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嬴錚和嬴鑠在南書房中坐着,雲容獨自一人待在裏間,暫時也無事可做,又不能發出聲音,便打量起四周來。道友閣 m.daoyouge.com
裏間和南書房是一般的清淨樸素,一個矮榻,一面柜子,一張矮几而已,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柜子上的一把劍。
烏木劍架之上靜靜地臥着一把長劍,黑檀木的劍鞘上鑲有捲雲狀的銀紋,末端露出飾着菱形紋的劍柄。
雲容目不轉睛地盯了它片刻,不由得走過去,輕輕從劍鞘中抽出劍來。
一時間,昏暗的裏屋中光華流轉,雪亮長劍出鞘,如流水之波,如列星之行,清晰可見劍身上的「北辰」二字。
所謂北辰,北極之星也,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這是她的三殿下,廣納天下的胸懷抱負,從一劍便可見端倪。
雲容打量裏屋這片刻時間,外邊是一片茶盞之聲。
此刻杯盞聲方收,便傳來了嬴鑠的聲音,語氣沉沉:「我相信你提出第二輪變法有你的理由,可我不能不說,這些舉措實在是……」他有些遲疑。
「你也像太史大人一樣,覺得我『慘礉少恩』麼?」這是嬴錚的聲音,卻並不生氣,語氣三分隨意,兩分調侃。
雲容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太史司馬弘她知道,此人出身太史世家,大概是歷史研究多了,是個不折不扣的迂腐老學究。
他平日最重尊卑秩序,向來主張效法堯舜,自然會覺得嬴錚這番動作比之第一輪變法,更加離經叛道,不可饒恕。
「司馬弘那傢伙太過分了,怎麼能這麼說嬴錚哥哥!」嬴錯氣鼓鼓的聲音傳來。
嬴錚:「阿錯,玩你的去。我們在討論大人的事情。」
嬴鑠也開口:「還有,阿錯,司馬大人是長輩,不可這樣無禮。」
「哼,我很快就是大人了,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阿真哥,陪我玩蹴鞠!」
「好嘞,沒問題!」阿真樂顛顛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嬴錯挨了兩位兄長的訓,大概是氣呼呼地拉着阿真到院裏玩去了,院子裏很快便傳來熱鬧的踢球聲。
屋子裏,兩人的交談卻仍在繼續。
嬴鑠先開口:「你何必在此時開這種玩笑?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就算與你爭論,也是對事不對人。既然你邀我來做客,至少還是願意同我講講的吧?」
原來是嬴錚邀請嬴鑠來府上做客的?雲容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自己今日會來找她麼?
書房裏靜了片刻,嬴錚道:「我知道你擔憂什麼,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好吧,你對自己的做法深信不疑,可我也一樣態度堅決,那我們就一樣一樣說。先說改封建為郡縣。」
「好,請說。」嬴錚抬手示意。
「封土建邦乃傳統,上古時期開始便一直如此,才得我景國國祚綿延。需知土地屬於封君,封君才會盡心竭力地治理;土地上的子民受之管轄,封君才會懷着父母之心悉心愛護,修理政治,教化人民,人民也能得到聖人之德的恩澤。改了郡縣,地方官不過拿一份俸祿,抱着得過且過的心理,一心只想升官罷了,怎麼能把地方治理好,又談何教化人民?」嬴鑠說到後面,已有些激動。
嬴錚面色平靜,回答道:「此言差矣。上古時期分封,是因為那時天子依靠歸附的諸侯才贏得了對商朝的戰爭。可發展到如今,天子覆滅,列國紛爭,局面已清清楚楚,政治混亂之國遠多於政通人和之邦,一國內部也多有封君作亂,真正珍惜土地、愛護人民的封君,百而無一。」
「不同邦國有不同國情。封君作亂都是他國,景國自古人心團結,並未出過如此之事,反而是改制之舉,恐怕會激起眾封臣逆反之心,引起景國大亂。再說了,就算封建有此擔憂,難道郡縣制的官員便是聖人,能比封君更大公無私麼?」
「世人皆知,天下九州,西部窮山惡水,東部魚米之鄉。我景國發家於貧瘠的土地,頑強征服險惡之境,但如今天下大亂,景國不能永遠蝸居在西部,必然有一日要踏出東征的腳步,便不能只把目光放在腳下的這點土地上。郡縣官員當然不是聖人,我也不期望他們是聖人!但設了郡縣,君主有撤換不稱職地方官的權力,避免封君過重,尾大不掉;整個國家從上到下有更強力的統領機制,才能指揮得當,令行禁止。」
「可治理國家,不是操作器械。治國治的不是這台運轉的景國之器,而是千千萬萬的人民。這般制度,官吏一心唯上命所從,如何真心實意地教化人民?士大夫只顧在朝廷中心掌權,又怎麼會再願意去各地遊學、辯論,開啟民智?」
「你弄錯了,這本就是我開啟第二輪變法所要改變的。當今景國上下,唯重學問、鄙視農耕,疲民流竄,不事生產。需知欲富國莫如力田,欲強兵莫如勸戰,我們缺的不是有知識的人,而是能切切實實打下社會基礎的人。」
「這一點我也同意,不然你我又何以一同實行第一次變法,獎勵軍功,鼓勵墾耕呢?可國家有所需,施政鼓勵便可,又為何重典重罰,不恤人民?」
「『明文定法』一項,是為了明確賞罰,使民有所依。法規定了人民各司其職,農民男耕女織,惰農重懲;軍功賞爵,寡戰削祿,這便是必須要遵守的鐵律。誘之以重賞,而後民知所趨;脅之以重罰,而後民知所畏。賞罰必信,政令必行,此方為國富強之道。」
嬴鑠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臉上已有些不豫之色:「嬴錚,你要知道恃德者昌,恃力者亡。需知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效上也捷於令。民心不忿,靠強制命令換取的服從,終究沒有不可能有教化民眾使之明辨,為民示範從而推廣的結果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民心者方得天下,若失民心,景國將何去何從?」
嬴錚面色未變,沉靜地答道:「嬴鑠,這話你或許不愛聽,但既為施政之人,便不該妄想人民會理解、擁護所有政策。民心何謂?幾十年前的學者韓唯就論述過,急耕田墾草以厚民產,民以為上『酷』,嚴刑重罰以禁惡,民以為上過『嚴』,征賦錢粟以實倉庫、救饑饉,民以為上「貪」而不服,服徭役、征軍旅以保家衛國、開疆拓土,民憎上之『暴』。你看,此四者皆是關乎國之治安的根本,人民卻因此不滿。」
他細細地呷了一口茶,這才說出最後一句:「若如此便是民心,又何必得民之心?」
對話到這裏,其實已有些談不下去了。
雲容一直在裏屋靜靜聽着他們的對話,聽到此處,思緒不由得飄回了她隨楚岺均出使晟國的經歷。
彼時他們在奉都,常常去奉都門學聽講,便聽過韓唯本人的這一番高論。世事無常,當時的昭國左徒楚岺均仍是一腔赤誠熱血,對韓唯此論不敢苟同。
可如今的嬴錚,已成為頂住重臣壓力,一力施行此策的景國公子了。
一個人要經歷了什麼,才會發生這樣大的變化?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來。
那時她剛回了緲雲閣,正趕上閣中幾人興高采烈地聚餐,見她來了便也招呼她一起吃,自然也問起她此行如何。
「……見到他,我真的很開心。」
「嘖,肉麻。」文離道。
「你懂什麼!」彤寶道,「雲容,你要幸福哦!」
雲容笑着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攪着手中的調羹,臉色不由得黯淡了些。
文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怎麼惹你不開心了?」
彤寶大驚:「什麼,他還敢惹你不開心?我去揍他!」
雲容:「沒有沒有,你們別瞎猜。……其實也實在沒什麼,只是嬴錚他……和當初不太一樣了。」
文離嗤之以鼻:「嘖,我叮囑你的事,你果然全都忘了。你也不用跟我說他變成什麼樣了,我都知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景國王室就這麼教孩子,那還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的確,她離開緲雲閣去找嬴錚之前,他就專門提醒她不要太一廂情願。
「阿雲,我再跟你說一遍。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楚公子,六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了。嬴錚雖是他的轉世,可他不是楚岺均。」
「是啊,誰也不知道前世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文默突然插嘴,嚇了他們幾個一跳。
一時間文默悠然舀了勺粥送入口中,另外三人則面面相覷。
文離咽了口口水,一臉驚悚:「文默你你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不應該啊,他對自己的法術還是有點自信的。要是失效了,可就太丟人了!
沉默。
文默不慌不忙地咽下那口粥,白了他一眼:「沒有,讀了書而已。再說了,雲容來之後天天念叨這個楚公子,我是聾子嗎?」
哦,原來如此。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文離長舒一口氣:「是啊是啊,很有道理。阿雲你想想,他可是被騙得國破家亡,命都沒了,這些事在他身上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來才奇怪吧?」
想到這裏,雲容有些失神。
此時外邊嬴鑠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又開口了:「嬴錚,我知道你的為人,也不懷疑你一片為國的心。但你此舉過於嚴苛冷峻,有違我國立國之本。你有你的信念,我也有我的。」
他冷淡地站起來,「我會竭盡全力阻止你的這一輪變法。」
眼看南書房裏氣氛變得十分僵硬,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稀里嘩啦一通聲音,兩人都是一愣。
院子裏傳來阿真一聲驚呼:「小殿下!」
隨即,滿面通紅的嬴錯跑到門口,扭扭捏捏道:「兄長我錯了!我……我的蹴鞠把裏屋的窗子打碎了,掉到裏頭去了……我進去找找!」他怕兄長責罰,猛然撒丫子打開門跑了進去,兩個大公子甚至還來不及喝止他。
「我的球在……咦,這裏有個好美的姐姐?」
書房內外一時靜得落針可聞。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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