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陵城,吳王府。
太子王御已經是八歲了。
而在他之後,王猛又有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
當然,不全是馬氏生的,馬氏後來只是生了一個女兒。
沒錯,王猛納妾了,三個女子,皆是江南大族的嫡女,對於王猛鞏固江南的統治極有好處。
後面的幾個兒女,王猛沒有太上心。
他的一心在培養王御,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在他的這個位置上,不要給其餘的兒子任何的機會,就是最好的處理手足相殘的辦法。
至於說長子夭折、或者是愚鈍,王猛自然會刻意的避免。
古人選擇嫡長子繼位並非是沒有好處。
對於王猛的選擇,那些江南文士集團之中的投機之輩,很快就看得清楚明白。
在王猛的刻意引導下,王御四歲的時候。
王后馬秀英就挑選了三個江南大儒,兩個北方的大儒前來教導。
這是很明顯的平衡之道,現在的淮西勛貴的確是驕兵悍勇,王猛能壓得住,不代表王御能壓得住。
王猛若是不想日後大殺功臣,就必須早點重視,開始平衡。
這些年,王猛在江南開科考,就是為了扶持江南文士集團,平衡淮西集團。
於此同時,王猛也在漸漸的提拔出身淮西之外的將領。
府中,王猛看着王御:「御兒,今天學了什麼?」
王猛為了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每日即便是再忙,也會尋找到空餘的時間,親自教導。
無論是江南的文士或者是北方的大儒,在教導太子時候,少不得會添加一些私貨,想着將太子按照他們的仁厚君王的模板培養。
而王猛需要做的就是教會王御避開這些私貨,傳授真正的帝王心術,「法、術、勢」統一的馭人之術。
王御開口道:「啟稟父王,今天講了《貞觀政要》……」
在王御的敘述之中王猛很快就清楚了今天的教學內容。
今日講得是貞觀政要·納諫之中的一個故事。
貞觀十八年,唐太宗對長孫無忌等人說:「臣子對帝王,多是順從而不違背,用甜言美語來討人歡心。我現在提出問題,你們不准隱諱,要一一說出我的過失來。」
長孫無忌、唐儉等人都說:「陛下聖德教化,導致天下太平,據我們看來,看不出有什麼過失。」
黃門侍郎劉洎對答說:「陛下撥亂創業,確實功高萬古,如無忌等人所說。」
「但不久前有人上書,遇到言辭內容不合陛下心意的,陛下就當面追根盤問,弄得上書言事的人無不羞慚而退。這恐怕不是在獎勵進言者吧。」
太宗說:「這話講對了,我一定接受你的意見改正錯誤。」
王猛點點頭:「你老師是如何教導你的?」
王御道:「老師說,要廣開言語,須知道忠言逆耳。」
王猛聞言,頓時一笑:「廣開言路是對的,因為帝王者的確需要了解更多,才能不為下蒙蔽,但是忠言逆耳卻不一定。」
「御兒,你說什麼是忠臣?什麼是奸臣?」
王御開口道:「父王前些日子對我說,臣子並沒有一個恆定的評判標準,完全是看情況而論。」
王猛聞言,頓時一笑:「不錯,不錯,書本上的忠臣、奸臣、小人、賢人,都沒有是一個恆定的標準,如何來看,全憑帝王而已,萬萬不可被書中的忠奸所局限。」
「前些日子有江南狂生罵咱,說咱改革科舉不尊古法,有違聖道。」
「這人在那些江南文士,甚至是許多的百姓的眼中皆是大賢之人,但是阻攔咱之道,便不是咱之賢人。」
王御點點頭:「聽老師說,父王直接將此人斬首,有損德行。」
王猛哈哈一笑:「德行?御兒,君王一定要跳出框架,要知道那不過是限制臣子的造物。」
「而且你要知道這世上有許多辱罵君王而邀名之人,這些人更是畏威而不懼德,有時候咱的刀子比德行好使。」
「有損德行便是損了,只要咱的政策能推行下去,殺一人算的了什麼?」
王御聞言:「聽說,父王加重了算數等雜學在科舉之中的位置,這是為什麼呢?」
王猛聞言,輕輕的一拍王御的肩膀:「因為這只是一個引子,父王若是想要改革,就必須要一批不算是太正統的儒生支持。」
「而那些江南的文士不贊成,就是因為這影響到了他們子弟的利益,他們都是唐宋老一套的科舉文士,自然是希望科舉永遠不變才好。」
當然,王猛還有許多話沒有跟王御說,比如這也是為了保留科技的種子。
這些年王猛沒有做太多,只是重點提高了手下工匠的待遇,表示對他們的看重。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由此王猛手下的工匠地位也提高不少。
這些工匠也沒有讓王猛失望,在王猛的偏側下,船舶技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高大的船樓讓王猛都是驚嘆無比。
為何北方混亂無比,察罕帖木兒驍勇善戰,但是遲遲未能威脅到王猛?
便是因為王猛的水軍縱橫長江無有敵手。
甚至這不應當只是叫做水軍,更是應該叫做海軍,這些年王猛沒少派遣水軍航海,從日本等地方席捲財物,資源。
而這科舉改革便是王猛的第二次嘗試,因為是科舉初開,所以阻力不算大。
隨着王猛的刀子一亮,很快就順利就完成了。
讀書人大多數的追求就是科考做官,王猛增加科考偏於理科性的東西。
就是逼着天下的讀書人去學習,提高理科的地位,埋下科技的種子。
王御又是問道:「這段時間,我聽聞許多言官奏事貪官污吏,禍亂社稷,父皇為何不懲處那些貪官呢?」
王猛說道:「因為他們對父王還有用,而且這些人也算不上真正的貪官污吏,最多不過是初次掌權,受不住誘惑。」
「為何會如此?」
王猛解釋道:「因為這一批官員,都是父王自寒門之中提拔起來的,其中眼皮子就比較淺。」
「官員也是人,也想享受,一時之間經受不住誘惑也是正常,父王敲打一二便是。」
王御說:「如此一來,父王就不怕滿朝都是貪官嗎?」
王猛微微一笑,說得更直接透徹:「嚴格說起來,朝中本來就是無數的貪官,清官才是少數的,畢竟人總是貪婪的,這是人性,貪官也是殺不完的。」
看着王御有些發愣,王猛笑道:「前朝不乏有兩袖清風的官員,他們不貪,只是因為沒有必要,他們出生大族,出身富貴。」
「而且他們不貪,不代表他的族人不貪,為何人人都想要做官,因為做官之後,家族就能興盛富裕起來,能在家鄉積攢出無數土地!」
「這種官自己不貪,家人卻仗着權勢,不斷侵佔鄉里土地,如果只是侵佔還罷了,他們只侵田不納稅,這就讓朝廷的賦稅不斷縮減,你說這種人的危害和那些小貪比起來,如何?」
王御稍稍沉思:「這就是父王所言的,世家大族和君王天生的利益相對嗎?」
王猛點點頭:「不單單是世家大族,天下人都在與君王爭利,你千萬不要相信君王要讓利於民,因為那個民不是億兆黎民百姓,而只是士紳。
「所以父王教導你平衡之道,在勛貴勢大的時候打壓,世家勢大的時候也要打壓。」
王御點點頭:「父王扶持寒門士子,就是為了平衡世家嗎?但是父王如何知道他們有朝一日不會變成世家?」
王猛哈哈一笑:「這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全看君王的手段。」
王御有些無奈的說道:「聽了父王這席話,兒臣只覺得天下官員都壞得很?難怪很多厲害的君王都視臣子如草芥。」
王猛搖搖頭說道:「為父可以視他們如草芥,但你不能,為父是開國之主,聲望足以支撐。」
「御兒你的聲望不夠,就更要注重外表,將你老師教導給你的仁厚君子包裝起來,便宜行事。
王御問道:「這就是父王要我學漢孝文帝的原因嗎?」
王猛開口道:「對,他就是一位手段足夠高明的皇帝,平衡之道運用的爐火純青,而且表現出來也是仁厚君主的模樣。所以即便是出現巨大錯誤,臣子和百姓也會以為君王是受到了奸臣的蒙蔽。」
王御聞言,細細的思量一陣,心中更是明悟。
……
「原來如此!兒臣明白了,不能單單論臣子名聲的好壞。甚至有些官員雖然小貪,卻能為國任事,對我有用,那就可以用之。」
王猛聞言,更是一笑:「對!一定要衡量利弊,殺一人可謝天下,大賢可殺之,用一人可利社稷,大奸亦用之,為父教導你君王術法勢之道,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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