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沈盼的辦公室,駱千帆上樓去找柴滿倉。
這個時候本該是柴滿倉最舒心的時候,作為分管廣告和發行工作的副總編,2004年度的發行工作圓滿收官,2004年度的廣告業績大幅增長,都是可喜可賀、立功受獎的事情。
可是,此時的柴滿倉正坐在沙發上抽煙生悶氣,煙灰缸里的煙屁股一大堆。他正在為駱千帆獎勵的事情心煩。
這兩天,他讓發行部按照與駱千帆簽訂的協議,對照真實的發行數字進行了初步核算,駱千帆理應拿到大約兩百萬的獎勵。
正巧,總編輯袁保上午來了報社,柴滿倉趕緊把測算結果報給了袁保,提醒他兌現獎勵。
哪知道,袁保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說道:「200萬?測算的不對,重新測算。」
柴滿倉知道,袁保可能要耍賴了,就委婉建議:「袁總,其實我覺得小駱是立了大功的,應該按照協議兌現獎勵,對其他員工也是一種強大的鼓勵。」
可是袁保沒好氣地說:「老柴啊,當初開會的時候你不也在嗎?不是這麼定的吧?」
駱千帆說:「其實當初我就不同意。小駱的創意的確很棒,我們在虹城市的發行量超過了漢東晚報二十多萬份,取得創刊以來最大的成績,都是小駱的功勞,有功勞就得獎勵……」
不等他說完,袁保就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怎麼可能都是他的功勞,你沒有功勞,我沒有功勞?虹城晚報這塊金字招牌還頂不上駱千帆的創意?他只是運氣好罷了,小老鼠跟在最後拔蘿蔔,功勞並不大。
「老柴你再想想,一個創意200萬,有這樣的道理嗎?他就出了個主意而已,在前線衝鋒陷陣的卻是發行站的弟兄們,功勞不是他駱千帆一個人的。
「一下子獎勵他200萬,你讓發行站的站長們怎麼看?駱千帆隨隨便便掙200萬,其他人辛辛苦苦一年掙五六萬,你不怕人心不平嗎?隊伍怎麼帶?
「而且我聽漢東晚報的總編說,漢東晚報原本也準備『一報兩投,滾動讀報』的,被我們搶了先,為此我沒少落埋怨。
「老柴你想想,這是巧合嗎?絕對不是巧合,這是駱千帆剽竊人家的創意。拿人家的創意轉手賣給我們200萬,他掙錢,我們總編室挨同行的罵,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們鼓勵創意,但是不能鼓勵剽竊啊。你說呢,老柴?」
袁保說的語重心長,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老柴相當不滿:「袁總,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駱千帆剽竊人家的創意。漢東晚報『查內奸』不也沒個結果嗎?我們和駱千帆是簽了合同的,萬一他起訴我們,我們就得輸官司。」
袁保譏笑一聲:「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連法院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吧,而且那份協議我們都是看過的,有漏洞。
「這樣吧老柴,你安排人重新測算,就按照原定計劃,拿虹城晚報實際的發行數字比對漢東晚報官宣的發行數字進行核算,算好之後,我們總編室下午開個碰頭會,研究一下,確定一個獎勵數字,不虧待駱千帆就是了。」
「可是袁總……」柴滿倉還想替駱千帆說話。
袁保打斷他:「先這樣辦吧,市領導還等着我去開個會,我的出趟門。」袁保拍了拍柴滿倉的肩膀,走了。
柴滿倉憤憤難平,卸磨殺驢、過河拆橋,有合同不執行,這不是耍流氓嗎?
怎麼向駱千帆交代?駱千帆知道了得有多寒心?我他麼以後該如何面對駱千帆?
這事要是在報社傳開,總編室的威信何在?
柴滿倉越想越彆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什麼煩什麼,字也懶得練。
駱千帆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他的辦公室。
在門口敲門,他沒好氣地問道:「誰!」
駱千帆探探頭,柴滿倉看到駱千帆露出尷尬的笑容。
慚愧!!!
他急忙站起身來迎接:「小駱啊,來來來。」
柴滿倉親自給駱千帆泡茶,駱千帆攔住了他:「別客氣柴總,我自己來。」
駱千帆泡了一杯茶,又給柴滿倉的茶杯里蓄上了水,關心地問道:「柴總,您好像心情不爽利,說出來我給你排解排解。」
柴滿倉更慚愧了,多好的孩子啊!
可是你哪知道,我就是為你的事情不爽利。你若知道個中緣由,只怕就輪到你不爽利了。
柴滿倉心裏憋屈得很,卻不敢對駱千帆說實話,只是愧笑着擺手:「沒有沒有,家裏的雜事。」
「家裏的事啊,我能幫上忙嗎?如果能,您儘管開口。」駱千帆大包大攬地說。柴滿倉更加愧疚。
他想好了,無論如何,下午開會的時候,還要為駱千帆爭取!
「小駱啊,你來找我什麼事?」
「哦,不好意思開口呢。」駱千帆搓着手笑着說。
「沒事,你說。」柴滿倉示意他說出來。其實他已經猜出駱千帆要說什麼,怕駱千帆說出來,又不能不讓他說出來。
「那我說了」,駱千帆嘿嘿笑着,從上衣內側兜里取出一張複印的協議來,遞給柴滿倉,「這個……柴總您看,發行工作已經結束,我們是不是該執行獎勵協議了?」
柴滿倉呵呵訕笑着接過協議,看了看說道:「這事啊?下午總編室就開會專門研究。對了小駱,你自己有沒有測算過能拿到多少獎勵?」
「沒有」,駱千帆搖搖頭,反問道:「報社不會測算嗎?」
柴滿倉說:「報社當然也會測算,但是你也應該測算一下啊。」
駱千帆擺擺手:「那不需要吧,袁總是處級幹部、大領導,他不會騙我吧?再說了,我相信柴總您,您那麼照顧我,也一定會幫忙替我說話。」
多單純的孩子!柴滿倉無地自容!心說袁保啊袁保,你連這樣的孩子都欺負,還是個人嗎?
「那當然,我一定會替你爭取。」柴滿倉保證道,「另外,你自己也應該測算一下具體能拿多少錢,袁總雖然不會騙你,但是也可能忙中出錯。」他旁敲側擊地提醒駱千帆,暗示他多加提防。
「哦」,駱千帆很受教地點點頭,「謝謝柴總,我回去估算一下吧。」
「另外」,柴滿倉又提醒道,「有時間的話,你也可以找部門主任鄔有禮和發行部主任徐來運聊一聊,讓他們也替你說說話,爭取拿到更多的獎勵,懂嗎?」
「好的好的。」駱千帆連連點頭。
他是個人精,已經聽出了柴滿倉的話外之音,看來袁保果然要「卡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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