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李福所在的營帳,透着若有若無的藥香,令人神清氣爽。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極客氣地讓我坐在一處圓凳上,並親自斟我一杯透亮的茶。
「加了些薑片與棗絲,天轉涼了,再合適不過,你且嘗嘗。」
我不知道這個乾癟老頭子要我來這裏幹什麼,往常就我那點三腳貓功夫,他根本懶得使喚我。
想着自己的「劣跡斑斑」,惴惴不安地雙手捧着小小的茶盅。
李福在我對面一張塌上坐定,也自斟了一盅,緩緩搖頭對着茶盅吹着氣,點點送入口中,似乎害怕浪費一滴。
「你是第一次包紮傷口。」他頭不抬,貌似不經意地問我,也不等待我的回答。
他怎麼知道,自認為包紮得完美,其實內行人一眼就看出我是個門外漢。
我正暗自琢磨如何回答,他又開了口:「致仕後,我是準備在陵州城開一家醫館,替人診病之餘也要教授徒弟,畢竟我膝下無子。」
見我不回答,李福又繼續說:「你雖是毫無根基,但我看你天賦倒可以,好在也算年輕,從頭學不算晚,不過你可願意學醫」
學醫耍人
鳩婆婆這藥婆子一天在我身邊搗鼓各色藥材,還手把手教我熬製各類藥膳,可我依然錯將天麻當田七,石斛當甘草,恨得鳩婆婆說我天字號榆木疙瘩,這會,李福小老兒竟然說我有天賦。
「哦,鳩婆婆會」我想說,鳩婆婆這個藥婆子自然會教我,不用你這老頭操心了。
「你和她本無親戚關係,我私下也問過,你救過她,所以她處處顧着你也算是回報,而且她的醫術不傳異姓人。」李福似乎知道我心裏想什麼一般。
處處顧着我顧着我好,一切盡在這盅茶中。
我將手中的茶盅端至唇邊,微微側身掩袖一飲而盡。一絲澀,又有一絲甜,果然是極為宜人,不愧是老太醫調製的茶。
記得阿公對我說過,不能直截了當拒絕他人,特別是在長者面前,做事要圓滿。
早知道我該問問阿公,如何做到圓滿地拒絕呢。
「你可是放心不下你的相好。」
這句話差點沒讓尚在喉間的清茶從鼻孔噴出來,我被茶水嗆得狂咳不止,大動靜讓一旁安靜切藥草的小童嚇了一跳,單薄的肩膀抽搐似的抖動一下。
我帶着歉意看着不安的小童,咬牙切齒咀嚼着這個「相好」。
李福絲毫不受影響,自顧自侃侃道:「小豆子說,上次你闖轅門,是因為相好的士兵被送走。其實我們並非將他們遺棄,只是轉移到後方唐國的邊地療傷,畢竟跟着軍隊輾轉,太過辛苦勞頓。本想細細告訴你,也是不得閒兒,這也不算什麼要緊的事,想必鳩婆婆已經告知你了。」
你們當成輕描淡寫,我是差點唬暈了。另外,小豆子,你怎麼如此擅長瞎編亂造,毀人名聲。
「你還年輕,戰場當然也有血腥的一面,把事情想得極端怪不得你。不過你想想,受傷的士兵都是唐國人,這支部隊招募的大部分還是陵州附近的青年,再苦再難,也要救下他們的性命,否則拿什麼向他們的爹娘交代。」
好像手中這盅薑片棗絲茶一般,這席話說得我心頭一熱,眼淚差點掉出來,我是多久沒有聽見這麼暖心的話了。
雖然鳩婆婆對我說過不是遺棄這些士兵,可我內心還是透着隱隱的不安。若是她也像李福這般和藹,我也自然打消心頭的疑慮了。
心事也算解除了一樁,我剛輕鬆半刻,李福的話又讓我開始無地自容起來。
「你那相好傷得不算重,他是陵州人,之後肯定回陵州,到時你夫妻二人都可以來我醫館尋事。」
我想放聲尖叫,可轉念覺得自己瘋了般闖轅門,說沒關係,鬼才信。
「幸好將軍寬宏大量,不和我一般見識。」我的本意只是轉移話題。
「事後我是向將軍解釋了,兒女情長,人之常情,只要不釀成大錯,也就一笑而過。」
藍眼睛的女子,陵州的士兵,在軍營有了感情,包紮傷口觸及的黑眸,此刻細細想來,果真是內涵豐富。
我不安地挪動身體,向李福表示自己還有重活未做,得趕緊去幹活了。
「可別忘了我說的學醫。」李福的微笑乾癟卻透着真誠。
「我考慮一下吧。」我艱難地說,其實心裏想考慮個大頭鬼啊。
默默退出營帳,直到入婺州城我都沒有再和小豆子說上一句話。
「黑夜叉」中的是暗箭,射箭人早已第一時間身首異處,因為這件事,唐軍又把婺州城仔仔細細給清查了一遍,確保楚軍餘孽片甲不剩。在他傷勢痊癒之時,我隨着浩浩蕩蕩的軍隊進入了婺州城。
都說婺州城粉牆黛瓦,夾岸十里桃花,望之若雲霞,看來也大約是個遙遠的歷史了。說是一座城,還不如說就剩下半片城牆,以及遍野來不及掩埋的楚軍屍體。
滿眼頹垣倒壁,麻木的眼神,悲戚的顏色,雖然唐軍入城儘量做到與民無擾,不像楚軍燒殺搶掠,。但大街兩旁迎接唐軍的百姓,大約是被誰趕鴨子上架硬安插在街上的,敷衍的態度看不出他們有多歡迎唐軍的到來。
我們駐紮在城外百里開外,雖然已經入冬,可我還是能隱隱約約聞到腐爛的氣味,戰爭結束那幾日,遮天蔽地的烏鴉,看着頭頂的一片黑壓壓,我想起持弓的「黑夜叉」,你縱然有千隻手,萬隻箭,也無能為力吧。
都說攻下婺州城,一半的士兵就要返回唐國,剩下的另一半駐守攻下的緊要城池,可情況似乎有變,上萬的大軍作息如舊,卯起亥息,操練有素。唐軍接下來又奪下周邊被楚軍佔領的若干城池,至此,越國基本上一大半領土掌握在了唐軍手裏。
有回家打算的士兵自然是有怨言,但也只是私下埋怨。
埋怨的人中包括李福,老頭子身體每況愈下,自然是想早點回陵州城了事。
對於我來說,也不想待在這麼一個狼哭鬼嚎,擔驚受怕的地方。但一想到跟着去唐國,心中亦不免發怵。
我身在瀛洲,長在瀛洲,長這麼大沒出過遠門,第一次出趟遠門,回到家中,不光家沒了,國都沒了。
天冷人麻木,我耳鳴得厲害,白日裏眼前老是影影幢幢,李福為我診斷說是憂思太重。
某個晚上,守着一燈如豆,我抱着銅手爐,對鳩婆婆說:「我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裏。」
她並未說話,順手從頭上取下一根蘸子去撥燈芯,一下子火又往上串。
火光後她的臉很是複雜,似乎有些悲戚,又似乎在笑。她大約也看出了我的決心。
「過幾日發冬衣,你也把我那份領了,陵州城可比這裡冷。」站起身,去鋪床,看着她瘦小的背影,雖然不算喜歡她,但我覺得她人心是極好的。
「死個不相干的人,就要傷心半日。這亂世十室九空,你該如何自處。」她似乎是在寬慰我。
我低頭不語,我想她是高看了我,我並沒有如此脆弱,不敢面對死亡。
只是這種大面積的死亡,美麗生命迅速逝去是如此輕易與偶然,卻不是我能夠忍受的,只要在軍隊,我就永遠走不出陰影。
是的,跟着軍隊,觸目廝殺,心頭的防線一點點崩潰。就算死的全是楚國人又如何,他們何嘗不是有父母兄弟嬌妻稚子的,難道他們真的是罪有應得。
管不了這許多,來不及去參透。
我,終究只是一個小女子,我終究無法麻木地看着他人就死。
離開,我只能離開這個龐大無情的殺人機器,也許對於唐國人來說,它是無比正義與必要的。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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