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系：異化 48，馬永振的奇妙冒險（六）
馬永振嘶聲力竭的吼着，吼着吼着已經淚流滿面，他那爆炸性的語調和情緒先是讓大廳內的人感到芒刺在背，可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時。
坐在裁決大廳內的人卻不禁咧嘴微笑。
沒錯，馬永振說的是實話，並且是刺耳的實話，但在場的眾人並不在意他說的究竟是實話還是假話。
倘若有實話可以瓦解柯林.藍塞爾在合成人心中的地位，倘若這個全民岳父因為這一場演講而失去人心，那麼這場審判無疑將變得方便而快捷。在這個前提下，即便馬永振的話刺耳一百倍也是值得的。
審判長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老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此刻，炮口重新對準了柯林.藍塞爾，如此慷慨悲憤，直指人心的演講，這個傢伙要如何應對呢。
心裏這樣想着，審判長將目光轉移到柯林身上，然而，那個戴着黃金面具的男人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場演講感到畏懼。
相反，他只是站着，默默的站着，一動不動，仿佛那個跪地痛哭的老頭並不存在。審判長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哭了一會兒之後，馬永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手指直指柯林，咬牙哽咽說道：「你，因為一己私慾，拿上千億合成人為你的私慾陪葬！！
你，把整個火星拖進了真正的地獄，把所有的合成人拖進了真正地獄！！
原本，他們在火星上雖然無知，但是也快樂着，為了某個崇高的精神工作着，即便死去，也知道自己有所價值，如今他們知道了地球，可是然後呢！？
然後呢？？
除了痛苦，除了空虛，除了焦慮，除了不平等，你還給了他們什麼！？
你給了他們愛情麼？
你給了他們公平麼？
你給了他們尊嚴麼？
不！！
你給了他們商品！！
就像太陽系裏其他的商品一樣！！
你把珍惜浪漫的愛情從天堂拉了下來，放在商品架上，供人肆意踐踏，供人肆意玩弄！你......」
「我...」
柯林輕笑了一聲：「哼哼...」
他的那聲輕笑儘管十分輕柔，卻如同九幽深淵的冷風一般，如刀鋒一般刮過眾人的耳膜和心靈，令裁決大廳的眾人如墜冰窖。
馬永振尚未說出口的話被那股冷意強行割斷，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個戴着黃金面具的男人，他始終戴着那張金面具。十年前的那個身影跨越時空和他此刻的身影重疊，而緊隨其後的便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樣的恐懼。
「我乾的，的確都是我乾的，馬老師。多麼精彩的演講啊，這聲馬老師我可以說，叫得發自肺腑，可是，你還要在自己的世界裏沉浸多久？」
馬永振一激靈，他看着面前的虛擬大屏幕。只見屏幕里那些聽他演講的合成人大軍，似乎並沒有因為他的演講而感動。不僅沒有感動，反而一個個咬牙切齒，磨拳擦掌的看着他。
有些人已經在人群里罵了起來，那罵聲一開始十分混亂，隨後慢慢變得清晰。只聽他們罵道：「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從太陽系的各個角落傳遞到裁決大廳，如匯集入海的江河之水，將他團團包圍。
他們大喊着。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着。
「不，不可能！！」馬永振大聲喊道，他震驚而又慌亂，他看着大屏幕，狂呼道：「為什麼你們不聽我的話！？難道你們一點觸動都沒有麼？！難道我說的話一點道理都沒有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馬永振不斷的喊着為什麼，如同白日見鬼了一般。
同樣感覺白日見鬼的還有裁決大廳的陪審團，馬永振那激動人心的演講此刻不僅連一絲掌聲都沒有收穫到，反而和石沉大海一樣，沒有收到絲毫成效。
難道這些合成人的心都是石頭做的麼？
難道這些人對貝克萊美，竟然死心塌地到了這種程度麼。
也不知道是誰最先拿出了手機，登陸進了太陽系一家十分有名的視頻網站，隨後，進入網站的那些人紛紛變了神色。
羅亭看到了網站，不由舉起手機大喊道，「柯林.藍塞爾，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老陰b！！你！！你不得好死！！」
柯林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愉悅非常，如同聽到了至高無上的讚譽。
馬永振聽見自己弟子的呼聲，哆哆嗦嗦的從兜里掏出手機，他隨便找了一家視頻網站，點了進去，果不其然，他的臉被放在了最頭條的位置。
世紀演講，來自火星大師馬永振和柯林藍塞爾的終極一戰！！
標題這樣寫道。
馬永振瞪大眼睛，點進了標題。
他看到了自己正在裁決大廳做演講。
「......你給了他們愛情麼？
你給了他們公平麼？
你給了他們尊嚴麼？
不！！
你給了他們商品！！
就像太陽系裏其他的商品一樣！！
你把珍惜浪漫的愛情從天堂拉了下來，放在商品架上，供人肆意踐踏，供人肆意玩弄！」
他剛剛講到這裏。
隨即，演講畫面一黑。
畫面頓時一黑。
屏幕上浮現出一排大字。
【該節目是付費內容，請掃碼付費後觀看】
看見那一排大字，馬永振如遭雷擊，只感覺自己大腦在瞬間被一個巨錘直接砸扁，再也無法進行任何有效的思考。
他跌跌撞撞的後退幾步，而後，指着柯林，嘴巴上下開合，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柯林哈哈大笑，快樂極了。
笑完，他低着頭，猙獰說道：「馬老師，這麼精彩的演講，免費看實在是太可惜了！
等到你這次演講結束之後，視頻公司還會把你以前的課也拿出來，再賣一波。而這波收益，就由你和視頻公司五五開分賬，如何？」
嗬...」
馬永振瞪大眼睛，手指用力的指着柯林，想要罵，卻發現胸口堵着一口氣，怎麼喘也喘不上來。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合成人如潮水一般的呼聲從四面八方的向馬永振擠來，那些呼喊化作了尖刀，透過他的耳膜，直刺他的心靈，將他的靈魂徹底攪碎。
他捂着心臟，不斷後退，一直退到了陪審台的邊緣，隨後，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了出來。落在了裁決大廳金色光滑的地面。
「怎麼了？馬老師。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柯林低聲說道：「你再吐血的話，畫面就更刺激了，這麼刺激的畫面———得加錢！」
「啊！！！！！！！」
在柯林的話語中，馬永振只感覺大腦越來越混亂，越來越混亂。
「啊！！！！！！！！」
他慘叫着，只感覺太陽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修羅場，而他被攪進了修羅場的中央，被打成了一團肉醬，在地面反覆捶打。
「啊！！！！！！！！！」
那思維的電流超出了大腦所能承載的極限，也超出了腦機接口所能承載的極限。
嗡嗡嗡。
一聲爆響，一縷青煙飄出。
在這巨大而又詭異的現實面前，腦機接口徹底崩壞。
馬永振翻着白眼，跌跌撞撞的來回抽搐，他終於不再慘叫。而是像一個醉酒的瘋子一樣，跌跌撞撞的在裁決大廳里晃蕩起來。
那模樣如此狼狽，如此不堪，以至於甚至都沒有人願意碰他。而那些審判員也由於太過震驚，一個個張大嘴巴，呆若木雞。
砰！
馬永振撞到了律師的座位上，律師桌子上有一個水杯，他拿起水杯，咕嘟嘟的灌了起來，可灌了耳朵，灌了眼睛，灌了鼻子，唯獨灌不到嘴巴。
他丟掉了杯子，舉起手指，指着四周，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嗚嗚嗚...你這個...你們這些...你們這些...你們這些...什麼都拿來賣的畜生...畜生...畜生...你們這些...資本的奴隸...」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如風中殘燭一般扭來扭去。
「你們...你們生生的把...生生的把太陽系...賣成了一個...賣成了一個...惡臭的地獄...一片惡臭的下水道...化糞池...」
不..不是的...不是的...」
他再度哈哈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他笑得無比癲狂，群星在他頭頂璀璨的閃耀，太陽系在他頭頂盤旋不止，他感動的說道：
「這是一個多好的時代啊，物質這麼豐富，科技這麼先進，人人都有工作...這是巧克力的時代啊！這是巧克力的時代！！這是最芬芳的時代，你們吃過巧克力麼？啊哈哈哈哈......」
他流着唾液，翻着白眼，脫掉了褲子。
而後，一團褐色的物質被凌空投擲向了柯林。
柯林完全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閃躲不及的他當場被那團褐色物質砸在了臉上，那褐色物質順着他的黃金面具，緩緩掉落地面。
「這就是你要的，這就是你們要的！！這是我最寶貴的產品，哈哈哈，拿去賣吧，拿去賣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不堪的畫面讓審判長再也無法忍受，他敲了敲錘子，大聲說道，「趕緊把這個瘋子給我拖走，不要在玷污我們的眼睛了！！」
那些呆若木雞的執法隊終於反應過來，他們左右上前，拉住了醉漢一般搖搖晃晃的馬永振，拖着他向外走去。
當馬永振被執法隊拉到裁決大廳出口之際。
柯林突然叫住了他們。
「馬老師，等一下。」
他朗聲說道。
而此刻的馬永振早已喪失了心智，他完全聽不到柯林的呼喊，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只是流着口水哈哈大笑，他在哈哈大笑中看見了旋轉的星系；看見了永恆不滅的太陽，看見了古人的微笑，看見了極樂的淨土。
但是那些執法隊的人卻懾於柯林的淫威，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只聽柯林站在裁決大廳的中央，說道：「馬老師，你一直覺的，我們是一樣的人。可是，我們真的不一樣。不過，你知道，你和我有什麼區別麼？」
柯林嘆了口氣，他按住了自己的黃金面具。
「如果生活是一坨屎，我是不會假裝它是巧克力的。」他搖搖頭，喃喃說道：「我是不會在巧克力味的s和s味的巧克力中做選擇的，
如果生活是一坨s....如果生活是一坨s。」
「如果生活是一坨s！！」
柯林按着自己的黃金面具，任由污物從他的指縫中滑落，他斬釘截鐵的說道：「i eat 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