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帝君 第50章 梨花

    測試廣告1賞花的地點便是濱江苑,也就是年前我和靜安放生路過的山莊。讀爸爸 m.dubaba.cc

    山莊沿江隨地形而變,佔地不小,皇帝賞我的莊子離此處不遠,但和玉容郡主這莊子比起來,總感覺有吞併的危險。

    若兒還有婆子被留在了門口,原因是玉容郡主喜潔,不太喜不相干的人進入她莊子。

    喜潔這潔癖還頗有些嚴重。

    走入莊園,並無特別,除了遮天蔽日的參天巨木,讓人恍惚間以為置身深山老林一般。

    侍者說來客都在偏殿休息,我想起了去皇宮第一次覲見皇后面對滿屋子人的尷尬,不願意湊這份熱鬧,再說也無人引見,那我就先去賞花吧。

    「我還是先在外面賞花吧。」我很是自信篤定地對侍者說。

    「啊」侍者本來躬身,被我這句話弄得抬頭看着我。

    這下輪到我愕然了,「可有不便」

    「不不,蘭姑娘,請隨我來。」

    在侍者的引領下,穿過巨木間的一條沙路,越走越逼仄,總以為前方無路,卻在盡頭彌眼是千萬樹淡極雅極的梨花,如霜似雪,映襯着早春和煦透亮的春光,如墜夢中。

    若有若無,琴聲入耳,似這淡淡的花香般,勝在有無間。

    「有人彈琴。」

    「是青螺坊的樂師初雩先生。」

    啊,初雩先生也是座上賓。

    我加快腳步,繞過枝枝梨花,歇山頂式的四柱軒堂飛檐微翹,碧水悠悠,那水車好似稚童手中的玩具一般精巧可愛。

    軒堂旁,碧水邊,梨花下可不是獨自撫琴的初雩先生。

    他撫琴極其專注,似乎寰宇中也就一人一琴一樹梨花開而已,而此時我的眼中也是一人一琴梨花瓣瓣隨風落。

    那琴聲我從未聽過,平靜中似有隱隱的掙扎,跌宕中又含着些許無奈。

    細長的眼眸中投下絲絲陰翳,寬大的淡色布袍顯出身架的單薄。

    那陰翳是什麼,我想到了鹹魚巷無從下腳的污穢。

    「好聽好聽,只是過於傷感了。」任多少心頭的陰霾,難道這浩蕩的春光驅散不了。

    「木樨,你怎麼來了。」初雩先生含笑不驚,目光中的陰翳已經遁去,與這春色融為一體,讓人感覺到溫暖與心安。

    「賞梨花自然要來這裏。只是怎麼不見一人呢。」我左右張望,寂寂無人,盈耳鳥鳴。

    「來客都在溫暖的偏殿欣賞各式梨花盆景,樂師歌女也在那裏。」他微微欠身,笑渦微漾。

    「那算什麼賞花呢。」怪不得侍者聽到我要在戶外賞花,一臉吃驚,「他們呀,不是來賞花的,而是來談天。」

    「玉容郡主好雅趣,喜賓客,這些時令賞花宴倒是這濱江苑的特色。」

    時令花宴,果然郡主比我更高一籌,我在瀛洲也就整整時令花浴。、

    玉容郡主若能回回邀請我參加這時令花宴,我倒可以繼續我的時令花浴。

    比如這次梨花宴,我不就可以帶點梨花回去麼。

    「他們怕冷不敢出來賞花,只可惜了這梨花,開也是白開。」

    我蹲下,開始拾撿一些乾淨的放進隨身帶着的荷包。

    「是啊,寂寞無人開無主,你這是」初雩先生似乎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些好奇。

    「撿一些梨花帶回去,也算沒白來。」我扭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怕塵土玷污了它們的潔白。」

    「啊」我掃了一眼眼前這憂鬱又溫暖的男子,確認我和他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

    「要不我為你跳一支舞吧。」我將梨花放進隨身攜帶的葫蘆形刺繡荷包中說道。

    「好的,那我為你撫琴。」

    眼前的這個男子清俊似畫中人,這樣的年紀,本應該是談笑不羈,縱馬斗酒的年紀,但卻時時有一股抑鬱之氣縈繞。

    你若說他道士,習慣了清靜,但他的眉宇間分明少了那份無為自在

    他為什麼不能像拓達一樣,無拘無束,浪漫天真,或者像那個顏回一樣,有着「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的窮開心也好啊。

    耳中清音襲來,沁人心脾。伴着悠揚的樂音,我乾脆摘下項上瓔珞圈,持握手中,瓔珞環佩叮咚響,衣袂飄飄隨風清揚,素麵凌仙,曼妙青娥,笑倚春風嬌,顰炫碧波俏。

    「你以為如何」曲終舞止,我笑問初雩先生。


    「讓我想起一首詞」

    是的,沒錯,初雩先生又開始背書了,我聽得迷迷瞪瞪,但是並不去打攪他這份雅興。

    春遊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

    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舒高潔。萬化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浩氣清英,仙材卓犖,下土難分別。瑤台歸去,洞天方看清絕。

    阿公說過,各人有各人的習慣,無法交流但也要彼此尊重,慢慢理解,或許能發現未知的真昧。

    在理解與耐心中,我聽到了天資靈秀,仙材卓犖等字眼,多讀書到底是有好處的,面對這梨花彌眼的景致,我除了太美了,真美啊諸如此類蒼白的讚嘆,再無其他。

    就算是心無機巧,憑着記性能隨口吟誦別人的詩詞自然也是好的,我像是醉了一般看着初雩先生,若非瞽目,喜歡他的姑娘估計要打破頭。

    「好美。」陌生的女人的聲音瞬間攪了清靜,好似好學的學生聽課入迷卻突然告知放學一般,我不耐煩地剜了一眼來人。

    玉容郡主,還有三三兩兩人影影綽綽正朝着這片梨園走來,估計我跳舞也被他們看見。

    「到底是有心摘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當日在薰風殿,任憑千呼萬喚,都不曾一展舞技,如今倒在這裏有幸覷得一二。」有人插了一句。

    「花下少年郎,豈不比你我這樣的糟老頭子更能吸引人。」這一雙三角眼的老頭,嘴上真是不饒人。

    我拍拍身上的花瓣,初雩先生依舊端坐,似乎沒有打招呼的意思,氣氛未免尷尬。

    「你們終於從偏殿出來了,我還擔心你們惦念着溫暖卻白白浪費了這一望無際的春光。」我笑着朗聲道。

    沒有人回答我,他們以為我會害羞地躲避,而我這樣大方地答覆大約讓他們措手不及。

    「那你再為我們跳一支舞吧。」玉容郡主老是讓我跳舞,到底什麼意思。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初雩先生,他昂頭扭向一邊,手指亦不在琴端。

    跳舞,琴師罷工,我跳啥啊跳。

    「有景無詩俗了人,有詩無酒不精神,琴師罷歸,小女子空有一腔心血足之蹈之到底不如這春遊浩蕩的萬分之一。」天知道我說的什麼,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歪理,四拼八湊來對付眼前這批酸啾啾的所謂文人雅士吧。

    「你覺得我家梨花如何。」玉容郡主似乎對我很感興趣,但我總覺得此人並不好招惹。

    如果初雩先生沒有吟誦那首梨花詞,我可能想得出的便是美極了,香絕了諸如此類。

    「玉鼠群趴一堆,好像是瞽目真人下凡。」說完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初雩先生,他神情微變,嘴角抽動。

    哎,顧不得許多,現學現賣吧,或許,或許也沒錯吧。

    然而等着我的是噗嗤一聲好似預謀好的笑聲,此起彼伏,終於連城一片,驚飛林間鳥無數。

    「果然是狗洞大開。」有人插了一句。

    什麼是狗洞大開。

    「當年宋仁宗對柳七郎說且去填詞,我送姑娘一句話,且去唱歌跳舞吧,這吟詩誦詞怕是不適合你。」三角眼面帶輕蔑,捋須道。

    我肯定說錯了話,而且大錯特錯,果然是少壯不讀書,老大遭人笑。

    我不免後退幾步,心有戚戚,我拽着衣角,面對這從未有過的嘲笑,眼前有些氤氳。

    「都說種相提攜後進不遺餘力有長者之風,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身後初雩的先生響起,他大約從未說過重話,白臉微微泛紅。

    種相那不就是種奎他爹種世卿,果然是一家人。

    眾人不再笑了,只是臉上神色難辨,都紛紛望向種世卿。

    種世卿微微慍怒,但他還是反應過來,臉上褶皺堆砌出一個和他兒子種奎很是相似的笑容「初雩先生,你難道忘了老夫做侍讀的時候,對於文章之事一貫不留情面。說起來,我也是很懷念為先生講課的時候。」邊說邊盯着初雩,還不忘捋一捋他不長的鬍鬚。

    雖然我聽不太懂,但能聽出裏面的嘲弄之語。

    我開始迅速在腦子裏搜索一些可以佔上風的詞語,但總是搜羅不出又惡毒又優雅的好詞語,腦中一閃再閃的也就「老匹夫」三字。

    但經過青螺坊傷人事件後,我意識到逞一時之強容易,但蠻幹只會讓親人擔憂,而且絲毫幫不了初雩先生,更會使他的處境難堪。

    我向着郡主投去求救的目光。

    這郡主也迅速瞟了我一眼,心領神會地一笑,「這滿園梨花不看,倒看您老少逗樂。蘭姑娘,老相國可是太子老師,治學嚴謹,這首梨花詞你得好好背下來。好了好了,亭榭中備有茶點,各位煩請移步。」

    人群漸漸散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初雩先生。

    「你得罪了種相公。」我有些內疚。

    初雩先生淡淡一笑「無妨」

    「他會不會報復。」

    「這世上除了一人,沒人敢拿我怎麼樣。我雖苦辛,但貌似也是最安全的。」

    「我是不是錯得很離譜。」

    「不離譜,我覺得你很有想像力。」他微笑,好像看得意門生一般。

    初雩先生走後,我枯坐一會,也準備打道回府,卻在門口準備上馬車的時候被蕭琰叫住。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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