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帥啊雷帥,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你讓我怎麼向洪州百姓交代。」
衙門裏,章炎都氣的有些犯迷糊了,拿着足足一沓的狀紙拍在雷有終面前,控訴道:「淫辱婦女,還當着人家丈夫的面輪流施暴致死,禽獸都做不出來這種事啊!」
雷有終拿狀紙的時候手都在哆嗦,他也一樣氣的不清,當即一拍桌子:「請章樞直放心,本帥這就去軍營,一定把人給你交出來。」
說完雷有終起身就走,邊走邊罵。
「這些混蛋,全他娘的畜生!」
說着交人,可是哪裏來的人交,任憑雷有終怎麼追查詢問,三軍上下也沒有一個承認的,到了最後雷有終也是徹底沒轍,只能垂頭喪氣的來找章炎。
「找不到人。」
章炎頹廢的一屁股坐進座位里,長嘆一聲,閉目搖頭。
「百姓...苦啊。」
找不出人,民憤就無法得到釋放,早晚會有炸鍋的一天,章炎現在只希望,能在民憤爆發的那一天之前,自己可以等來寇凖的指示。
可是指示沒有等來,章炎反而等來了一顆人頭。
一顆陳禮兒子的人頭!
「兒啊!」
陳禮跪在地上,雙手捧起這顆血淋淋的人頭,哀嚎起來,頓時淚如雨下,猛然一口老血噴出,站起身紅着眼睛死死瞪住章炎,切齒道:「我!要!報!仇!!」
「這是計,是圈套!!」章炎緊緊摁住陳禮的肩頭:「汝家中有家丁護衛,令公子怎麼會遭到尋常百姓的暗殺,洪州城裏,有駱逆留下的暗手,他的目的就是讓整個洪州化作一座死城、一座充滿恨意的城市,好把江南六州每一寸土地都變成戰場,拖住朝廷的征剿大軍。」
這一刻章炎早已明白了駱永勝的用心,明白為什麼駱永勝入主江南六州後,不殺朝廷的官員了。
什麼狗屁的仁義,這就是個圈套。
因為駱永勝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殺這些朝廷的官員,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朝廷光復六州之後,這些官員、士族、鄉紳會重新跳出來伸手問朝廷索要回屬於他們的一切。
而後,駱永勝在六州安排的暗子就會變成一個個雷,爆出來,迫使朝廷對江南六州動武。
無數人會死在這個過程中,同時也徹底把趙宋的江山拖進墳墓中,將趙家王朝的威望、公信、名聲全部葬送掉!
拿江南六州一百七十萬百姓來換整個天下!
所有的一切,都在駱永勝的計劃之中,現在的他不知道藏在哪裏,正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展,等着最終江山崩潰的那一刻站出來,大搖大擺舉起所謂弔民伐罪的大旗,推翻名聲比狗屎還臭的趙宋王朝!
章炎若是一個後現代的政客,一定會對駱永勝的招數相當熟悉,這個圈套叫做。
「塔西佗陷阱!」
當一個政權政府的公信力全面被打落塵埃、名聲臭不可聞的時候,那麼無論這個政府再頒行多少對百姓有好處的仁政,在老百姓的眼中,這些政策都是暴政、苛政是政府準備繼續迫害百姓而使用手段而已。
現在的江南六州就是這麼一個塔西佗陷阱,朝廷在這裏已經徹底發臭。
沒人再去關心趙恆聖旨里那個所謂的免稅仁政了,更沒人會被這所謂的仁政給收買。
即使暫時沒有受到迫害的百姓,當他們親眼看到身邊的親戚友鄰遭受到鄧三這種傷害後,一樣會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因為人,是群居性動物,有着不可抹去的群居符號。
這就是可以利用到的地方,可以實現以點帶面。
章炎能夠覺察到駱永勝的險惡用心,但陳禮覺察不到,就算是陳禮覺察到了又如何?
他兒子死了!
被『亂民』、『暴民』給生生砍下了腦袋,現在的陳禮什麼都不想聽!
陳禮只想殺人!
事實證明章炎攔不住陳禮,即使他跪下來去求陳禮,後者也不可能去聽了,陳禮把自己家裏的下人、家丁全部召集起來,發給這些人武器,走上了街頭。
走到了他兒子死去的地方。
指着面前這條掛了不少白幡的巷子,陳禮瞪眼切齒道:「殺!一個不留!」
作為一個父親,陳禮沒有做錯,但他卻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高估了自己手下那群烏合之眾一般家丁的實力,當這些家丁手持大刀踏上屠殺之路的時候,反而被同樣仇恨滿心的百姓打了個抱頭鼠竄。
一個身材短小的漢子拎着幾乎與自己一般高的殺豬刀勢如破竹,連連砍翻四五個家丁,直奔着陳禮而來。
這是鄧三。
一個完全紅了眼,化身成為野獸、喪失理智的男人。
鄧三認不出陳禮,但他可以認出陳禮身上穿的官袍,是官,那就夠了。
「報官?哈哈哈哈!」
腦子裏面,施暴者的猖狂笑聲在鄧三腦子裏揮之不去,讓鄧三牢牢的記住一件事。
殺進這天下的官,替環兒報仇!
同樣身處悲痛中的陳禮看到了鄧三,兩個同樣遭受到了失去至親痛苦的男人在這一刻狹路相逢。
陳禮拔出了腰刀和鄧三搏殺在一起。
刀對刀、頭對頭。
刀掉在了地上就用頭砸、用牙齒咬。
這不像是兩個人,更像是兩隻野獸,將自己身上任何的部位都變成可以製造殺戮的武器。
最終,年邁的陳禮哪裏是年輕精壯的鄧三對手,整個人被摁住,仰面躺在地上。
而鄧三呢?
就趴在陳禮的身上,腦袋埋在陳禮的脖頸處,大口的撕咬咀嚼着!
生生將陳禮咬到屍首分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瘋了的鄧三開懷大笑,而後拖着滿是刀口的殘軀,撿起地上的殺豬刀,步履蹣跚的走向躺在地上哀嚎的陳禮家家丁。
一刀、一刀、又一刀!
活着的殺掉,死了的戮屍。
「殺、殺、殺!」
鄧三念叨着,滿是鮮血碎肉的嘴裏此刻來來回回只剩下一個殺字。
突然,鄧三的身子僵住了,低頭看看,一個滴血的箭簇從自己的左胸透出。
側回首,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將軍。
『雷』字旌旗,迎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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