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雲容莞爾,又看牆上掛着的劍。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寶劍修長鋒利,劍身從上至下都飾有玄色菱形暗紋,劍格鑲着綠松石,近格處有兩字鳥篆銘文,「正則」。
正禮儀而明法則,正是劍主人的寫照。在湘水邊遇到岺均時,他便佩着此劍。
雲容過足了眼癮,翩翩然走到楚岺均對面坐下了。小几之上,有硯、有墨,有聿一支,左上角一小堆木牘,右上角則是成捆的竹簡。
「眼下,其實暫時沒有什麼事……」楚岺均掂量着話頭,遲疑着慢慢開口。
雖說收了這個門客,可他是真不知道能讓雲容做些什麼。
門客先生麼,自然是要出謀劃策的,可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能做什麼呢?
雲容身子往前一頃,胳膊肘抵着幾面,撐着腦袋一歪頭,對着他眨眨眼:「兄長全不用這麼客氣,我便打打下手罷了。這些竹簡似乎是兄長隨手寫的,尚有許多處塗改,不如我來謄清一份?」
雲容一歪頭,散下來的烏髮便從肩膀處滑下來一把,垂在月白絲袍上,看着便叫人覺得涼沁沁的。
若有若無的杜若香氣鑽進了楚岺均鼻子裏,他不知怎麼的,忽然就回想起自己掉進小舟里時,身下那個軟軟涼涼的纖瘦身軀,心又撲通撲通跳起來。
他剛想應一聲,卻打了個噴嚏,阿嚏!
……這也太丟人了!楚岺均想一頭撞死算了。
小少年雲容眼珠黑亮亮地轉了一轉,站起來粲然一笑:「兄長大概是着涼了,不如先去歇息歇息,反正想來兄長也不缺這一時半刻的給我安排任務,我便在這兒待一會兒,隨便抄抄書,也看看書。兄長這滿牆的書,我可是羨慕得緊,不會小氣巴巴的不給我看吧?」
楚岺均也站起來,趕緊開口:「哪能!雲容你想看的,隨便看!我其實也沒什麼事……」
「有事有事,兄長還是趕緊休息一下吧!」他還想說什麼,卻被雲容毫不客氣地推推搡搡攆開了。
楚岺均無奈,揉揉額角覺得頭是有些發沉,便說:「實在失禮,我就去裏間小榻上稍稍休息一會兒,你在這兒坐坐,若是乏了,叫有朋來送你回去就是。」
東書房裏面有個隔間,內有一矮榻,平日楚岺均看書寫作累了,常來此小憩。他進了裏間,半臥在榻上,想着稍稍假寐一會兒,可頭越發昏沉,竟是沒一會兒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甚是不安穩,楚岺均只覺得頭疼腦熱,又夢到了一身是血的自己,身邊似乎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嗓子裏也像有火往外冒,輾轉反側卻嘶啞得發不出聲音,只覺得一片灼燒。
他苦苦掙扎許久,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風,傳來一股清涼的杜若香氣,身旁火焰頓時消解了許多,可喉嚨里的灼燙感依然強烈,他強忍着喉頭乾澀,嘶啞地開口:「水……」
水真的來了,有甘甜的泉水順着喉嚨流下,清涼解渴。
他不由得大口吞咽,暢快無比,仿佛久旱逢甘霖。喝了水,似乎還吃了杜若香味的蜜餌,冰冰涼涼,軟軟甜甜,身上的灼熱感漸漸消失了,頭也不再疼,終於漸漸安穩地睡去。
「少爺,少爺——起了嗎?」
楚岺均在外面傳來的有朋聲音中醒來時,只覺神清氣爽。一睜眼,忽見天光已大亮,嚇了一跳。
原本只想小睡一下,沒想到竟然就睡了一晚,幸好今日休沐,沒有誤了大事。
他再一轉眼,頓時唬得更厲害了——榻邊趴着一個烏髮散落的小腦袋,腦袋底下還枕着冊書卷,一隻瑩白細瘦的小手鬆松地握着書卷一邊。
一個瘦小少年趴在他的床頭睡着了,長發披拂,一襲藍衣,滿室杜若清香。
昨晚自己在這兒睡着了,雲容竟然守了一夜嗎?
楚岺均心頭大驚,想立即起身,又怕驚醒了一臉疲色的少年,只得地把自己的衣角從他枕的簡冊下抽出來,小心翼翼下了榻,輕輕去窗邊回了聲,「還未起呢,小聲點,等會兒我再叫你」。
有朋應着走了,楚岺均回過神來,見着依然以一副彆扭姿勢睡着的小少年,猶豫了一下,便半跪下去把他抱起來。
小少年似是睡得十分熟,頭一歪便靠在了楚岺均的臂彎里,寬鬆衣袍下的身子輕輕軟軟,清涼的杜若香氣在四周彌散。
楚岺均終於確定,這纖瘦的小人兒身上,竟然是真的有香草氣息。
他極輕柔地把小少年抱上了榻,給他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地出了小隔間。
誰知,一走進書房,他就傻眼了——
書房裏跟遭了劫似的,牆上書架的簡冊洗劫一空,地板上則散亂地扔了一屋子,叫人幾無立足之地。
楚岺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乖乖,這小祖宗是看書呢,還是在書堆里打滾呢?
……罷了罷了,誰叫自己有錯在先,才領回家來這麼個小冤家。他嘆了口氣,開始一卷卷收拾。
說起來,楚岺均對書簡實在有些整理的怪癖,一卷一卷,分門別類,必得整得一絲不苟。小廝有朋倒是願意幫忙,也夠機靈勤快,可他不識字,自然沒法如他的願。沒辦法,自己還承着雲容夤夜照顧的情,不好意思把他叫起來收拾,只能自己動手整理了。
楚岺均一卷卷撿起地上的竹簡,看清楚內容,一點點卷好,又放回柜子上整齊地摞起來,連每一冊的邊緣也要細細對齊。
他性子向來溫和,其實並不着急,但蹲在地上時間長了,腰酸背痛,也難免有點咬牙切齒——改日,我必要給這些冊子都編上序號,免得再這麼一卷一卷看着整理了!
一地簡冊整理得差不多了,上午已過了大半。楚岺均正要撿起最後幾冊,隔間的門忽然打開了,小少年站在門口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順手把披到胸前的長長青絲挽到腦後,燦爛一笑:「兄長,早啊!」
楚岺均趕忙站起來,手上還握着兩冊書,便抱到胸前:「早。雲容,昨晚……?」
昨晚,是你照顧了我一夜嗎?他望進那一雙盈盈瞳子裏去,忽然心下踟躕,不知怎麼的,就說不下去了。
他這廂不好意思,雲容倒是半點沒客氣,兩手還挽着長發,嘻嘻笑着湊過來:「兄長昨晚發燒了,可嚴重呢。我是又端茶又送水的,累得不行,兄長怕是都忘得乾淨啦。」
「啊,真,真的嗎?實在對不住,勞累你了……」楚岺均大窘,手足無措地上前搭上雲容的肩膀,可一聞到撲面而來的杜若香,卻突然犯起結巴來。
……真是太沒出息了!
雲容仰着頭看他,黑亮亮的眼珠里蕩漾着一絲狡黠,卻什麼都不說,就是不給他解圍。楚岺均支支吾吾半天,終於艱難地轉了話題:「雲容,你怎麼就那樣……趴在床邊睡着了。」
「沒辦法,我能睡嘛,向來都是想睡就睡。」
……經常失眠的楚岺均心底泛起了一絲羨慕。「但你這樣睡,不怕着涼嗎?」
雲容噗嗤一笑,「兄長,我可沒你那麼容易着涼。」
……完了,小祖宗,咱們這對話還能繼續嗎?
楚岺均哀嘆一聲,覺得頭又疼起來了。雲容這孩子,倒是挺討人系魂,可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世故?
哎對了,說到這個才想起來,還有要緊事沒有問呢!
「雲容啊,這……怎麼弄得一地書呢?」他儘量語氣溫和,循循善誘,「書不拿來看卻隨地亂扔,可不是個好習慣……」
「都看完啦,而且都記在這兒呢。」小少年一歪頭,一手點點腦門兒,原本雙手挽起的長髮又散了下來,在胸前翩然一盪。
「都……看完了?」楚岺均目瞪口呆。這可是滿屋子的書!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嗯。」小少年黑眼珠亮晶晶,對楚岺均的驚詫不以為意,細弱手指又卷着頭髮玩起來,更襯得黑髮如墨,指如蔥根。
楚岺均木木地攤開手中一冊書卷,正是詩三百的《淇奧》一首,嘴角依然一抽一抽的,好容易捋平了舌頭:「那你說說……瞻彼淇奧,綠竹猗猗,何謂君子?」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博觀約取,厚積薄發,鐘磬齊鳴,玉振金聲。」小少年展顏一笑,眸子裏像是蕩漾起了漣漪,「譬如兄長,一見傾心,終不可諼兮。」
那雙小鹿般濕漉漉亮晶晶的眸子就這麼盯着自己,楚岺均頓時被自己口水嗆得咳了兩聲,臉也騰地一片通紅。
他勉強定定心神,垂下眼躲開小少年的視線,又狐疑地搖搖頭:「……想必你已讀過詩三百了,這不算。」
「我就是昨夜在這兒讀的!」小少年有些不滿地嘟了嘟嘴,但馬上又很有風度地一擺手:「不過無妨,兄長不信,再考考就是。」
……倒不是他不信雲容,只是一夜讀萬卷,過目便不忘這等事實在是聞所未聞,不由得他不狐疑。楚岺均又展開手中另一卷,見是《左氏春秋》之哀公元年,便又考問道:「數百年前晟國兵臨我昭國之境,召陳懷公時,大夫逢滑何以諫懷公,使之信晟國猶難勝,昭國尚可存?」
雲容毫不猶豫道:「逢滑曰,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昭國雖處絕境,但仍愛惜國民,而晟國雖勢大,然兵馬曝於日,屍骨棄於野,君主毫無憫恤之意,是以昭必興,晟必亡也。」
小少年一笑,露出顆顆白牙,像是邀功般湊過來:「兄長,這回你信了吧?」
楚岺均猝不及防,嚇得下意識往後一縮。
哈哈哈,其實早在他帶着她騎馬入城時,雲容就發現了一件極有意思的事。
彼時斜風細雨,駿馬飛馳。
她在楚岺均懷裏伏着身,望望眼前越來越近的邵都城門,感覺到背後那人僵得像塊木頭,心跳如擂鼓,耳邊還時不時被他溫熱的呼吸吹得痒痒的,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真沒想到,這位清俊的文神小郎君,原是個讀書讀傻了的小呆子!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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