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雖不精通岐黃之術,但出身藥王谷,對望聞問切還是略知一二的。
他將葉秋荻胳膊拉過來,手指搭在她右手脈搏上。
「你做甚?」葉秋荻問他。
「你們總擔憂吾會入殺過之境,吾今日倒要看看你走火入魔沒。」蘇幕遮說。
葉秋荻將手抽了回來,沒好氣:「殺過乃是練刀人追求血衣刀法最精妙招式之真意而變的痴狂了,與脈搏有何關係。」
蘇幕遮瞭然,又問:「血衣侯刀法你練會幾招了?」
「十招。」
葉秋荻說的輕描淡寫,卻嚇了蘇幕遮一跳:「十招!血衣侯刀法不是只有八招?」
他扳着手指仔細數:「《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各兩招,共八招,怎會有十招?」
葉秋荻抱着獅子球,站起身:「我原也以為血衣侯刀法只有八招的。然正所謂相由心生,境隨心轉,在我將大漠、孤煙四招真意瞭然於胸後,第五招油然而生,招式之真意恰好暗合詩句『大漠孤煙直』點睛之筆『直』。」
「長河、落日四招也是如此,其自然而生的第五招意正合詩句『長河落日圓。』點睛之筆『圓』。」
葉秋荻耐心與蘇幕遮解釋:「仔細說來,血衣刀法的第九招、十招只有招意,並無招式,不同人領悟是不同的。便是同一人,隨着見識增長與心境的轉變,也會有不同領悟。這兩招是在個人不斷領悟中趨近於完美的。換言之,這兩招乃是在前八招指引之下,自創招式,這才是血衣刀法被稱為天下第一刀法真正原因所在。」
「如此說來,血衣刀法我是半成也不曾學到了。」蘇幕遮沮喪,
葉秋荻怕挫了他信心,正要安慰。忽見蘇幕遮抬頭笑問:「小師姐把血衣刀法十招都學全了也不曾入殺過之境,如此說來,我是不是也可以練習血衣刀法餘下的更具威力的孤煙、落日四招了?」
葉秋荻見蘇幕遮練功不求甚解,只想囫圇吞棗,追求殺傷力強的招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好高騖遠乃練武之大忌,將四招基礎打好再說。況且殺過之境並非練功走火入魔,而是血衣刀法第十一招!」
「什麼!」蘇幕遮驚住了,便是漱玉也是嚇了一跳。
她從來只知道,練習血衣刀法易入殺過之境,似走火入魔一般,成為血衣侯那樣血染白衣,心誠於刀,追求刀之巔峰,見不得庸俗的刀法玷污彎刀,卻不知殺過之境正是血衣刀法所追求的。
便是火盆前的老叫化也嚇了一跳。血衣侯雖是百年前的刀客,但名頭卻一直在江湖流傳,有關血衣侯刀法的傳說有許多個版本,但真正能將血衣侯刀法之精妙講清楚的,他今日還是首次聽到。
「哎呦!」聞到一股焦味,老叫化方醒悟過來,急忙將破鞋由火盆上移走,伸手拍打着鞋底上的火星。
「正如吾剛才所言,殺過之境乃是練刀人追求血衣刀法最精妙招式之真意而變的痴狂。在經歷了血衣刀法前八招刀法的領悟,刀法九招、十招自創後,第十一招之真意會自然而然生於練刀人腦海中,它的精妙聚日月之精華,奪天地之造化,再有定力的人也不免起了對其鑽研的心思。」
「人生本是痴,不悟不成佛,不瘋不成魔。」
葉秋荻慨然長嘆,「事實是,在練刀人鑽研血衣刀法第十一招時,他已經跌入了魔道。他將恍然大悟血衣刀法其實一直只有一招,即聚集了前十招所有精妙處。但想要領悟這一招,他將逐步被一招真意所引導,心至誠至信於刀,慢慢失去人性,將刀奉若神明。他會成魔,容不得刀有半絲被玷污。」
葉秋荻正色對蘇幕遮道:「以你這隻追求招式威力的性子,我若不約束着你,肯定會忍不住去追求殺過之境的招式真意,到時候我便是想攔你也攔不住了。」
見葉秋荻說的嚴厲,蘇幕遮嘀咕一句:「那我的刀法豈不是永無大成之日了?」
葉秋荻耳朵聰靈,笑道:「你放心,我正在摸索一個既能保全血衣刀法之精妙又不蠱惑人心的法子。」
蘇幕遮聽她這般說,而且對血衣刀法十一招說的頭頭是道,狐疑問「你~血衣刀法當真只練到了第十招?」
葉秋荻一笑,轉身推開窗戶,風裹着雪卷了進來。穿過雪幕,葉秋荻看見薏米舉着油紙傘向暖閣走來。
她轉身對蘇幕遮說:「血衣侯後人的刀法,現在應該已經在不斷領悟和完善第十招『圓』之刀意了。當時她與我較量時,第十招她才剛摸到門檻,只是憑着手中殺過刀,一刀斬斷九尾刀,才在我錯愕之際傷了我。」
「待我醒悟後,同樣以血衣刀法打敗了她。」葉秋荻傲嬌的挑起嘴角的笑,「除非她血衣刀法十一招大成,已臻化境,否則她不會再來挑戰我的。倒是你,入殺過之境後,血衣刀傳人尤恨玷污血衣刀法之人,你還是小心些為妙。」
蘇幕遮咋舌:「我哪裏是她對手?」
葉秋荻自信道:「只要你依我的法子將大漠、長河四招練好了,如何不是她的對手?」
「噔噔噔!」
將油紙傘遞給暖閣下伺候的侍女,薏米一臉急色推門走了進來。
她拱手對葉秋荻道:「小姐,清興堂月前接了位身懷六甲的女子,病徵為害喜孕吐不止。「
「起初,師姐們認為她只是比尋常女子害喜反應大些,所以只開了些溫補的藥,不曾放在心上。孰知,那女子害喜孕吐逐日劇烈,由吐飯吐水至吐血,不足月便暴瘦至形銷骨立。事關兩命,吾等實在沒法子了,只能前來請小姐去施救。」
葉秋荻點頭,將懷中的獅子球交給漱玉,又與蘇幕遮道:「任何武功修煉都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吾看來,血衣刀法此四招正是它精華之處,練好這四招,再吸收後四招之精華,超越血衣刀法並非難事。」
「血衣侯堅信誠於刀,方為刀之大道,以至於失去了本心,淪為刀之奴隸;尋常刀客堅信誠於心,方為刀之大道;吾卻認為,誠於人,方為刀之大道,亦是武學至理。」
葉秋荻一笑說罷,轉身下樓去了,只留給蘇幕遮一高深莫測的身影。
「師姐究竟練到了第十一刀沒?」蘇幕遮依舊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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