顧安就覺得手臂一松,好像有什麼被抽離了,仔細看去,發現那雙手詭異的紋身已經消失了……
直接被城主給抽離了。
這玩意之前可是形影不離,一直跟着顧安的,如今卻就這麼簡簡單單被抽走了。
而顧安,城主似乎沒有打算直接弄死他。
他被禁錮在原地,身體懸浮,動彈不得。
那張醜陋拼接出來的臉龐直接靠近,看着顧安,問道:「絕望嗎,我的獵物?」
顧安冷笑:「下次會換成我來問你。」
城主:「問我?你覺得你還有機會離開這裏?」
顧安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等待,他想看看,這個城主到底想幹嘛。
城主繼續道:「獵物不應該直接弄死,而是慢慢折磨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美妙,這是我的僕人告訴我的。」
城主說完,打了個響指。
然後顧安就感覺到身體上開了一個口子,鮮血正不斷從口子裏流出,慢慢被城主所吸收。
正常人看到這一幕只會覺得無比的絕望,看着自己血流而死,卻不能反抗,沒有人能淡定對待。
但是顧安不一樣,他感覺不到痛楚,看着自己流出來的鮮血就好像在看沒有擰緊的水龍頭一樣。
城主那醜陋的五官緊緊皺在一起,他沒遇到過像顧安這麼淡定的人類。
「有點意思,而且體質特殊,身上的血液已經足夠我完成目標了,現在,我不想直接弄死你了,人類,你若是答應做我的奴僕,我可以饒你不死。」
面對生存的誘惑,很難有人能守得住內心。
顧安倒是一臉淡定,現在他就是在安靜等死,所以看着城主淡定道:「你就是個煞筆。」
城主是詭異,他沒有被罵時的那種憤怒情緒,即使知道顧安說得不是好話,它也沒有表現的太憤怒,只是搖搖頭:「總有那麼幾個人類嘴巴比較硬,以前也有。」
「我的奴僕,你過來,我賜予你力量,讓這個無知的人類看看。」
城主這時候衝着白六招了招手。
白六聽到這話,立刻拼命搖動船槳,小船靠岸後,他就這麼像狗一樣爬了過來,腐爛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嘴裏道:「大人,我來了。」
城主揮了揮手,體內分裂出一道黑霧,就像一根針孔一樣刺入白六的皮膚。
這黑霧細線就好像輸液管,在給白六灌輸着什麼。
白六一動不動,表情有些痛苦,看上去在承受着什麼。
但是隨着液體黑霧的灌輸,他臉上的討好和一副殷勤的笑臉正在慢慢收斂。
漸漸地,他抬頭看向城主,目光也不在像之前那樣平靜,而是憤怒和殺意,眼神被怒火充滿,嘴裡冷聲道:「原來如此……」
城主察覺到一絲不對:「我的奴僕,你是這麼和自己主子說話的?」
白六這時搖搖晃晃,猛然站起:「奴僕?呵呵,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等到了……醜八怪,你該死!」
白六的前後反差巨大,城主勃然大怒:「混蛋,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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