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在空中呼嘯。
爆炸聲在周圍此起彼伏。
不斷的有人死去。
人命,在這裏一錢不值。
所有人,都是拿命在填補着每個空缺。
有的人,在聽到第一聲槍聲的時候,整個人都被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可是,他漸漸的開始習以為常。
對身邊不斷出現的死人,也逐漸變得麻木。
戰爭就是這樣。
當血腥的殺戮開始,有的人會徹底的變成膽小鬼、逃兵,可有的人,會不由自主的把自己裹在其中,適應殘酷的戰爭。
機槍聲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一排排扔出的手榴彈,在衝鋒的日軍前進道路上不斷爆炸。
一個彈匣打空了,隨即又換上了一個彈匣、
槍口被打的通紅。
瘋狂對峙。
日軍終於暫時退了下去。
丁遠森鬆開了握着機槍的手。
他發現,自己的手在那微微顫抖。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他已經回憶不起來剛才是怎麼渡過的。
身邊弟兄的哀嚎聲傳來。
他麻木的看了一眼。
他整個人都變得麻木了。
「死了五十多個。」
羅凱坐到的他的身邊:「有煙沒有?」
丁遠森掏出煙交給了他。
羅凱惡狠狠的抽了幾口:「傷亡太大了,再這麼打下去,只怕會全部打光的。」
「那就全死在這裏吧。」
丁遠森的回答倒非常的平靜:「三個小時,一分鐘都不能少。」
主陣地那裏,槍炮聲還在不斷傳來。
201旅那裏,怎麼樣了?
此時的201旅,接到的是死命令:
三個小時之內,必須奪回陸家宅。
67師師長還親自來到了201旅旅部,告訴蔡炳炎說:「剛才羅軍長來電話,要我們在三小時內拿下羅店,反正全師弟兄都得死在這地方,你就帶着弟兄們出擊吧。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告訴我,如果你回不來,我負責照顧你的家人。」
蔡炳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家裏的事就別提了,再大也是小事,國亡了,家就完了。我今天豁出去了,不是敵生我死,就是敵死我生!」
為此,蔡炳炎還特地將警衛排改編為督戰隊,敢有後退者,格殺勿論!
同時,蔡炳炎還安排兩個督戰隊員跟着自己身邊,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監督自己,蔡炳炎告訴大家:
「我如果後退半步,他們有權力將我就地正法!」
全旅的士氣都被提升起來了。
五千官兵,和日軍絞殺在了一起。
日軍依仗強大的火炮、飛機,把201旅的後勤供應和增援部隊徹底阻斷。
蔡炳炎已經擺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勢。
前進者生,後退者死!
呼喊聲響徹着整個戰場!
這是日軍的第三次進攻了。
那些酣戰到現在的兄弟們,已經開始變得有經驗起來。
他們不再一看到日軍就盲目的開槍,而是把其放到了有效射擊範圍內之後,才扣動手中的扳機。
儘管他們的槍法還有待提升,但這樣的作戰方式無疑變得有效了許多。
手榴彈也不再是像敗家子一樣的拼命消耗。
幾個兄弟握着擰開了保險蓋的手榴彈,靜悄悄的躲在陣地後面。
日軍越靠越近了。
「扔!」
隨着這一聲大吼,兄弟們齊齊的扔出了一排手榴彈!
「轟轟」的爆炸聲中,殘存的日軍狼狽的退了下去。
丁遠森發現自己完全處在了一種空靈的狀態。
除了日軍,他什麼都看不到;除了槍炮聲,他什麼都聽不到。
機槍的槍口在那不斷的跳躍着。
輕重火力交織成的火網,死死的封鎖着日軍前進的道路!
守住這裏!
守住201旅的側翼生命線!
「小鬼子退了,小鬼子退了!」
羅凱必須抬高聲音,連拉帶拽,才能讓丁遠森的手立刻機槍。
「啊,退了嗎?」
丁遠森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退了,退了!」羅凱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
「傷亡?」
「還剩下兩百多個兄弟了。」
丁遠森心裏一緊。
折了快一半的兄弟了?
他的心裏,一滴滴的在滴血!
「報告!402團團長李維藩陣亡,營連級幹部傷亡慘重。」
「什麼,李維藩陣亡了?」蔡炳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那是自己麾下的一員悍將啊。
他的眼睛血紅,聲音有些顫抖:「傳令,每一級長官犧牲後,副官自動接任,不要再向上級匯報,節省時間!」
「是!」
「報告,我軍奪取陸家宅前沿陣地,日軍瘋狂反撲,急需增援,急需增援!」
增援?
蔡炳炎環顧四周。
預備隊早就全部投上去了,自己到哪裏去找增援?
他大吼了一聲:「警衛排,集合!」
這是他手裏最後的一點力量了!
蔡炳炎操起了桌子上的一挺衝鋒鎗:「弟兄們,前沿陣地已經奪取,現在前線的兄弟們需要增援,警衛排,跟我上!」
「是!」
那是排山倒海的回答!
陣地上,堆滿了屍體。
三個小時了。
已經整整三個小時了。
按理說,阻擊日軍的任務已經完成。
可是,撤退的命令卻還沒有傳來。
丁遠森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
弟兄們也沒有一個人問的。
既然這樣,那就全都死在這裏吧。
莊義草草的包紮了一下負傷的左胳膊。
所有的恥辱,在這裏終於得到了洗刷。
他的二大隊,傷亡之大,讓他根本就不敢去問具體的傷亡數字。
就在剛才,一個兄弟就倒在了自己的身邊。
他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嘴角邊,似乎還掛着一絲笑意。
莊義看了看身邊。
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
也許下一次進攻,這裏就頂不住了吧?
莊義根本就不在乎。
他是一名職業軍人,軍人嘛,職責就是保家衛國。
前面,日軍再度完成集結。
還好,沒有動用到坦克,要不然全都完了。
當初的東北軍,可是擁有戰車隊的,他親眼看到過坦克的威力。
日軍開始有序的向着陣地推進。
這一次,甚至都沒有人大呼小叫的了。
每個人都已經習慣了。
一仗下來,那些倖存的兄弟,將會成為真正的士兵。
莊義笑了,然後他扣下了手裏的扳機。
三小時。
三個小時的時間,早就已經過了!
陣地,沒丟,還在兄弟的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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