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攢黛留晴雪,簝筍蕨芽縈九折。群青山峰上,皚皚白雪反射着日光,將黛色山尖耀為一片聖潔皓皎。而山體奇峻幽險,別添了幾分孤絕出塵。
重新踏上故土,一切卻是截然陌生的一面。沒有巍峨莊嚴的大殿,唯見世外修仙之隱趣。唯獨偌大一個鎖妖塔周圍,密佈着諸多建築,不時有門人弟子御劍而過,看守着蜀山仙劍派最機密的要地。
邁過石階,遞過拜條。得到守衛門人通報,謝雲書卻未被領去仙劍派正殿,而是避過了絕大多數的門人,被帶到山腰一處,臨水山瀑的靜修之地。
丹香徐徐,琴音裊裊,一人安坐室外,聆聽天地道音。英氣脫俗的容顏,雖未留下歲月痕跡。鳳尾木簪挽起的秀髮,卻已隱約見了灰光。
只是這又煉丹,又駐顏的……很難不讓謝雲書聯想到草谷。但從近處觀察江靜璇,謝雲書還是一眼能看出區別來。
江真人着着一身閒適輕便的湛藍大褂,有着區別於草谷冰臉熱心氣質的颯爽,示意門人退下之後,便一言不發,大大方方地打量起謝雲書。
所謂禮多人不怪,謝雲書當場拜下:「晚輩謝雲書,見過江真人。」
「小子,躲着我是對你有什麼好處?」
舉掌一運氣,隔空收回了謝玉書手裏的守劍文佩,江真人悅耳的聲音透着些年輪滄桑,也不遮掩其詞,開口就單刀直入:「坐我面前來,有話慢慢說。」
「好。」
「嗯,那日我神遊天外,偶然見你御劍而行。當時就很是奇怪,吾派何時多了一位後輩精英。」
「江真人謬讚。」
完全沒看出來江靜璇怎樣收回守劍文佩,謝雲書也就去了無意義的小心思,隔着一張焦尾琴相對坐下,卻也不想像跟道臻狡辯託詞一樣,直接把自己的手伸到了江真人的面前。
江真人先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隨後伸出右手手指,輕搭在他謝雲書腕部,不消片刻便發出一聲驚疑:「修行化境?」
「我還差得遠。」
「至少前路鋪就,大器可成。看你這鎮定模樣,定是早知曉吾派《天書手卷》內,太清祖師所記載的有關修行化境描述?」
身為仙劍派時期的人物,江真人對蜀山密藏典籍,自是瞭然於心。
初時先是驚喜莫名,江靜璇隨後有些奇怪地說道:「可想要閱覽《天書手卷》,在仙劍派內至少也是長老一層。這卻有些說不過去。無論如何,蜀山不會漏記這樣一位長老名姓。」
「我的情況有點特殊……」
「特殊?」
「嗯。」
謝雲書一瞧旁邊丹爐,又知道江真人是赤雪流珠丹的創造者,定然在醫術一道頗有鑽研。而蜀山仙劍派此時依舊遵循舊制,為免梁武聚佛滅道之禍重演,是以掌門始終由修為最為精湛者擔任。
像江靜璇這樣丹道、劍道都獨樹一格的,其實已是少數。真要追溯歷史的話,蜀山盟並派之前,源遠流長的仙劍派祖師,傳聞不到一年練就九轉金丹白日飛升,同樣是丹道與劍道大家。
由此可見,江靜璇雖未飛升,卻已深得長生之道。憑她的精妙醫術,絕不會錯過謝雲書刻意隱藏的一些體質秘密。
稍加思索之後,江真人凝氣定神,仔細觀察起謝雲書來,隨後卷長的睫毛一抬,已將純陽妙道葫拿入手中:「劍葫……先天一炁?雖然別有一番精妙,但大體仍是一個思路。」
「是的。」
「你果真與我修煉的是一條路子。都是除了御劍術以外,仙劍派內外丹道同修。」
江真人說着將郢雪逼出葫蘆,隨即並指運氣點在劍身中端,逼它呈現出最強姿態。但在魔氣轉盛的一剎那,似隱約察覺到不對,下一刻她就在靜修居室外,布下一層天師法陣,隔絕了內外交感。
果不其然,一股比妖族氣息更令蜀山難以接受的純粹魔氣,登時浮現於江靜璇面前,引得她眉呈怒容:「魔界之魔?!」
「正是如此……」
江靜璇眼神陡轉銳利,盯視着謝雲書道:「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下蜀山半步。」
「……就知道會這樣。」
這就是為什麼,謝雲書不肯第一時間上蜀山。與妖或許可以相安無事。但神魔之井的封印客觀存在,蜀山仙劍派不論怎樣,都不會放任純魔入人界。
不過,謝雲書畢竟是純粹人族,和魔族完全搭不上邊。否則江真人大概立刻就會動手,根本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
於是,他當即說明道:「我曾經是個死人。」
「死人?」
「我能活過來,是因為魔界有修行極高的魔族,跨界使用了縛魂之術,將魂魄留在了身體裏面。而後機緣巧合,得了女媧神族之助,方才未被魔族控制。師傅教我的御劍術,也是因為魔族的緣故,所以多了些魔族氣息。」
說起來,夜叉族壽命悠長,修煉動輒幾百年起。謝雲書轉念一尋思,說不定他的便宜義父,現在已經嶄露頭角了吧?
難得有機會和無關之人,吐露一番自身秘密,謝雲書很多話不用憋着,頓時心頭暢快不少:「之後機緣巧合,我偶然得到一番仙緣,得以成就丹道先天一炁煉劍之法,遂將純陽陰魔之意舍盡,從而成就了郢雪這樣一口靈劍。自那以後,我才算脫胎重生,否極泰來。」
「這……」
眼見謝雲書說得合情合理,但個中曲折卻實屬離奇。江靜璇睜大了眼,偏過腦袋思索片刻,方半信半疑道:「理由說得過去,可很難讓人信服。」
「所以師傅叮囑我不要回蜀山。魔族對我而言,陰影猶在。可仙劍派對一向警惕魔族。我才想先避開蜀山,找尋自我解救的辦法。」
「哦?」
難怪前些日子謝雲書會跑路。
江真人雖心覺有理,卻還是有些困惑,更別有盤算,不咸不淡地說道:「說到現在,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師傅是誰?」
「家師只是一個喜歡煉丹救人的普通修仙者,不想被別人打擾,江真人能否不必再問?」
「你該不會認為,我會信你一面之詞?」
江靜璇目光一轉,看似嘴上不信,心裏已經信了七八分。因為謝雲書的真氣底子,的確根正苗紅,斷然出自仙劍派不作假。而要勝過道臻的御劍術,除了派中隱老名宿,也絕無外人能夠傳他。
所以,不管問不問得出謝雲書師傅名姓,對江真人來說都意義不大。
因此,她下一刻所言即出自個人計較,雲淡風輕又理直氣壯地說:「既然你說你師傅擅長煉丹,諒必你也有些本事。那就給我證明一下。由淺入深,多煉些丹藥給我看看成色。」
「可我還得回去……」
「一兩天的工夫,還耽擱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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